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娇》第2/68页


  太后心中焦急,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人头,下了车辇便立刻往产阁赶去了。
  刚刚行至产阁外,便听得一声小儿清脆的啼哭,产阁内稳婆高声笑道:“生了生了!王妃生了!是位千金!”
  “生了?!”太后面色一舒,双目顿亮。
  兰嬷嬷忙笑道:“恭喜太后!”
  太后大喜:“快!扶哀家进去看看!”
  兰嬷嬷提醒道:“太后,产阁污秽之气太重,恐冲撞了您的凤体,而且王妃刚刚生产,眼下正是体虚气弱之时,恐怕话都说不出来了。依奴婢看,您不如先去暖阁歇息,且让稳婆把郡主抱出来给您瞧瞧,等产阁收拾妥当了,您再探望王妃也不迟。”
  “倒是你想得妥当。”太后颔首,唤住宫人,“也不必叫稳婆将孩子抱出来了,进出之间必定会带入凉风,产妇过了凉风也不好。哀家虽想看一眼咱们凝儿的孩子,倒也不急这一时,到底还是大人的身子最重要。”
  太后既这么说,准备进产阁通传的宫人便忙止住了脚步,恭敬地立在一旁。
  另有镇南王府的管事上前,躬身道:“请太后娘娘随奴才前往暖阁休息。”
  “走吧。”
  这才刚转过身,太后便听得一声凄惶的叫声从产阁内传出,穿透整座院子:“大出血!王妃大出血!”
  “什么?!”太后脚步一顿,脑中登时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凝儿……”她两目顿红,这会子也管不得什么产妇过风什么产阁污秽了,转身朝产阁疾走,脚步踉踉跄跄。
  “太后小心!”兰嬷嬷立刻上前搀扶着她进了产阁。
  产阁内已经乱成一团了。
  候在此处的医女正在为虚弱不已的产妇尽力施诊,几个稳婆将床围得严严实实地,焦急地伸着脖子探看。
  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小千金,因着怕产阁进风而一时不敢出去,这会子伫在一旁,也伸长了脖子往满是血污的床铺处看去。怀中的小千金也是怪了,刚出生的时候哭得响亮,叫人抱着哄一哄便不哭不闹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个世界,竟一点也没被这一屋子的乱糟糟所影响。
  其余打下手的丫鬟婆子,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乱转。
  这会子房门一开,众人扭头一看竟是太后来了,忙停下手中的事,要来下跪行礼。
  太后急道:“都免了!”
  她快步走至秦念凝的床边,见秦念凝已经晕了过去,面白苍白如纸,竟是一丝血色也无,脸上身上被汗水和血水洗了一遍,找不到一处干净。
  “医女,她如何了?可能救得回来?”太后喉头哽咽。
  这孩子可是她唯一的外甥女,是她唯一的妹妹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视若亲女的孩子……
  医女战战兢兢,斟酌着说:“回太后的话,微臣已经为王妃施针,并将人参片给王妃服下了,但是王妃突然大出血,恐怕……恐怕还是看王妃自己是否熬得过来……微臣无能,请太后降罪!”
  太后听罢,立时一阵头晕目眩,眩晕中她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姨母”,忙睁开眼,果真是秦念凝的声音!
  她已醒来!
  太后大喜,忙至床前。
  秦念凝面容姣好,原是铎都有名的美人儿,此时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她眼里盈泪,又唤了一声:“姨母……”
  太后几欲落泪:“姨母在,姨母在呢。”
  “姨母,我的孩子呢……”
  “也在,也在。”
  不及太后吩咐,奶娘已忙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秦念凝身侧。
  秦念凝与太后均往这孩子身上看去,刚出生的孩子小小的一个,又是早产儿,便显得越发小了,裹在层层的衣物中,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看什么新奇事物一般看着秦念凝和太后,叫人又怜爱又喜欢。
  “起名了吗?”太后满心慈爱地问。
  秦念凝微笑:“早已同王爷商量好了,若是个女孩儿,大名便叫‘傅亭蕉’,希望她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如美人蕉似的。”
  “好、好,便叫她傅亭蕉。”太后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熬过来就好,你快些好起来,待镇南王回来了,哀家去和皇帝说,让镇南王多待些日子,在你身边陪伴你。”
  “王爷……”秦念凝的目光逐渐涣散,她往门口瞧去,心里却知道她是见不着他了。
  突然,她脸色一变,变得极为痛苦,身下又出了好一滩血,吓了众人一跳。
  尤其是太后。
  “医女!医女!你快些救王妃!哀家不许她死!”
