《左手写他,右手写爱》第26/55页


  他即刻被我的眼泪惊醒,一把推开我,自己回到室内。我进去时正看到他把头放在凉水下冲,吓得我大叫着过去把他拉出来,急急忙忙用毛巾擦。
  他笑着抬起头,淅沥而下的水珠被他的笑容映得跳跃着:“倾倾,我们结婚吧。好多年了,别再等了。”
  我措手不及,愣了一下:“让我想想。”
  将我会做的菜轮番炫耀一遍之后,我开始想念馆子里重油重料的不健康食品。傅辉指点我楼下不远就有一家不错的江浙菜馆,我则拉着他手问他愿不愿意养我。傅辉笑:“你不是最讨厌被别人养着?”我厚着脸皮回答:“是啊,别~人,又不是你。”
  于是他乖乖地给了我一个银行账户。我身边的少量人民币已经用光,换外汇又要去银行,我不愿出门。本来是打算写文为生的,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动笔,生活太安逸了,而且,我也很久没跟自芳联系了。跟傅辉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在童话中,不是在真实的生活中。我跟他说起时,他就说是我太容忍他了,所以样样都觉得好。
  那家江浙馆子很不错,合我胃口。虽然贵了一些,反正不是我的钱也不怎么心疼。
  过情人节了。我问傅辉,要不要请自芳吃饭,答谢她和尚至辰,傅辉说“你要去做电灯泡别拉上我”;我又问他想要什么情人节礼物,他答“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就帮我省点奶粉钱吧”;然后我笑着拉住他问要不要请他的丹丹吃饭,他立刻变老实:“倾倾你想要什么东西就直说。”
  我也没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拿了一束玫瑰花。情人节的玫瑰价儿是血泪凝成,众男士一边流血一边掉泪。傅辉控诉我:“你不一向是个很实际的人么?上大学那会儿老喜欢买收市时候的残花。”
  我捧着鲜红的玫瑰,仰头向天一笑:“跟你在一起感觉不同啊,‘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着揉碎一只花朵播撒风中。
  傅辉把手搭在我肩上,唱了一首老歌:“‘知音何处诉衷肠,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我是个怀旧的人,立刻说“接着唱”。
  他干脆从头唱起:“‘身似行云流水,心如皓月清风’。”唱完这两句拍拍我:“提词儿。”
  这首词满篇皆典,我看看他,微笑着干脆念起原诗:“下面的词是,‘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我忽然顿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喃喃接下去那个“轻”字。
  我立刻甩甩头,想要甩脱旧事:“ 换一首,‘钟陵醉别十余春’,这首正合适,咱们也是分别好多年,如今‘重见云英掌上身’,哦,这首也不好。”
  我还在这里思忖着我的诗词,街上众人已经侧目,多半是我这随处洒落的花瓣触动了大家的公德心,我赶紧收手。傅辉低头说:“他们是在嫉妒,所以你要快点想清楚。”我怔了一下:“想清楚什么?”
  此时已有人认出了傅辉,陆陆续续投过来目光,他跟我出门不喜欢遮掩,因为他说就要让我看到真真实实的他。我刚污染了环境十分不好意思,急忙拉住他走进平时我常去带外卖的那家江浙菜馆。
  我们坐下来,傅辉还在问:“你想清楚没有?”我已经反应过来,微笑答他:“你催我干什么?催多了就变成你不想要的答案了。”其实我心里已经想要答应,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开玩笑。他恶狠狠看着我:“你要是给我不想要的答案,我的脾气你知道,信不信我用铁链子把你锁在床上?你想清楚是做个囚徒还是做人老婆吧。”
  我被他说得脸红,在桌子底下伸脚去对面踢他。可是他四肢长大,一把就捞住我的脚,把鞋子剥掉,只看着我笑。我急急蹬他:“公众场合,你放开!”
  他却不急不缓去拉我的短袜,边拉边说:“你答应,我就放开,然后退出江湖过咱俩的小日子去。”
  温暖的袜子被一点点剥离我身体,我又羞又急。他这样折腾我,我反倒没法儿立刻松口答应了,于是一边蹬脚一边往四处望了一眼,怕被人看到。
  我面对的是入口,几个侍应生站在那里,目光平视仿佛什么也看不见;我的左边是窗子,好在窗帘紧闭;我的右边,走过来一个人,好在只是一个人;我又往后面看过去,脖子拧得我有点不舒服,还没看清楚后面的状况,心里忽然一突,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右边走过来的人。
  他走得很慢很慢,看得出花了很大力气。
  他脸色憔悴得让我心跳慢了一拍。
  傅辉松开我的脚,将我的袜子放进鞋里再一起放在地上。我伸赤脚踏进鞋子里,因为刚进屋,鞋子还冰冷刺骨,冻得我一哆嗦。他即刻不忍,又伸手下去捞起我的赤脚,两手捂住。我使劲一蹬,把脚收回,眼睛往桌子底下瞟去想找鞋子。就在此时,我正身子半侧,眼睛斜视,忙头不顾尾的时候,右边的少年开口了。
  “倾倾,”他叫我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终于只是说了一句,“试了所有办法,一直找不到你。”
  我放弃鞋子,抬头看着他。这是一个太凝重的话题,与一件太凝重的事,实在不适合今天的气氛。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于是打算避重就轻:“我的手机一直没换过来,最近又忙,也就没跟大家联系。你们都好吧?自芳好不好?”
  他答我:“何姐很好,原来她是真的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她在敷衍我。我求了她很久,她才跟我说到这家店来碰碰运气。”我点头,心里把自芳骂了个十七八遍:连个美男计都抗不住,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可是我也想象得到,假若我当面去怨她,她肯定给我骂回来:我出卖你什么了,你这没心没肺的可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只能叹口气,说“大家都好就好”,说完又想到他可没说自己也好,只能低下头。他接着问我:“倾倾你呢?你好不好?”
  我想了一想,说:“挺好。”
  他盯了我一瞬:“你瘦了很多。”
  我急忙摇手:“哪里哪里,多谢恭维。”
  傅辉忽然插了一句:“你最近确实瘦了很多。”我笑了一笑,朝他抱拳致意,表示感谢,也缓和一下气氛。
  转回头来,身侧的少年面上全无一丝笑意,他望向我身上,声音中无限怜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饭没吃好?”他痴痴说着,手往我腰上探过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我怔住。我记得他的手,那样温热有力,那样重地握住我的腰,隔着我的Armani羊绒衫让我眩晕。
  其实,我刚刚念诗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我正想往后躲,眼角余光里傅辉猛地站起身来。再也不及细想,我一把抱住欧阳昕,赤着一只脚站起来,把他往后推了一步紧紧护在怀里。而后我回头去看,傅辉站在原地,并不像要做什么的样子。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想回去了。”
  我松开怀抱中的少年,万分狼狈地找出桌子底下的鞋子穿上,跟着傅辉往外走。欧阳昕的声音里带了鼻音:“倾倾,告诉我你的电话好不好?”他满脸哀求的神色。
  我皱了一下眉,家里是有电话的,可是我从没注意过号码。于是我问傅辉:“号码是多少?”
  傅辉连头都没转,只是扬声回答:“打我手机就可以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是个人都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就不用去麻烦自芳了,让小欢帮你找吧。”
  我不忍再去看欧阳昕的脸色,低头出了门。
  回到家里傅辉开始冷着脸,陷进沙发里一言不发。我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过去劝他:“你别这样,我这不是跟着你的嘛。”他问我:“你有没有犹豫?”我赶紧摇头:“没有。”他再问:“我们俩要是打架你帮谁?”我知道这是个不能想的问题,就跟女人问男人她胖不胖你连看都不能看就得答“很瘦”一样,所以我立刻回答:“你。”
  然后傅辉抬头看我:“那你护着他干什么?”
  我在思考五秒之后,无耻地决定卖友求荣,于是我坐在傅辉旁边,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腻歪歪地说:“这不是知道你厉害嘛,怕打不过你再弄出事来。”傅辉脸色好看了些,他扯住我的领口将我按倒在沙发上,我急忙滚下地板,利落地起身进了自己屋。我已经卖友,不能再卖身。
  傅辉却跟了进来,他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为什么你肯跟他做,却不肯跟我?”
  我开始痛苦地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之后,我说:“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傅辉点点头,走近我身侧:“倾倾,以前的事情是以前的,可是,以后,我绝对不允许你心里再有其他人。”
  我愣愣看着他:“在心底深处,默默想一下子都不行吗?”
  傅辉坚决地摇头。我身上有点冷,走出去把暖气开高了一点。


