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第67/87页


  陆茗庭凄然一笑,“不恨。父皇昏聩,大修宫殿,纵容皇亲国戚买官卖官,赋税徭役异常繁重,百姓早已民不聊生。这半年我在他身边听政,早已经对他失去期望。”
  可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怎能看着家人惨死?
  陆茗庭眸光微颤,咬了咬唇,带了几分祈求:“倘若真到那一日,你留他们活口好不好?”
  新皇登基,留下前朝余孽在侧,后患无穷。
  可那是她的家人,他终是狠不下心。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上美人儿如玉的脸颊,看着她微红的鼻尖,闪着泪花的眼眸,沉声道,“茗儿,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陆茗庭心中又感动又忐忑,终是倾身埋首在他怀里,不住地抽噎着。
  顾湛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抱住,坚实的胸膛宛若铜墙铁壁,足以遮挡一切凄风苦雨,他俯身,薄唇贴上丝滑的肌肤,印下一个又一个细密的亲吻。
  ……
  从禁廷回到府宅,顾湛径直去了议事厅。
  近日西南地界有异动,滇王集结十万兵马,日夜操练,似有生乱苗头。
  这些年元庆帝大肆修建行宫,修葺宫殿,江南和西南无数密林被砍伐一空,雨季引发泥石流和山体滑坡,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数年之前蜀地叛乱,顾湛出生入死,滚过刀山火海,才将叛军平定,短短数年过去,元庆帝不引以为戒,反而依旧骄奢淫逸,耽于享乐。
  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拼杀来的太平江山,被昏君一而再再而三的荒废,黎民百姓们心寒,臣子们看了更加心寒。
  副将王朗汇报完西南滇王之事,又呈报钦天监的消息。
  今岁久旱,冬去春来,四个月内的雨雪天气屈指可数,工部已经多次上疏,禀报多地旱情,钦天监夜观天象,探测出未来半月阴雨连绵。
  一旱一雨,今夏必有蝗灾。
  元庆帝被言官闹得不胜其烦,从国库里拨了一万两白银,命工部尚书修建灌溉农田的水利沟渠,不料一转眼,竟又掏空国库去大肆修建青阳行宫了。
  岑庆道,“旱情数西北和西南最为严重,这两地的四位节度使不知如何应对蝗灾,连夜送来密信,欲请将军示下。”
  顾湛常年领兵盘踞西北,西北和西南的势力大多与他同气连枝,如今节度使有灾情不问元庆帝,却来问他,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想要的不是“示下”,而是想让他高举反旗,而后如影随行,一呼百应。
  忠义伯喟叹道,“我大庆的万里河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市井坊间也早有不满,日渐甚嚣尘上,说……”
  顾湛正拧着眉心提笔批复军报,闻言狠狠划下一摁笔尖,“说什么?”
  “百姓说,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咔——”
  指间的狼毫笔突然折断成两截,顾湛怔了片刻,扬手把折断的狼毫笔掷进笔筒里。
  他身怀赫赫功勋,虽为臣子,却有文治武功,在百姓中声望颇高,麾下众亲信见元庆帝昏庸,早有拥戴顾湛取而代之的想法,奈何顾湛南征北战,自觉犯下杀戮过多,不忍生灵涂炭,一直没有点头应允。
  思及此,忠义伯试探地望了顾湛一眼,一年过去,元庆帝的昏庸更上一层楼,日日目睹这荒诞的朝堂,不知他的想法可有所转圜?
  “说的甚好。”
  顾湛立于桌前,身姿挺拔如劲松,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有细碎寒光。
  “笔用着不顺手,便换一支新的,人亦是同样的道理。既然朝堂昏聩,百姓困顿,那便换个人来坐九龙御座罢。”
  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前赴后继,迷恋这巅峰的皇权?
  以往他不屑做争权夺势的乱臣贼子,是因为心头毫无牵挂,没有要守护的人。时至今日才明白,只有登上权力之巅,才能真真正正的肆无忌惮,护住他心尖上的挚爱。
  此言一出,议事厅中落针可闻,众人回过神儿来,皆是一脸喜色,跪地山呼道,“我等愿随将军出生入死,成就大业!”