  “姨母!”秦念凝猛地抓住太后的手,缓缓摇头,“我是不行了……蕉蕉便交给姨母了,希望您护她一世周全!王爷回来,请姨母替凝儿说一句对不住他了,先走一步……凝儿、凝儿不孝,下辈子再来报答姨母的恩情吧……”
  话音刚落,秦念凝便两眼一闭,撒手人寰。
  王府哭声顿起:“王妃殁了!”
  太后怔怔地看着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外甥女,眼睛一眨,便滚下泪来,痛哭出声。
  半晌,她拭干了泪,才将目光挪至旁边的傅亭蕉身上。
  傅亭蕉不知何时已经睡去,浅浅地呼吸着,睡得很安宁。大人的生离死别与她毫无关系,即便这个刚刚死去的人是她的娘亲。
  太后俯身抱起了这个孩子,一时又怜又爱,叹息道:“苦命的小可怜儿,一出生娘亲就不在了,父亲也不在身边。蕉蕉,乖蕉蕉,往后你就是哀家的亲孙女了,哀家定让你一生顺遂无忧。”
  *
  半个时辰后,太后亲自抱着傅亭蕉上了回宫的三马车辇。
  镇南王还没回来,秦念凝又殁了,把傅亭蕉留在镇南王府,她实在不放心,于是决定先接回宫去养着,等傅横回来再做商量。
  秦念凝的丧事,也得等傅横回来亲自操办。夫妻一场,总得叫他们见最后一面。
  好在天气并不炎热,冰库的储备也充足,停灵几日不成问题。
  太后叹了一口气,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小娃儿。
  车辇缓缓驶入了皇宫,只是还未到清心宫,却骤地停了下来。
  兰嬷嬷撩帘,肃目问道:“怎么回事?!”
  宫人忙跪下请罪:“太后饶命!是九皇子突然从马车前冲过,奴才们怕撞到九皇子,这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兰嬷嬷听到“九皇子”,便挪眼看去,果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娃娃站在马车前。仔细看去,他脸上鼻青脸肿的,有些地方还因破皮而渗出了血,好不可怜。
  兰嬷嬷却对他的伤已是见怪不怪,她放下帘子,跟太后回禀了此事,而后下了马车,冲那男娃娃福了一礼:“九皇子殿下,太后请您上车,与她一道回清心宫。”
  九皇子一声不吭地走到车辇前面,才道:“熙儿冲撞了太后的车辇,请太后恕罪。”
  太后的声音由帘内传出:“上来吧。兰嬷嬷,传哀家旨意,请胡太医前去清心宫。”
  “是。”兰嬷嬷领命,派一个小太监先去了太医院。
  九皇子则踩着马凳上车,由于身量不足,显得有些笨拙和艰难。
  兰嬷嬷失笑,正待亲自上前帮忙,突然想起什么,便招呼了一个小太监,低声斥道:“还不快去伺候九皇子上车?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是你们个个势利眼,不把九皇子放在眼里,偏在他跟前偷懒?”
  小太监忙掌嘴:“姑姑教训得是!奴才知错!这就去!”这才扶着九皇子上了马车。
  九皇子进入车内,便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下了,闷葫芦一般的,只坐着也不说话。
  太后打量了他两眼:“你母妃又打你了?”
  “是。”
  “想是又被她追着打,逃出来的时候慌不择路,才冲撞了哀家的马车?”
  “是。”
  九皇子答完话,这才在余光中瞧见太后臂弯里抱着一个小奶娃,只是被层层衣物包裹着,连小脸儿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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