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第64/87页


  等江尚书赶到昭狱,顾湛连面儿都没露,令岑庆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他,江尚书心中不服,立刻进宫求见元庆帝,状告顾湛滥用私刑、不尊法度。江贵妃也哭着求元庆帝主持公道,放自家弟弟一马。
  元庆帝被这摊子烂事儿搞得焦头烂额,索性宣顾湛入宫觐见。
  顾湛面沉如水,又提笔批复了一则军文,方动了动菱唇,“就说我在批复公文,抽不开身,叫宫人先等着。”
  那军曹得令,抱拳去回话了。
  檐下风铃叮咚,燕子衔来新泥做巢,岑庆脚下生风地从廊庑走来,人还没进屋,便匆匆回禀道,“不好了,将军!方才宫中值守的禁军递话,长公主出事了!”
  岑庆急的满头大汗,拣着重点说了一遍,将佛经里的彩笺、张德玉从茗嘉殿搜出情信,元庆帝要为陆茗庭赐婚的事情一一道来。
  顾湛听一句,脸色便沉下去一份,他眉头拧起来,扬手便把手里的军文摔了出去。
  徐然有意求娶陆茗庭,他是知道的,但陆茗庭绝对不可能私藏污秽的情信,更不可能和徐然有书信往来。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顾湛面色冷凝,“皇上怎么说?”
  岑庆道,“那封信笺上的字迹和徐侍郎的字迹一模一样,皇上龙颜大怒,觉得皇家颜面尽失,当场就要为长公主和徐侍郎赐婚。”
  顾湛闻言,怒的全身气血几欲逆行。
  半年之前,江贵妃将陆茗庭连哄带骗地带入禁廷,身为亲生母亲,却偏心到极点,不庇佑亲生女儿的安危,反倒让她三番两次陷入险境,如今她被人诬陷闺誉不洁,那昏君不查明真相,反而为了皇家颜面想要息事宁人。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视若珍宝的人,若是有人蓄意谋害,他定会诛之而后快,让她们百倍偿还。
  “一模一样么?”
  杜敛捕捉到岑庆话中的异样,略感讶然,沉思道,“书画字迹方面,我有些许钻研。禁廷翰林院里有一批擅长书法的官员,称为书画待诏,他们官居九品,却身怀临摹书画的绝技,仿写的字迹真假难辨,外行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细微区别。”
  顾湛神色微变,“你是说……临摹徐然字迹、伪造情信的人可能出自禁廷翰林院?”
  “不错。”
  杜敛甩上折扇,道,“如今东窗事发,幕后陷害之人定会扫清这些蛛丝马迹,凭我在大理寺办案多年的经验,那临摹字迹之人说不定已经听到风声,潜逃出宫……”
  顾湛眸光沉厉,寒声道,“王朗,你即刻去顺义门和城门之外把守,倘若见到跑路逃窜、形迹可疑的翰林院官员,一概仔细盘查,不可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岑庆,你去刑部一趟,请徐侍郎同我一道进宫。”
  顺义门是距离翰林院最近的宫门,倘若那书画侍诏逃窜,事急从权,定会从顺义门出宫。至于徐然……事已至此,若想堵住悠悠众口,只有让徐然入宫当面对质,证明那封情信并非是他亲笔所写。
  元庆帝不敢宣徐然进宫,是顾忌陆茗庭的闺誉和皇家的颜面,此番他请徐然进宫,只能借刑部办案之名。
  一路策马入禁廷,阳春三月的熏风扑面而来,目之所及,皆是芳花绿荫,无尽春色。
  顾湛只觉得躁动难安。他牵挂着陆茗庭的安危,一炷香的脚程,硬是快马加鞭,只花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抵达了禁廷。
  坤德殿地处内宫,闲杂外臣不得入内,小太监说要先行回禀,顾湛的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反手亮出一方御赐令牌,张口便是一句威喝,“皇上口谕召见,若耽搁了朝政要事,诛九族的罪名你来担么?”
  他如今权倾天下,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半年来行事谨慎了许多,鲜少有这般戾气外露的时候。如今事态紧急,他心中郁躁难安,长驱直入坤德殿,竟是全然不顾忌了。
  一个时辰前,元庆帝确实下了口谕召见顾湛,小太监望着他手中鎏金敕造的金牌,愈发不敢阻拦,立刻将一行人放行。
  坤德宫中,沉香缭绕,一室沉寂。
  三公主撇着菊瓣茶盏中的浮沫,望了一眼身侧的香蕊。
  一个月前,她命香蕊买通翰林院的书画侍诏,仿照徐然的字迹写下一封情信,又买通茗嘉殿的宫人,在除夕夜那晚将书信偷偷放置在陆茗庭的梳妆台里。
  今日事发,那书画侍诏自然是留不得了,方才来坤德宫之前,她便让香蕊亲自去了一趟翰林院,赠予那书画侍诏大量的珠宝财物,让他速速告假出宫。
  三公主性子跋扈骄纵,却并非痴傻愚笨之辈。当然不会将这个活把柄留在宫外――那书画侍诏前脚离开禁廷,后脚便会有杀手了解其性命,把这桩秘密永远尘封下去。
  香蕊为三公主换了一盏茶水,耳语道,“万事妥帖,殿下放心。”
  三公主点了点头,轻蔑地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陆茗庭。
  她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被江贵妃这等人物教养长大,看惯了后宫嫔妃们争宠的毒辣招数,心眼一动,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计。
  她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要让陆茗庭恩宠尽失,再无还手之力。
  陆茗庭正跪在地上抽噎不止,一想到元庆帝要为她指婚,莫大的恐慌便如潮水般袭来,两耳嗡鸣作响之际,她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双黑底绣苍鹰的皂靴映入眼帘。
  他身披银灰色缎面大氅,斑驳的光影透过朱红窗柩映在周身,快步行走之际,衣袍下摆翻飞不止,膝澜处绣着的盘踞金蟒泛起嶙嶙波光,皂靴上的苍鹰祥云也仿佛要振翅欲飞。
  陆茗庭方才无依无靠,蒙冤含屈、被人污蔑,也只能咬紧银牙忍着,可是现在他来了,勉强支撑着她的一腔孤勇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酸楚。
  顾湛凤眸深若幽潭,将她的每个动作和表情都尽收眼底,一颗心被扯着揉做一团。
  纵使受了委屈,她的脊背依旧孤傲挺直,卷翘的眼睫低垂着,那一派委屈的模样,如幽兰泣露,惹人怜惜。
  她抬起广袖频频拭泪,他只看了一眼,眉宇间便升腾起了杀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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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元庆帝见顾湛和徐然突兀入殿, 竟无人敢阻拦他们, 立刻隐含怒气地质问,“这里是皇后宫中, 也是你们能乱闯的地方么?”