  成王败寇,君临天下或身陷囹圄,这件事一旦开弓,便再也无法回头。
  而他选择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顾湛抬了抬手,俊眼修眉间是近乎阴鸷的平静,“修书一封给西南滇王,成大事者须谋定而后动,让他莫逞匹夫之勇。”
  ……
  江国舅在昭狱里被顾湛审的半死不活,又被流放青海,走到一半便不堪折磨,在半道儿上断气儿升天了。
  噩耗传到京城,江贵妃当场便晕厥了过去。江尚书一夜白头,告病在家,一连多日都不曾见客。
  元庆帝瞧见江贵妃就想起这桩破事儿,索性不去长凤殿,一连几日都去了皇后的坤德宫就寝。
  数日连绵阴雨之后,大庆多地果然闹起了蝗灾。
  元庆帝在金銮殿早朝上焦头烂额之际,玄参法师从容出列,提议元庆帝不如启程南巡,去淮阴的大慈恩寺诚心参拜,以祈求蝗灾消退。
  “大慈恩寺是我朝佛脉所在,皇上若诚心参拜,一定会以赤诚之心打动佛祖,为大庆疆土布施甘霖。”
  元庆帝大手一挥,立刻道,“礼部速速准备朕的车鸾御驾,朕要立刻启程南巡。”
  皇帝出行,声势浩大,礼部就算连夜准备出行事宜,也要等到半月之后才能启程。
  玄参法师双手合十道,“先前长公主抄录了五十遍佛经,供奉在梵华楼的佛龛前,之后一连三日,钦天监都观测到了紫气东来之天象,乃是极大的祥兆。昨夜更有佛祖托梦与我,说长公主天生凰命,这次南巡祈福,只有长公主一同伴驾前去,方能确保大庆国祚绵长。”
  文武百官闻言,纷纷交头接耳,对这番论断窃窃私语。
  元庆帝不敢不信,当即命长公主伴驾南巡,思及半个月的时间太久,又命礼部一切从简,先行护送长公主前去大慈恩寺诵经祈福。
  礼部官员领命,元庆帝又命顾湛领兵扈从、大理寺官员陪同,先行去淮阴地界打点行宫,等一切都预备好,御驾再随后前往。
  金銮殿散朝,百官步下玉阶,一切看似如常。
  徐尚书撵了捻花白的胡子,看向一侧的徐然,“依你看,今日的气象如何啊?”
  徐然笑道,“儿子觉得今日风和日丽,春光正好。”
  徐尚书摇摇头,叹道,“这大庆,要变天咯。”
  忠义伯行至两人身旁,拱手道,“春日天象多变,势必不能两全,徐尚书世代为官,颇有贤名,还是早做决断为妙。”
  徐尚书摆摆手道,“多谢伯爷关怀。民心所向,便是我徐家所向,何须兔子决断?”
  忠义伯笑道,“徐尚书所言甚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去淮阴,让男主甜几天~
  记得撒花、评论哦~
  ☆、第 58 章
  雨幕如织。
  诺大的皇城笼罩在蒙蒙烟雨中, 宫宇楼阁层层叠叠, 如同九重天上的神仙殿宇一般森严肃穆。
  长凤殿的廊庑下,肃手立着一排宫人, 殿中不时传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啼声。
  “母妃,那戴英连的儿子戴胜元还未娶嫡妻, 便有五六个通房,平日里又是勾栏瓦舍的常客, 据说他包下的头牌花魁, 没有十个也有九个!”
  三公主伏在江贵妃膝头,红着眼圈哭求,“母妃, 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吗!?”
  “什么通房花魁的, 谁把这些腌臜事儿传到你耳朵里的?”
  江贵妃怒目质问,三公主身边贴身服侍的翠衣忙俯跪告罪,“都是婢子一时不查,叫三公主听了这些不干不净的话。”
  江贵妃狠狠瞪了翠衣一眼,看向趴在自己膝头的女儿,心中虽不忍,依旧劝慰道,“戴胜元生的仪表堂堂,能文善武, 只是品行差了一点而已。你是金枝玉叶的皇族公主,成亲之后他自然以你为尊,你若是不愿意, 他只怕连个妾侍也不敢娶!”
  三公主含泪不语,江贵妃又叹道,“戴家在河阴颇有势力,如今咱们江家遭难,你舅舅在流放途中丧命,你祖父一病不起,你皇兄又是个不着调的……你若嫁过去,江家和戴家亲上加亲,戴英莲定会继续尽心尽力地为咱们江家披肝沥胆。”
  元庆帝已经多日没来过长凤殿,三公主思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知道元庆帝已经对江家心生不满,对这门婚事的抗拒似乎有所松动,她默默垂泪道,“可父皇将婚期定在十日之后,女儿不想这么快就嫁人离开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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