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第71/87页


  顾湛脸色一沉,心火直往上窜,却又碍于她女扮男装,不好发作,一张俊脸冷的能结出冰碴子,捏着白玉酒杯的手指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陆茗庭铁了心要让他尝一尝吃醋的滋味儿,招招手叫小倌儿坐在自己身旁,三言两语,竟然真的和那小倌儿谈天说地起来。
  两人咬耳朵的亲密姿态落到顾湛眼中,简直如针扎一般刺眼。
  说话的功夫,莺娘已经开嗓,怀中一把七弦琵琶转轴拨弦,弹得嘈嘈切切,“一摸美人玉.足纤,肌润肤滑软似绵,二摸裙摆迷离掩,楚腰曾经舞翩跹……”
  她唱的是淮阴的方言,唱腔绵软,咬字含糊,陆茗庭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听不清她唱的曲词是什么。
  侧首一看,见顾湛冷着张俊脸,捏着酒杯目不斜视,耳廓却一点点泛起绯红红,陆茗庭觉得纳闷儿,不禁愈发好奇。
  那小倌儿笑着说,“公子莫急,莺娘才刚开嗓,这十八摸才刚开始呢!”
  小倌儿簪花傅粉,虽然是男儿郎,却没有顾湛的英武肃正,反倒满身脂粉之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
  陆茗庭知道他误会了,也没多做解释,自顾自地从盘子里捏了块云片糕送入樱桃口中。
  玉春楼虽然做酒色营生,点心酒水却是淮阴一绝,桌上摆着几碟海棠云片糕,牛乳芝麻糕,果仁栗子糕,蜂蜜芋头糖水,溏心鸡头米……陆茗庭一一尝过,方知样样滋味绝佳。
  她今晚做男装打扮,面如冠玉,样貌俊秀明艳,那小倌儿年纪不大,行走风月场仅仅数月,压根没见过如此风姿如朗月的“男人”,一边服侍陆茗庭吃点心果子,一边暗暗动了春心。
  陆茗庭根本不知道他的芳心已经荡漾到了爪哇国,咬了一口果仁栗子糕,听到莺娘唱,“六摸纤骨交颈缠,沟壑间好温柔眠,七摸朱唇映玉面,秋水翦瞳滟光敛……”
  那小倌儿斟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正则敬公子一杯薄酒。”
  屈原的《楚辞》有云“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陆茗庭觉得有趣,轻启樱唇道,“你叫正则,莫不是还有个人叫灵均?”
  小倌儿娇俏一笑,“公子好才情,灵均是玉春楼的头牌小倌儿,城中的男女见了他,皆赞他有潘安沈约之貌,光是去坊市里走一遭,就能掷果盈车而归呢!他如今炙手可热,被叫去伺候别的贵人了,杜公子,您下回来,我和灵均一同伺候您!”
  陆茗庭可享不起这等清福,讶然道,“掷果盈车……淮阴地界的民风竟如此开放么?”
  小倌儿面带羞意,“那是自然,男男女女,寻欢作乐本是寻常之事,就好比公子你点了奴家来伺候,奴家见公子相貌堂堂,仪表清秀,自然倾心相付,今晚若能伺候公子同塌而眠,更是奴家之福……”
  陆茗庭没想到他话头一转,竟开始自荐枕席,芙蓉面上登时通红无比,立刻垂下萼首,装作饮茶不语。
  那厢,顾湛心不在焉地和晏明辉谈论政事,心思一直在陆茗庭这边,自然把这番交谈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灵均公子,一起伺候,倾心相付,同塌而眠……
  顾湛抵了下后槽牙,脸色沉冷,额角的青筋蹦跶的很是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第 62 章
  包厢里, 晏明辉举杯和顾湛对饮。
  顾家当年之事, 晏明辉有所耳闻,奈何当时年幼, 虽然牵挂好友,却无能为力, 后来晏明辉科举入仕,顾湛也建功立业, 大庆朝文武如隔山, 且晏明辉身在淮阴为地方官,一直不曾和顾湛有过什么交集。
  顾湛并非多话之人,兴许是故地重游, 酒逢旧友, 也颇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莺娘的琵琶声绵长幽咽,歌声清亮圆润,唱到:“八摸秋水黛眉颦,青丝如瀑迷醉陷……十摸红酥玉臂寒,倾国倾城钗初堕……”
  陆茗庭喝了两杯玉酿酒,脸色有些恍惚,渐渐听清了莺娘口中的曲词,喉头一哽,脑中的那根弦“啪”的断了。
  ——怪不得方才顾湛想拦住她, 怪不得晏明辉说她性子“奔放”,这“十八摸”的曲词,分明是在说男女的闺阁之事!
