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妾》第85/87页


  尹承没有回答,他脸色沉冷,径直打断道,“顾湛登基之后,诛灭了江氏九族,昔日的皇亲国戚、满门数百口人悉数被拉出午门斩首。所有前朝皇室成员都赐死,无一幸免。”
  他唇边含着一丝苦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大曜朝午门外一连多日都血流成河,他不惜落下暴虐和酷烈之名,也要用鲜血告诉全天下的人,江氏和前朝皇族有多么该死,有多么可恨。”
  陆茗庭听到这里,方知道尹承已经全部猜到了。
  他的目光哀恸,凝在她白腻的脸庞上,“他为什么这么痛恨江家呢?是因为你吗,茗儿。”
  陆茗庭抿唇不语,她身在景国,无从得知顾湛的事,如果今日尹承不说,她恐怕还不知道顾湛登基之后处斩了这么多人。
  可是……夷江氏九族、诛杀前朝皇室,究竟是为她报仇,还是为了他的太平盛世扫除障碍?陆茗庭无从得知。
  在尹承眼里,陆茗庭虽然没有回答,她的沉默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他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贴至胸口,“茗儿,既然你心慕他,又为何答应和亲呢?倘若他对你有情,登基之后,又为何不来接你?反而大肆选秀,应允立后之事?”
  他以极其淡漠的语气,抛出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质问,陆茗庭听到“选秀”、“立后”的字眼,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股子痛意顺着脊背蔓延上来。
  尹承见她这幅模样,心头亦是一痛,软声道,“我知道他伤透了你的心,他弄伤的地方,我会一点点补上去,茗儿,给我个机会。他是新帝,你是前朝公主,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陆茗庭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粉唇颤了颤道,“这些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我以为,你对我也没有……”
  “那是以前。”他眉眼温润含情,“少时情谊深藏于心,长大了自然化为缱绻情深。”
  一切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陆茗庭不打算继续规劝他,抬眸沉静地看向他,“那好,我此生只求一心一意之人,你能做到吗?”
  尹承一怔,顿了下道,“我愿意为了你……”
  “你在勉强自己。”
  陆茗庭脸色微冷,大力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自藤椅上起身,“景国朝局不稳,你需要平衡后宫来稳定前朝,若为了我一人而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真的值得吗?尹承,别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习惯这样的你。我有些乏了,先回殿里了。”
  ……
  禁廷。
  秋雨瓢泼,天空怒云密布,在金瓦和红墙之间织就一面纷纭雨幕。
  金銮殿丹壁之上,顾湛负手而立,望着檐角飞泻而下的大雨,静立许久,身形一动未动。
  雨水顺着风势斜泼而下,将他身上的天青色衮服打湿半边。
  太监低声劝了两次,余光触及帝王阴沉紧绷的侧脸,忙伏地不敢再劝。
  天地间唯余噼啪雨声不绝于耳,顾湛目光定定,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方才那封密信的内容――
  “自前朝破灭,景国百官纷纷上疏诛杀前朝长公主,借机与我大曜交好,皆被景帝怒斥据之。前朝长公主去往景国之后,景帝待其恩宠隆重,置其于椒房广殿,殿中陈设一应依照我朝风物,长公主初至景国时,因惊厥昏睡一日一夜,景帝衣不解带,亲自在侧侍奉汤药,为后宫众妃子所妒。景帝寻得玉珍露后,命重兵日夜把守,长公主惊厥渐愈,景帝命御医将玉珍露取出,令长公主悉数服之。
  景帝与长公主似有前情,每每相谈甚欢,景帝日日拨冗与其一同进膳,二人时常抚琴诵诗,景帝悦然不知时辰,直至深夜方自殿中出。一日,长公主于花藤下懒卧读书,景帝轻声近前,俯身握其肩,与其贴面交谈,时屏退左右宫人,直至一个时辰后方出……”
  顾湛不发一言,薄唇抿出嘲弄弧度,看似稳如泰山,实则身子在微微颤抖,凤眸里隐着一层阴鸷盛怒。
  岑庆立在廊庑之下,抬手拭了下额角的汗意。
  他如今掌管暗探,十分清楚密信中写着内容,屏息了半晌,方慎重开口道:“皇上息怒,虽然先前安插在景国的暗探取玉珍露未成,如今阴差阳错,殊途同归,总算是解了前朝长公主体内的剧毒。”
  是了,殊途同归。
  他派出暗探的本心,便是取玉珍露为她解鸾凤毒。如今她服下解药,终于不必受鸾凤毒折磨,日后便能与常人无二,安稳度日。
  那景帝同她有一段长达十年的年少旧情在,定会好生对她。想必无需太多时日,她便能彻底将他抛至脑后。
  一切兜兜转转,终成惘然,又回到原点。
  他站了许久,猛然转身进殿,抓起一管狼毫玉笔拟旨,末了,将明黄的圣旨扔到岑庆面前,“从今以后,只需奏报景国军政大事,关乎前朝长公主之事一概不必奏来。”
  圣旨上的字迹龙凤凤舞,每一笔都饱含隐怒,岑庆未来得及从圣旨上收回目光,殿外太监高声道,“皇上,礼部尚书求见。”
  帝王答应了选秀之事是不假,可这选秀全程一不到场,二不露面,礼部差人来询问,只得一句话――“自行做主即可”。
  因这句话,礼部官员一连多日没睡过好觉,自古至今,为人臣者,有几个脑袋敢做主后妃遴选之事?
