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第2/195页


  大靖朝堂上还是头一次议一个区区东宫位份之事,被点名的礼部老尚书龚季柘急忙迈出,耿直的面容微一思量恭声道:“陛下,臣看一孺人位足矣。”
  虽说任安乐携三万水军招安,可她毕竟是个土匪头子,要嫁的还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以她的身份,便是孺人也是抬举她了,若不是看皇帝心情颇好,龚季柘也不会开这个口,果不其然,一些讲究世家位份的言官已经皱起了眉头准备谏言。
  
  “陛下…”被忽视良久的赵副将听着不对劲,忽想起一事忘了禀告,忙不迭上前一步阻了言官的话,嘉宁帝被他突然一怵,不悦道:“赵卿何事?”
  “陛下,那任安乐在降书上说,所求之位…”赵副将朝一旁挑眉看来、丰神俊朗的太子瞅了瞅,硬着头皮回:“乃太子妃位。”
  
  安静,十足的安静,大气喘着都嫌闹得慌的安静。
  整个崇安殿内,奇迹般的因为‘太子妃’三个字悄然静默了下来,即便是素来喜欢在体统上争个脸红脖子粗的言官也闭紧了嘴,低埋的眼底有些惶恐。
  
  荒唐,荒唐,简直是…荒唐,一干文臣想了半响,也不知除了这二字,还能有何词来形容那胆大包天的安乐寨女土匪。
  太子乃一国储君,她求太子妃位,难道还想做大靖朝的国母不成?大靖帝都里世家清贵、勋爵侯府里教养出来的贵女不计其数,还没有一个胆敢直言妄入东宫,肖想太子妃位的!
  
  太子退后一步,垂下眼,面容风轻云淡,眼底却有了淡淡的波动。
  这个安乐寨寨主居然敢提出这个条件,倒是个有意思的。
  
  果然,御座上的嘉宁帝也收了声,面色沉了下来。
  “好一个任安乐,她视朕大靖朝为何物……”
  “陛下,任安乐有言,若是陛下不愿许太子妃位,她也可不入东宫,只愿陛下能在军中为她备一军职,让她能以军功…来换将来入主东宫的机会。”
  虽觉着御座上的帝王皇威骇人,太子漫不经心投来的眼神也有些扎眼,赵副将还是拿出了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精神,长吐一口气,完成了禀告。
  
  其实说白了,任安乐就一个意思,你可以现在不给我太子妃的位份,可你堂堂大靖朝,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换我三万水军效忠吧。她任安乐会什么,针刺女红琴棋书画那是扯淡,只有扛着大刀打仗有两把刷子,入军队晋升,是最直接的方式。
  只是这般与明抢何异?果然是做惯了土匪的女子,连嫁个夫婿也是一身匪习难改。
  大靖女子地位颇高,历朝领军入阁的女子虽少,却不罕有,众臣对狂妄蛮横的安乐寨主心生鄙夷,但想着那骁勇驰骋的三万水军,此时也不敢妄言,怕拂了上意。
  
  “哦?不得太子妃位绝不入东宫?她好大的口气!龚卿,替朕拟旨,昭告天下。”嘉宁帝一反常态,竟未斥责任安乐如此大逆不道的要求,反倒抚掌大笑起来。
  “安乐寨主刚强恤君,愿率三万水军投效大靖,封其为祟南副将,安乐寨一应人等从优而待,朕感念其一介孤女,特许其入京奉职。”
  礼部尚书领旨退至一边,心底微动。任安乐被召入帝都,那失了主心骨的三万水军迟早会被季老将军驯化,不出几年,安乐寨在东南沿海的影响便会消失。届时,任安乐一介女子,自是任由朝廷拿捏。
  皇帝此话一出,便没人敢在提及任安乐求娶太子之事,只当嘉宁帝甘愿用一个三品虚职换了安乐寨三万水军。
  
  皇帝一摆手后,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诸大臣退出大殿时才发现太子已被陛□边的总管太监赵福领着朝上书房走去。
  
  “父皇当真看重三哥,这才刚下朝,便又巴巴的把他唤走了。”说这话的是九皇子韩昭,生得浓眉大眼,颇具武将之气。他母妃是左相之女,又喜好疆场,和太子无甚冲突,十五岁的少年王爷,便养成了这般大咧的性子。
  “九弟,三弟乃储君,得父皇看重本是应当。”大皇子韩瑞不轻不重斥了一句,肃重的面色一派威严。
  韩昭哼一声,眉微扬,显是没听到心里。
  韩瑞乃长子,却非嫡出,母家也不高,本不得嘉宁帝看重,在诸皇子中身份最为尴尬,好在这些年他对嘉宁帝忠孝皆厚,对太子韩烨极守臣礼,在朝堂多年功劳甚重,遂是除了太子外最得朝臣敬重的王爷,三年前更是被嘉宁帝加封沐王。
  五皇子韩越见两人剑拔弩张,忙打圆场:“九弟,大皇兄说得对,三哥是太子,自是和我们不一样,不过我看父皇唤走三哥恐怕不单是为了那安乐寨之事。”
  五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为奇葩,明明生于帝家,却偏生喜好吃斋礼佛,十岁起便拜在国寺净闲大师座下,嘉宁帝一生得了十几个儿子,到如今安在的不过这么四个,怕他一时想不开剃了和尚头,便强行将其召回朝廷。不过想是这五皇子自小敬奉菩萨的缘故,他性子通透纯净,从不说假话,且所想必言,从不委屈自己。
  
  “除了安乐寨,还能有什么事?”韩昭见兄长面色不虞,乖觉的顺着五皇子的梯爬了下来。
  韩瑞眉峰一动,望向上书房的神情有些深沉。
  区区一个安乐寨,即便是任安乐率三万水军来降,对大靖朝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嘉宁帝会重视到这个地步,不过是因为安乐寨的解散意味着…太祖治下的年代彻底结束罢了。
  安乐寨建于三十年前,几乎和大靖王朝的岁月一般长久,深埋大靖最东南的地界,这才是嘉宁帝最不能容忍之事。
  
  “三哥他已经二十有二了啊。”见韩瑞和韩昭齐齐望来,韩越淡淡道了一句:“可到如今还没有嫡子。”
  没有太子妃,哪来的嫡子!
  听着的两人随口便想反驳,但同时一凛,韩瑞低喝:“五弟,休要妄言。”留下这句他一拂袖袍转身便走。
  “哼,成天摆出个忠君正直的脸,没点骨子气。”韩昭撇撇嘴,倒也不含糊:“五哥,我约了人出宫游玩,父皇若问起我,你便说我去了西郊大营,替我遮一遮。”
  他边说边朝石阶下跑去,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
  韩越笑了笑,不愧是宫里长大的,即便是性子跳脱的九弟,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说的。
  皇家有很多忌讳,但嘉宁帝真正为之逆鳞的忌讳却只有一个。
  
  太子妃?当然不是,帝君忌讳莫深的是太子妃所代表的那个姓氏。
  晋南帝家。大靖以皇家韩氏为尊,可说到贵,却未必只是皇室。
  只不过,这个姓氏所传承的一切荣辱,在十年前就已烟消云散,遗留世间的,也不过只剩一个代表着太子妃虚号的帝家遗孤罢了。
  烈日顶在头上有些晃眼,韩越暗笑一句自己多事,转身出宫回府默背心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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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上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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