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第51/87页


  顾湛无甚表情,用锋利如刀的目光把她里里外外地审视。
  不见的时候日思夜想,现在人在跟前,把她一口吞了都不解恨。
  他陡然俯下身,把她抵在身后供奉佛骨的金台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大力一扯,把那根银链子从她手腕上生生扯了下来。
  链子上缀着的铃铛和碧玉一阵脆响,他扯的动作又狠又猛,她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臣的东西,长公主还是不要碰为妙。”
  他冷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他高大魁伟的背影都带着怒意,身上的锦缎披风甩过金色帐幔,明黄的轻纱在眼前翻飞不定。
  心头的大石陡然坠下,陆茗庭倚着金台,勉强稳住身形,簌簌抖了许久。
  珍果慌慌张张跑进来,拉着她的手,红了眼圈儿,“将军手上怎么没个分寸!都把殿下弄流血了,婢子去寻些止血药来!”
  陆茗庭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背上被银链子划了一道血口子,往上一拉广袖,手腕也被他捏出一片青紫的指痕。
  “不用,小伤。”
  她惊魂未定,随便敷衍了下,把手背上的伤口贴在樱唇边,轻轻吮了吮。
  那链子一看便是女人的首饰……瞧他那样宝贝,不知道是和哪个女人的定情信物!
  陆茗庭越想越恼丧,铺天盖地的委屈漫上来,眼眶又是一红。
  一脸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拾,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行礼声,“见过三殿下。”
  三公主带着宫婢们浩浩荡荡地走进安福殿,左右打量了下,见她在殿中,直奔主题地问,“皇姐,顾将军可在此?”
  当年顾湛以母亲去世为由,借口为母守孝三年,元庆帝解除了他和三公主的婚约,没想到三公主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顾湛是重孝悌的忠勇好男儿,更加情根深种。
  半年前陆茗庭进宫,分走了元庆帝的宠爱。三公主心中不悦,处处挤兑。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女孩子,若想绵里藏针的使绊子膈应人,阴谋诡计多的简直使不完。
  陆茗庭调整了下情绪,语气不算好,“人刚走。”
  三公主听说顾湛被召进宫,本想和他偶遇一番,见人已经走了,脸上有些失落,可失落只维持了片刻,她复挂起热络的笑,“听说佛骨失窃,父皇大怒,皇姐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她这位皇姐一向聪慧,若能从她口中探出线索,也好去元庆帝面前邀功讨欢心。
  陆茗庭瞧出她的心思,淡声搪塞道,“没什么发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过了,已经把线索都呈报给父皇了。”
  三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的笑也懒得维系了,木着脸福了福身,“那皇妹先告退了。”
  ……
  御书房外,太监们揣着拂尘低眉耷眼,一个个仿佛泥胎木偶,身后的六扇朱漆雕花门紧闭着,正午的日头从窗柩的万字纹中映进去,把殿内一地的金砖照的金光璀璨。
  “啪”地一声响,元庆帝把茶盅拍在桌上,怒不可遏道,“猖狂宵小!今日敢潜入宫中偷佛骨,明日岂不是就敢来刺杀朕!”
  太子躬身说,“父皇,依儿臣之见,禁廷中出了盗贼,巡逻的禁军、负责迎接佛骨的礼部官员、安福殿中洒扫的宫人,都脱不开责任。不如将这一票人等悉数捉拿了,一个个拷问,总能问出些线索来。”
  元庆帝沉吟道,“佛骨丢失,本就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再大肆杀生,恐怕佛祖会降罪于国本。先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明真凶再说!”
  太子应下,瞄了眼他的神色,试探着说,“父皇仁慈,儿臣受教。不过,儿臣今日听说了件趣事儿。顾将军带兵在京郊安置流民,流民们对顾将军感恩戴德,伏地山呼跪拜……臣担心,如此下去,流民们只记得辅国将军英武睿智,却忘记了父皇才是天下之主。”
  “放肆!”
  元庆帝陡然大怒,气得险些站不稳。
  顾湛手揽大权,又在百姓中声望颇高,皇位之下,权臣虎踞,始终是元庆帝的一块心病。
  偏偏他上马能打江山,下马能安社稷,元庆帝忌惮他,又要倚靠他。
  倘若他寻回佛骨,立下大功,岂不是更得人心?