  “礼部已经将初步遴选的册子拟出来了,务必请皇上过目。”
  顾湛闭眼,压下眸中深沉猩红,再睁眼,那海水纹的册子已经递到了跟前,他瞧了一眼,随便指了几个人。
  “安置到储秀宫,先习宫规礼仪,再赐封位分。”
  “臣领旨。”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奈何转身时不经意一瞥,瞧见帝王手中的狼毫玉笔断裂成两截,一线淋漓鲜血顺着帝王的五指蜿蜒而下,在青砖铺就的殿面上砸成一汪狭小刺目的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完结的,实在写不完鸟……
  下章完结~
  再次声明,本文绝对是happy ending !
  ☆、第 74 章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 陆茗庭闭门谢客, 不再见尹承。
  在殿中呆了足足五天,陆茗庭日日抚琴写字, 恍如无事发生,而尹承则于殿外日日静立等候, 就算她不开门,也要站足一个时辰方肯离去。
  这日早膳过后, 陆茗庭梳妆打扮停当, 命珍果带上几件奇珍异宝,去中宫拜见皇后。
  皇后是丞相膝下独女,出身景国高门大族, 是实打实的名门闺秀。生的娴静温雅, 待人也端方谦和。
  一番寒暄拜见过后,陆茗庭命珍果献上一尊南海珊瑚,一尊东海夜明珠。
  皇后赞叹着收下了,忙令人奉上茶点果子。
  后宫的妃子每逢初一、十五来中宫拜见朝会,今日是初八,中宫并没有什么嫔妃。
  只是二人吃茶的时候,小太监来了两三趟,一会儿说蕊贵人和端嫔生了口角,一会儿说德妃和惠妃起了争执。
  皇后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烦扰不断的场面, 心平气和地叮嘱了小太监如何安抚各位妃嫔,又叫宫人从库房里拿出些首饰珠宝,以尹承的名义赐到各位妃嫔宫中, 末了,不忘交代一句,“皇上政务繁忙,日夜操劳,你们务必管好嘴巴,别把这档子鸡毛蒜皮的烦心事传到皇上耳中。”
  后宫的妃子是为了平衡前朝政局,皇后在其中周旋,显然是不愿让尹承为后宫之事劳心劳力。
  陆茗庭看的感叹不已,掩唇笑道,“皇后娘娘,我算是瞧出来了。这后宫的妃嫔们只关心皇上的荣宠是否稳固、家族的前途是否兴盛,只有皇后娘娘您,是真心爱慕皇上的。”
  皇后年纪轻轻便高举后位,从没被人这般打趣过,闻言脸颊一红,羞涩仿若二八少女。
  “本宫和皇上从小便定下亲事,从记事起,便认定他是我的夫君。”
  陆茗庭若有所思,“当年他被刺客追杀,杳无音信数十年,我听闻丞相大人有意为你另择亲事……”
  皇后低眉摇头,“其他事情父亲都可以做主,只有这一件事,我宁死不从。我坚信尹承一定会回来的,万幸,有生之年,我等到了他娶我为后这一天。”
  说罢,皇后打量了眼面前的美人,她有扬州女子的娇美多情,生的粉面香腮桃花目,今日特意描了黛眉朱唇,一举一动皆是风情,顾盼流转之间更是婉媚撩人。
  皇后弯唇一笑,握住陆茗庭的手,“妹妹,皇上极其看重你,虽然朝臣们多有异议,皇上还是执意为你举行册封大典,你放心在宫里呆着,该有的名分定不会少,以后咱们一同侍奉皇上。”
  陆茗庭闻言,知道皇后定是误会了,忙抽回了手。
  她自认做不到这般大度,允许旁的女人在夫君身侧争宠。可历代君主三宫六院乃是常事,顾湛登基之后,不照样下令选秀了么?想来,离立后那天也不远了……
  她收回思绪,唇边漾开一抹凄然笑意,“实不相瞒,我心里有个人……他对我而言,便如尹承对娘娘的意义一般。”
  皇后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脸色几番变幻,“这么说来,你对皇上并无……”
  “正是,”
  陆茗庭坦然道,“尹承虽对我有兄长之恩,我却并无在后宫为妃的念头。”
  皇后扬眉,“原来妹妹今日登门,是另有心事。”
  陆茗庭莞尔一笑,“娘娘是聪明人,景国百官对我的身份异议甚大,我若长久呆在宫中,于皇上而言,实在并非好事。况且,如今大庆已亡,我和皇上之间一无真情,二无利益,在这后宫里蹉跎度日,实在枉费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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