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第142/176页


  清清伸手去捂住他的眼:“油嘴滑舌,口蜜腹剑!”
  裴远时捉住她的手:“我没有蜜饯,师姐才有。”
  清清忍不住笑开了,她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小声道:“朝朝暮暮便朝朝暮暮罢……”
  “我只是怕话说得太满,便难以成真了。”她喃喃地说。
  裴远时听出这句话中的伤感,他缓缓抱紧了她。
  这一夜终于过去。
  天明之际,清清和裴远时站在村口,挥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人。
  看着暗淡晨光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她笑着说再会,一转头,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最讨厌这种场合……”她闷闷地说,“心里堵得慌。”
  裴远时宽慰地拍拍清清的肩,又想背起她上路,但被推开了。
  女孩不满地说:“我已经能走了,你不用像对待偏枯子一般。”
  裴远时说:“万一……”
  清清说:“万一你失手把我摔了,那我不是跌得更惨?”
  裴远时说:“不可能……”
  清清说:“不可能让你一路背着,你身体也吃不消。”
  裴远时说:“你这是看不起……”
  清清恼道:“你还知道这是看不起我?不必多话,你来背着这些包袱,就是莫大的苦功了。”
  他们二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便只有一包袱的法器。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干粮特产,满满当当,活像来打完秋风后满载而归的远房穷亲戚。
  除此之外,古拉玉还给了清清不少银钱。
  清清当时十分惊讶,在她认知里,苏罗根本没有能用到这阿堵物的地方,而这么大手笔更不知从何而来……
  古拉玉却笑着说:“不必讶异,经营村寨这么久,多少也有些外来银钱……”
  她对清清眨眨眼:“都是交换互惠的干净买卖,道长无需顾虑。”
  清清推辞了两句便笑纳了,她看着古拉玉隐秘的微笑,总觉得被强调“干净”的买卖或许远远没那么干净。
  管他呢,反正他们两个一贫如洗,到了镇上还得想办法租马车,日后或许还得投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二人紧赶慢赶,花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的日落之前到了雪山后的甲蓝城。
  进城十分容易,城门的守卫一听说是古拉丹的朋友,便笑嘻嘻地放他们进去了,清清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起来,古拉丹似乎在城内很受欢迎。
  他们投宿的客栈中,倒有小二听得懂汉话。那小二说,古拉丹救了他们城主一命,是甲蓝城的贵宾。
  他听说清清二人想去青州,当即一拍手,连声说巧。
  “过两日,有商旅自南而来,去往泰州,不就会路过青州么?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一天,到时候我帮二位道长说说。”
  清清详细打听了这队商旅的来历,确定无虞后,掏出几枚钱来谢他。
  小二却没收,黝黑的青年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阿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位吩咐便是!”
  待他走后,清清回过头来对裴远时道:“这儿的人倒是热情好客。”
  裴远时点点头,他迟疑道:“师姐――”
  清清看着他。
  裴远时语焉不详:“我们,就这样么……”
  清清不解:“什么意思?”
  裴远时慢吞吞地说:“不用分开住?”
  清清了然,她掏出钱袋子,往桌子上一倒,叮叮当当滚落几块碎银铜板。
  她语重心长道:“师弟,我知你过去锦衣玉食,沾了些纨绔气息,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没有多少银钱可供挥霍了。”
  裴远时结舌:“我知如此,可是……”
  清清作大惊小怪状:“可是什么?你莫不是在害羞罢,你身上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怎么还做这般小男子情态。”
  裴远时无言以对。
  清清便宽慰他:“本来我也打算一人睡席,一人睡地,你这般羞涩忐忑,到时候把地铺拉远些便是。”
  她打了个呵欠,眼中泛出几滴困泪,喃喃道:“我是困得不行了,时候不早,棉絮之类都在柜子中,师弟自便吧。”
  说完,她放下床帐,翻身便睡了,也不管帐外人如何。
  这一觉很漫长,或者说,自从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每一觉都很漫长。
  清清仍会梦到那些人和事,时而狂喜,时而心碎,时而苦闷,纷纷扰扰铺天盖地。但这样的梦境不再会消耗她的精神体力,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这一晚,她又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她站在潮湿的木楼外,雨中的山林青翠欲滴,有冰凉的水从屋檐滴落到她脖颈之间,激起一阵舒适的凉意。
  身边站了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的发丝竟也是雪白,如月皎皎,但面庞十分年轻且俊美。
  他在低声说:“您究竟想要什么?”
  “您何时才能满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女子只是微笑地看着雨帘。
  半晌,她红唇轻启,轻叹道:“不知道呀。”
  “现在,这世间万物对我而言,都过于无趣了。”
  清清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天似乎还没亮,她轻喘着,不住地回味方才梦中的情绪。
  她不认识那个神秘女子,但却能深深体会到那种百无聊赖,在梦里,她们合二为一,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
  那种征服一切之后的空虚乏味,真真切切地萦绕在心间。那个女子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有这样的体会?又为什么屡次来自己的梦中?
  清清一概不知,但她已经燃起了极大的兴趣。
  她闭起眼,思绪翻涌,陡然间回想起一些破碎的片段:站在高台之上张开双臂,迎接万人虔诚的呼唤……
  “蒙阶盖丽……”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但听起来,倒像个名字。
  只晓得声调发音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找寻这个名字的主人?她思索着,再次沉沉入眠。
  接下来这几日,他们便在甲蓝城中呆着,等待商队的到来。
  清清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她软磨硬泡,硬是逼得裴远时答应同她切磋练习剑术。
  客栈的后院中,过了两招,她便将树枝一放,不干了。
  “你怎么这般软绵绵的?”她抱怨道,“这招能叫刺?还没鸡啄米来得快。”
  裴远时争辩道:“鸡啄米难道很慢么?”
  清清抚掌道:“好,既然你以此自傲,那不妨将这套剑法称为‘啄米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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