第十九章

莫道因缘无有分,万事只怕有心人。――《彩楼配》。
  我到家的时候,傅辉窝在沙发里喝酒,显然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
  我一进门先看时钟,三点五十五,路上用掉了二十五分钟,我有十分钟可以在家消耗。我先跟他解释:“他生病了,又没亲没故的,我在照顾他,没别的。你千万不要多想,过两天他好了我就回来。”说完我拿出两个月的房租交给他。
  他不接。于是我放到桌上,转身想出门。
  傅辉走过来,把门按住。
  我心虚了一下,可是想到我这十分钟里还牵着个孩子的病弱身体,只能咬牙迎视他的目光。
  傅辉却没多说,一如他往日风格。他盯着我眼睛,尽力让声音稳定平静,可是他的双眼已经燃出火来:“你跟我还是跟他?”
  那两点小小光芒,跳动着嘲笑我,已经分不出是怒火还是情意。

  我犹豫了两秒钟,然后说:“跟你。”
  他点点头:“那你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
  我摇头:“不行。”然后把声音放软,“我保证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我就是看不过他一个孤单孩子。你上次受伤,我不也是天天去照顾你吗?”
  傅辉脸色已沉下来。我伸手去拉门把手,他一把提起我的手腕到他面前。
  事起突然,我惊叫失声
,傅辉毫不停顿,拖着我走回自己房间。
  他将我按进椅子里,声音已不似往日平静,带了些怒气出来:“你既然跟着我,今天就出不了门。”
  我讶异地看着他,又盯盯自己手腕。他此时才想起松开,我腕上已有了淤血痕迹。我想我应该震怒,可是没有,我心里只是深深怜惜和自责。
  他看看我的手腕,伸手过来揉了揉。
  他恐怕从没有想过我居然敢违抗他。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这是第一次。是不是因为我心里走进了别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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