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第19/176页


  清清醒来时头疼欲裂。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这是什么时辰?她艰难地翻了个身,顿时觉得脑仁也跟着乱晃,如同钟杵撞到了钟壁,一阵剧痛震荡开来。
  好痛!她低呼一声,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这一动,更觉出四肢酸疼,使不上力,像极了蹲了两个时辰马步后的滋味。
  昨晚做了什么?清清艰难回想,似乎是喝了些甜米酒――挺好喝的,然后哭着对师父说舍不得他?
  啊!米酒上头,自己居然这么煽情?
  她眉头紧皱,后来还做了啥?脑海里有画面缓缓浮现,少年清瘦干净的下颌线,泛红的耳垂,手指修长又好看,摸上去冰冰的,特别舒服……
  为什么她会知道摸人家手的感觉啊!特别舒服又是哪里来的体会!
  清清头皮发麻,缩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若不是身体不爽利,还想滚上那么一滚。
  呜呜,饮酒醉,最为丑。她昨晚定是丑态百出,毫无师姐风度,洋相都被师弟看尽,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忍受着体肤的酸痛与内心的煎熬,清清在被窝中无声呐喊,时运不济!新年第一天,就要如此狼狈开场么?
  在被窝里纠结了半个时辰,清清终于忍不住,打算起身,她其实醒来就想如厕,现下憋不住了。
  一抬手臂,又是一阵酸痛,清清龇牙咧嘴,勉强穿戴好了衣衫,扶着榻颤巍巍地站起,往门口走去。
  一开门,外面白得刺眼,院子中仍旧是厚厚一层雪,雪猪、雪弥勒、雪师父诸位都还健在。清清深深吸了一口山中早晨的清爽之气,终于觉得脑子舒坦了一些。
  石阶仍有薄冰,走上去直打滑。清清如今四肢不便,脑子也不够清醒,实在害怕摔上一跤,让身子雪上加霜。她索性矮下身子,蹲在地上,朝前面缓慢地挪动。
  好不容易下了台阶,她试图站起,却没想到一使劲,身上酸痛更甚,尤其是大腿完全用不上力。
  清清咬牙,手撑在膝上,及其缓慢煎熬地直立起来,只感觉四肢百骸如同放在石磨下碾磨一般,疼得她脸皱成一团。
  “师姐,你站这儿做什么?”
  是石头师弟!她腾地站直,状似不经意地揉揉手臂,淡淡一笑:“我刚起来,在院里溜达呢。”
  裴远时手里拿着笤帚,似乎是在扫雪。
  “师姐可还有不舒服的?”
  “什么不舒服?我好端端的,哪里会不舒服。”清清故作惊诧。
  “师姐昨晚……”
  清清一拍脑门:“哎!昨晚喝得多了些,有些犯糊涂,做的什么事现在是全不记得了。”说着,她装模作样地抱了个拳“饮酒适度,失态事小,伤身事大,师弟可要引以为戒啊。”
  裴远时好似被噎住,顿了一顿,又道:“现下还早,观中也没什么事要做,师姐可以再歇一会儿。”
  “不必了,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的大好时光怎可白白浪费在床榻上。”
  清清仰头,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作陶醉满足状:“雪后清晨如此叫人舒爽,研读经注,修习道术是再合适不过。师姐我现在要去练功,不与你多话了。”
  说罢,她向裴远时露出一个“师弟也要勤勉”的微笑,负着手快步离去了。
  裴远时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那边……不是茅房的方向吗?
  拐了个弯,确定裴远时再看不见自己,清清绷直的脊背立刻放松下来,她抬手擦了擦额间薄汗,蹒跚地朝那五谷轮回之地去了。
  方才糊弄得还算可以吧?她觉得自己刚刚毫无破绽,甚至比往常更加潇洒从容,师弟应该,很快就会忘记她昨晚出的洋相了……
  只不过此刻身上的滋味,已经远不能用“酸软”二字简单概括了。
  赶集时,清清最爱看那些杂耍班子的表演,其中有个叫刀山火海的节目最有特色。
  所谓刀山火海,就是用刀架了个梯子,艺人踩着刀尖一步步攀爬上去,清清最爱看这个,觉得十分刺激,总疑心艺人会不慎被划伤。
  自然,划伤是不可能的,人家就吃这口饭。她猜想,他们能在刀刃上行走,应当是练了“硬气功”所致。她没练过硬气功,更没走过刀子,但此时身体的酸痛,怕是比挨刀子更磨人。
  解决完事宜,清清扶着门,颤巍巍地走了出去,打算打水洗漱。
  来到灶房,却见灶上已经温了一锅水,她舀在盆里,温度刚刚好。
  正拭着面,玄虚子推门进来,见清清站在这,十分意外:“你竟这么早就起了?”