  元庆帝闭目深思,许久才道,“张德玉,拟旨,这次彻查佛骨一案,由太子主理。”
  太子一喜,忙伏地道,“儿臣定不辱皇命!”
  前脚出了御书房,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太子神色颇为得意,将手中的圣旨递过去,“孤处处被顾湛强压一头,这回定要狠狠搬回来一程。”
  “去长公主宫中一趟,问问她对佛骨丢失一案有何见解。”
  这位长公主颇有贤名,太子显然是把她当做了智囊团,每回遇到难题,总要去她那里求解。
  小太监点头哈腰应下,太子抬起衣袖,仔细嗅了嗅,“孤这身上,闻不出脂粉香吧?”
  太子原本在教坊司厮混,听到佛骨丢失的事儿,才匆匆赶到御书房面圣。
  小太监知道这位沉湎女色,忙笑着说,“殿下放心,薄荷龙脑味道烈,能把教坊司的脂粉味全盖下去,一点儿都闻不出来!”
  太子点点头,整了整衣冠,笑道,“那就好,回头重重赏你!”
  他位居东宫,看厌了端着架子的贵女,风月之地的粉头儿更能讨他欢心。
  谁叫野花比家花香呢。
  ……
  顾湛走之后,陆茗庭惊惶不定,心不在焉地和三公主寒暄了一会儿,就坐着步撵回了茗嘉殿中。
  殿里的陈设摆饰无不华贵精美,玉炉里焚着一味安神香,粉彩花瓶里插着两枝盛放的桂花,甘甜醇香萦绕满殿。
  陆茗庭立于铜镜之前,珍果正服侍她更衣。
  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幸好顾湛拿到银链子便离开了,若他当场发怒,揭穿她的过去,她这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便悉数毁掉了。
  如今被他发现了身份,便没什么好瞒的了,只是……瞧他那恼怒的模样,仿佛错处全在她,当初他骗她瞒她,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么!?
  刚脱下一件碧色的外衫,小凌子便捧着一瓯黄澄澄的枇杷进了殿,笑着说,“殿下,这是皇上赏下来的枇杷。”
  小凌子是她的贴身宦官,今年十六,模样清秀,忠心耿耿,是她的心腹之一。
  今年御花园里的枇杷树硕果累累,元庆帝命宫人把果子打下来,送到各宫里去,算是尝尝鲜。
  青釉瓷盘里的枇杷色泽金黄、个头浑圆,陆茗庭偏头看了一眼,叫小凌子放到外间的金丝楠木宴桌上摆着。
  珍果一边解陆茗庭的束腰,一边笑着说,“皇上是真的宠爱殿下。”
  陆茗庭抿唇笑了下,神情透着一股子凄艳,说不上多欢喜。
  其实元庆帝是个慈父,这半年来对她有求必应,宠爱非常。
  可她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倘若元庆帝知道她是扬州瘦马的过往,还会这样宠爱她、看重她吗?
  珍果不知她的心中所想,替她解开雪白的中衣,嘴里絮絮叨叨,“自打殿下进宫,三公主便处处挤兑,嫉恨殿下分走了皇上的宠爱。今天殿下去安福殿中,她也巴巴地赶过去,我看呀,是想从殿下这里试探出些线索去皇上面前邀功!小小年纪两面三刀,心眼比马蜂窝还多!”
  陆茗庭叹了口气,黛眉微微蹙起,“随她去,小孩子家家,成不了大气候。”
  珍果忿忿道,“婢子就是心疼殿下,为了替皇上分忧,殿下一个姑娘家,整日为了朝政操心,比东宫太子都要劳累,每日挑灯看史书通鉴、诸子百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考个状元郎呢!”
  陆茗庭笑着摇摇头,“我这点墨水儿,能考个状元郎?未免太高看我了。”
  更衣完毕,端坐在光可鉴人的铜镜前,珍果拿着象牙梳篦给她梳发。
  绸缎一般黑亮的长发一直垂到腰迹,镜中美人朱唇雪肤,乌发皓齿,一双美目顾盼流连,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
  珍果边梳发边道,“殿下,司衣局的尚宫昨日便递了帖子,说是晌午要来咱们宫里求见,为殿下量身裁制几件崭新的宫装。”
  宫里一向踩高拜低,陆茗庭深得圣宠,自然有人争着往她跟前凑。
  陆茗庭揉了揉额角,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慵懒,“来便来罢,明日宫宴刚好不知道穿什么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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