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第174/176页


  “那她来了吗?”右侧冷不丁射来一支箭矢,清清翻身避过,发丝甩拂过裴远时的脸庞。
  少年又笑了一下:“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哼,我就知道,宗主就这么喜欢捉弄人……”
  最后,蒙阶盖丽带着大批人马呼喝而至,演了一出刀下留人的精彩好戏,才终止了这场杀戮。
  在被双双带走之前,裴远时握了握少女的手。
  “我一直在想,师姐会不会来……”他看着她,轻声说着。
  “我一定会来,你以为我没有本事救下你?”清清不满地说。
  “当然有这个本事,”少年低笑着吻上她的手背,“你漂亮极了,师姐,我不会忘记这天。”
  回报他的,是少女不屑的冷哼。
  当然,这样消耗精力和道韵的代价就是,接下来几乎大半个月,她都空空乏乏,如同一具空壳肉体。
  蒙阶盖丽是最欢喜之人,她来来回回地夸:“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好孩子,你那日供给我的愿力丰沛纯粹,我法力几乎顿时回了十成十。若不是心疼于你,真想再来几回……”
  清清觉得,自己像一个饱受剥削的佃户长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若非必需,再也不使玄华术,让这狡诈女子得了便宜。
  太子被刺死的罪魁祸首被救下,朝臣们本孩绝不放过此事,但长公主施施然排出了一系列铁证,登时让她大哥蒙上数不尽的罪名。
  勾结外族,里通敌国,残害忠良,弑父杀母……
  桩桩旧事被翻出,李珏特意将定西军的动向透露给外族,才叫军队受伏大败,事后更将罪名推给战死的裴将军。
  先帝服丹,最先是来自于他的怂恿支持,他等不及父皇寿终正寝的那天继承皇位,只想剑走偏锋,使出邪诡计谋来把控皇权。太子太傅得知此事,他便杀了恩师,至交好友连番劝阻,他便借刀杀了好友。
  可惜他偏偏不愿明面上支持此事,将炼丹事宜全权交给梅相,才导致最后梅相翻脸,自己被驱逐,胜利成果被昔日盟友摘得。
  纵使深谋远虑十余年,再次杀入皇城,却最终败在他以为操纵得最顺手的棋子上,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最后坐收渔利之人……
  “四皇子年岁尚小,如今虽身居龙椅,但当然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帮衬了。”
  美艳女子笑得坦荡,纤纤玉指划过记载着名姓的沉沉金册,她懒洋洋地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切才刚刚开始,但属于清清的旅途,却暂时结束了。
  她在长安休养了七八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急不可耐地要回昆仑看师父。
  算算日子,师父醒来已经两月有余,他近两年还需留在昆仑山调养,她真的很想去见他,告诉他这几年发生的事,展现自己身上的成长与变化。
  在离开长安之前,蒙阶盖丽为她施了最后的术法。
  那是原本的承诺,清清为她提供愿力,她便救师父;裴远时帮她杀李珏,她就让清清不再需要他人续命,也能得以生存。
  这是清清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亲眼见识玄华宗宗主的力量。
  少女赤裸着身体,仰面躺在冰凉地面,蒙阶盖丽的手指寸寸划过她的肌肤,从肩膀到小腿,画满繁复诡异的纹路。像缠绕的花枝藤蔓,又像错综复杂的河流轨迹。
  她闭上眼,感觉到至精至纯的力量在体脉之中流动,来自于远古的意志于她脑海中呼唤,数千道虔诚的身影仿佛围绕在她身边。
  这是太过迷幻绮丽的体验,清清沉醉其中,感受自己像在温软水波上的小舟,可以自由地漂向任何一处,她在被世界温柔地接纳。
  整整睡了三日,她于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醒来。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寸寸经脉都被修补抚慰过,血液在肌肤之下流动的感觉如此细腻,连吐息都是新奇美妙的体验。
  她获得了真正的新生,这一切源于她自己的努力,更来自另一个人的牺牲。
  那个人就坐在她床边,他温和地抚摸她的手,低声问她感觉如何。
  清清看着少年逆着光的俊美侧脸,血红的夕阳落在他肩上,他的眼睛深邃又漂亮,里面有且只有她。
  “感觉好极了,”她抿着唇笑起来,“从来没这么好过,我已经迫不及待……”
  他们的手指缓缓握紧,细细密密地交缠触碰。
  迫不及待,奔赴属于我们的,共同的明天。
  一个月后,清清再次站在了昆仑的风雪中。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广场上舞剑的玄虚子,仍是熟悉的行云流水,潇洒从容,素白衣袍在风中纷纷。
  他听到呼唤,回首望过来,那两撇颤巍巍的山羊胡,也是可亲如昨。
  清清飞扑上去,想一头扎进师父的怀中,跑到了他跟前,又生生停住了脚步,她已经十九岁了,有些事不宜再做。
  但看着师父欣慰慈祥的笑容,她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流了眼泪。
  她原本不想这样的,明明经受了那么多波折,明明已经成长到能让师父感到意外的地步,不再是只晓得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但是……
  一看到他,她还是觉得委屈,想痛痛快快地将这几年的风波全部抱怨出来,来讨师父的安慰和夸赞。
  清清如愿听到了安慰和夸赞,她一边抹泪,一边恼恨自己果真是太没用了。
  他们寻了个僻静角落说话。
  她从逃到泰安镇的吴恒说起,吴恒为了能够复仇,用一盒字记载着玄华术的物事同她交易。她学习了术法,又是如何进到苏少卿的梦中,见到了那些往事。
  玄虚子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你也见到年轻时的为师了?”
  清清老老实实地说:“见到了,但没注意。”
  玄虚子露出失望的神色:“可惜,为师过去也是十分英俊的,若是你能有这般见识,也不会随便看上某些臭小子。”
  他不轻不重地扫了清清身侧的裴远时一眼,裴远时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过脸。
  清清假装没听懂,她继续道:“有天晚上,观内进了一伙杀手……”
  她把打斗过程略去,直接说自己从地下暗河,到了云南地界,在苏罗村寨中呆了几个月。
  村寨内的见闻被她细细说来,玄虚子的眉头却越听越紧。
  “你师叔是这么说的?她要你去须节山?”
  清清点点头:“我这几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问掌门,他也是不知。”
  玄虚子冷笑一声:“我知道她在何处,或许再过几年,她也不会回来。”
  清清大惊,忙追问:“师叔她……”
  玄虚子揉了揉额角,疲惫道:“她是闲不住了,大概搭了艘宝船,去寻海上仙山了。”
  清清听得云里雾里,玄虚子显然也不想多说,他把关于蒙阶盖丽的事细细问了一遍,听到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胆子太大了,那位是什么样的角色,这就敢去交易推拉?”
  “这也是没有办法,”清清低下头,小声地说,“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您……”
  玄虚子便无论如何也教训不出口,他又叹气道:“长大了,确实也该长大了,为师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怕的。”
  他望着远处巍峨静谧的雪山,喃喃道:“见你安好,我心里也就满足了,你母亲――”
  他垂下眼,掩住神色。
  “她也会替你开心。”
  他很少这样提起母亲,清清安静下来,她注视着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砖上的形状,又回想到了小霜观名字的由来。
  但她绝不会向师父求证,有些旧事,只适合放在风里,而不是被谈及。
  清清在昆仑呆到了开春,既没有等到丹成,也没有看到萧子熠,他们的行踪被掌门遮遮掩掩,她心里恼恨,也无计可施。
  偌大的山上,她练剑修行,偶尔向师父讨教,偶尔同师弟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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