  思及方才自己一脸理直气壮, 非点这首曲子的模样,陆茗庭脸色“腾”的一红,险些把手里的海棠云片糕扔出去。
  莺娘依旧在唱,“十八摸,摸的是红颜活水误国媛,吾本闲人野鹤仙,何愁江山红颜两难全……”
  那小倌儿见她受惊,还以为哪里服侍的不周到,惹了贵人不悦,忙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为她擦拭唇角。
  陆茗庭避之不及,下意识往顾湛那边靠了靠,没想到小倌儿已经凑了过来,脂粉味的帕子从她唇边轻轻抚过。
  陆茗庭把小倌儿当半个女人,他却把陆茗庭当做真男人,拉住她的手轻摸了两下,“贵人受惊了……”
  顾湛眼皮子跳了两下,一口火气滚在喉头,似是忍耐到了极限,一把抓过陆茗庭的手站起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外停留太晚,晏兄,我们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晏明辉开口,便拉着人出门了。
  那小倌儿立在门口,冲着陆茗的背影挥舞帕子,“杜公子,下回再来啊!”
  晏明辉回过神,没好气道,“来什么来,快退下吧,没见脸都黑成锅底儿了吗?”
  他想起男人脸上的阴沉紧张之色,不禁若有所思,“难不成,数年没见,顾湛竟然好龙阳这一口了?”
  一曲《十八摸》唱完,莺娘抱着琵琶起身,拨开珠帘见客,看到外头的三个客人已经走了两个,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寻常客人一掷千金,点她出场唱曲儿,大多是为了结束之后与她独处,今儿个真是撞了邪了。
  “莺娘,刚才的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晏明辉放下酒杯,笑道,“既然贾公明已经为你赎了身,你该一心一意才是。回去告诉贾公明,他苦等已久的人,已经到淮阴了,”
  “是,晏大人。”莺娘讪笑了下,屈膝应道。
  ……
  出了玉春楼,顾湛沉着脸一路不语,陆茗庭也羞窘难当,移开目光瞟向别处,双手绞着腰间的玉佩,心头砰砰一阵乱跳。
  经过方才的风波,自然没心思逛夜市了,两人去牵了马,折返回行宫。
  一路上,顾湛抿着唇一声不吭,凤眸目视前方,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等回到行宫,把陆茗庭送到来仪馆,转身便走了。
  男人一脸清冷,神色淡漠,对她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个字,显然是生气了。
  陆茗庭见他这副冷淡模样,心中生出一阵不服气来——他能去玉春楼那种地方听曲儿,她就不能点小倌儿作陪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算什么道理?
  陆茗庭泡在浴池里,望着水面漂浮的一簇簇花瓣,越想越来气,不知不觉,竟被弥漫的水雾打湿了眼眶。
  珍果服侍她穿了寝衣,烘干一头如瀑的青丝,直到坐到床榻上,陆茗庭依旧眼圈红红,暗自气恼。
  珍果不知两人在外头经历了什么,看她这般模样,试探着问,“殿下,可是和将军置气了?”
  “我怎么敢和他置气!”陆茗庭眼神委屈,盈盈的泪珠儿悬在卷翘的眼睫上,鼻尖也一阵酸涩。
  话音刚落,来仪馆的殿门陡然被拍响,珍果开门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顾湛。
  置气这种事情伤人伤己,他面上不冷不热,实则心似油煎,前脚出了来仪馆,心底的酸涩越发难言,步调一转,竟是不管不顾地走了回头路。
  陆茗庭瞪了他一眼,“将军不是不想同我说话吗?大半夜的过来做什么?”
  顾湛垂眸幽幽望着她,寒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迈着长腿走进了,把她拦腰抱起,打横抱在怀里,在她臀上啪啪打了两巴掌。
  听起来响声大,其实他没用什么力气,陆茗庭又是惊又是羞,整个人都被他打懵了,眼泪蹿到眼眶,整个人桃腮登时泛上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去。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男人摁住,哑声问,“还敢不敢了?”
  两人离得极近,他的呼吸就萦绕在耳边,陆茗庭躲开他质问的目光,气恼道,“敢不敢什么?将军不把话说清楚,我可猜不出来!”
  顾湛被气笑了,咬了下牙,把她翻了个个儿,掐着一抹细腰,死死把人按在床上,“敢不敢和别的男人亲密,敢不敢做小倌儿的入幕之宾!”
  她刚刚沐浴过,一袭轻纱半遮半掩,樱唇上抹了玫瑰唇脂,周身沁着一股子甜腻花香,好似上古神话中成精的花妖。
  他这一番动作,把她睡袍的衣襟都摇松散了,她桃腮红的如虾子一般,不服输地问,“那将军还敢不敢去找歌妓听曲儿了?将军若敢,我自然也敢。”
  顾湛自觉失态,拧着眉头看她,启唇说,“我大半夜火急火燎赶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他默了片刻,艰难开口道,“我幼时长于高门世家,出入风花雪月之地实乃寻常。从前也见过许多歌喉出色、舞姿动人的女子,更见过不少内外兼修,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这些都没什么可瞒着你的。”
  他如此坦荡地说出这些往事,丝毫不屑于遮遮掩掩。
  陆茗庭听的眼眶一红,心头又酸又涩,大颗的泪珠顺着白腻的桃腮滚了下来,顾湛看的心痛,握住她的手,声线里透出寂寥的底色,“听我说完。”
  “年幼时我不知情爱为何物,自然谈不上动心。少年时家中突逢变故,我无心于郎情妾意,更不曾对哪个女子倾心。直到……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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