  “早吗?现在都巳时二刻了。”清清不满地说“徒儿平日里起得比这早多了。”
  “今日不同以往,”玄虚子道“你可知昨晚你是怎么折腾的?”
  清清张口结舌。
  “起先还好,就是哭哭啼啼,走不动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吵着闹着不肯睡觉,要跟你师弟比剑。”
  清清头大如斗。
  “你师弟让着你,故意输了,你还使气,怨他放水。嚷嚷着什么愿赌服输,要绕着小霜观跳五十圈才能安歇,我们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了……”
  清清简直要昏过去,但仍有一丝挣扎:“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师父莫不是诓我的罢?”
  玄虚子慈爱地笑笑:“蠢徒儿,你今早醒来是不是浑身酸痛,双腿尤甚?”
  见她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是不是脑袋也十分胀痛,略微行动起来,里面就好似有钟在敲一般?”
  “跳了那么久,腿当然受不了。至于头痛,是你当时偏要逞强,为证明自己跳完五十圈后还有力气,跑去爬树,结果从树上栽下来,磕到枕骨所致。”
  清清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玄虚子拍了拍清清的肩,以示安抚:“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每个醉后失态的时候呢,幸好观中就为师和你师弟,这笑话没被外人看了去……”
  “师父……我……”清清心乱如麻,脸上的表情像是快哭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米酒明明不醉人,怎会如此……”
  “不怪你,”玄虚子安慰道“上个月为师酿这米酒的时候,加了一味新药材,本想着可以增添香味,没想到和酒性相克,才让人易醉。”
  清清擦擦眼角:“什么药材?我当时给师父打下手,怎么没见着?”
  玄虚子道:“是乙雅树上发的新芽,为师后来才摘了放进去的。”
  “什么乙雅树?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树大冬天的也会发芽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树极富灵性,只要有人在树旁虔诚祷告,殷殷呼唤,即使是在冬天,它也会受到感召,发出新芽。这芽价值极高,专治小儿顽劣,哪家小儿爱调皮胡闹,一帖下去,保管变得乖巧听话……”
  看着清清越来越疑惑的眼神,玄虚子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笑:“因为乙雅树需听到人们内心呼唤才发芽,此芽便被称为‘乙雅唤芽’!”
  只听噗嗤一声笑,裴远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也不晓得听见了多少。
  乙雅唤芽……以牙还牙?她终于回过味来,师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报复昨儿早上她在院里堆的滑稽雕像!
  什么绕着小霜观跳圈,一头从树上摔下来,什么专治小儿顽劣……这连篇的鬼话,统统都是他胡诌的。怎么有这么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阴险恶毒,幼稚无聊的师父啊!
  清清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玄虚子仍笑个不停,仿佛从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完全不理会她的指责。
  清清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转身去灶上找吃的,稀里糊涂过了半个上午,她早饭还没吃呢。
  小风炉里燃着火,内里似乎煮着东西,有咕噜咕噜的沸腾之声。清清好奇去揭,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蠢徒弟,”玄虚子用手指敲她的头“这是驱寒汤,灶上还有粥,把粥喝了再喝药,今天就别乱走了,更不能碰雪,躺一天发发汗,明儿就能好转过来。”
  “谁叫你这般贪玩,在雪地里受了寒,晚上饮酒也不节制,才伤了身体,以后莫要这样了!”
  锅里果然有粥,加了青菜和肉末儿,看上去十分开胃。
  清清连忙盛了一碗:“师父师弟,你们吃过了吗?”
  “都吃过了,特意给你留的。”玄虚子拈着胡须,正色道“我有事要告知你们。”
  “为师接到消息,必须往西昆仑去一趟,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才能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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