  顾湛脸色略微生硬,敛眸说, “皇上下口谕宣臣入宫,臣便马不停蹄赶来了。臣悉听君命, 何罪之有?”
  元庆帝是要召见顾湛, 不过是让他去御书房觐见,而不是来坤德宫觐见,顾湛这一问, 显然是在钻他话里的空子。
  顾湛无视元庆帝青青白白的脸色, 冲地上跪着的陆茗庭行了一礼,“不知长公主也在此,臣见过长公主。”
  皇后一向对陆茗庭颇为亲近,方才见她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心中早已不忍,当着顾湛这等外臣的面儿,不好再让陆茗庭跪在地上,忙指了两个嬷嬷上前搀扶她起身,“长公主身子不适, 你们扶着她去里间休息。”
  望着男人深若幽潭的双眸,陆茗庭鼻子一酸,想扑到那个结实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可当着殿中众人的面儿,不能暴露两人的关系,心中情丝再委屈缱绻,终究存了几分理智,伸了柔弱无骨的小手儿,扶着嬷嬷的手缓缓起了身。
  徐然眼观鼻鼻观心,主动回禀道,“皇上,今日臣在刑部当值,把守顺义门的禁军逮到一个身携巨财的贼人,因这贼人在翰林院担任九品侍诏,恐会牵扯到宫中失窃之事,兹事体大,臣便将此贼人带了过来,请皇上明察秋毫,给予发落。”
  元庆帝一看到徐然,就想起那彩笺里不堪入目的淫诗秽词,登时便拉下了脸,他本欲直接赐婚二人,将此事遮掩下去,没想到顾湛带着徐然突然进宫,撞破了这摊子丑事。
  元庆帝自觉脸上无光,立刻道,“张德玉,叫中书门下的人来,朕要拟旨赐婚。徐然,你的账,朕稍后和你算!”
  顾湛见这昏君为了保全颜面,不查明事实真相便想糊弄过去,全身气血几欲逆行,沉声道,“皇上且慢,不如先审清贼人,再做决断。”
  说罢,立刻叫禁军将一名儒生押进殿来,俯跪在元庆帝和皇后的御座之前。
  香蕊望见那儒生的样貌,登时面色惨白如金纸。三公主见她神色不对,心头也“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那儒生不认识三公主,却认识她身边的香蕊。一个多月前,便是香蕊暗中找上他,让他临摹了一封情信,事》后还给了他一大笔黄金作为答谢。
  一个时辰前,香蕊亲自去翰林院找到他,拿出一些珠宝作为封口费,让他立刻告假回荆楚老家,再也不要回京城。
  他见香蕊神色如临大敌,猜测和那封情信有关,二话不说便收拾包袱,匆匆离开了翰林院。没想到前脚溜出宫门,却发现顺义门外无故多了许多禁军,他勉强稳住心神,刚张口说明自己是翰林院的书画侍诏,便被盘查的禁军扣下来了。再后来,便被顾湛和徐然押到了坤德宫里。
  那儒生知道临摹情信的事情败露,唯恐自己牵连其中,忙诚惶诚恐地为自己开脱,“微臣本欲归乡探亲,并无犯下罪事,不知道为何被抓到此处!”
  徐然皱眉道,“不知道?那本官便来细细告诉你――翰林院书画侍诏施楠,荆楚潭州人氏,巳时三刻出宫,守门禁军从你的包袱里查出黄金五十两,珠宝若干。”
  翰林侍诏是闲差事,每月除了俸银八两,还有俸米、恩俸和差旅公费,全都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两银子。
  元庆帝也发觉了不对之处,“你这一笔财物从何而来?莫不是从宫中偷盗来的!”
  那儒生忙瑟瑟道,“臣为宫中贵人办了件差事,这些财物都是贵人打赏微臣的……”
  顾湛冷笑一声,“哦?你替哪位贵人,办了什么差事?”
  三公主心中惊惶不定,听闻此言,一抬手的功夫,竟是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将盏中清茶撒了半桌。
  顾湛微抬凤眸,面无表情地扫过去一眼。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令人无处遁形,三公主忙低头躲了他的逼视,佯装镇定,语含威逼道,“你如实道来,父皇母后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那儒生如芒刺在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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