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第120/156页


  庞侍郎道:“听说你们东厂一大早匆匆护送那所谓的督主夫人入宫,怎么,连一个民女都能这样随意进宫,我们这些在朝为官的,反倒进不了宫?她不就是欺陛下尚在病中,无力管事,竟敢如此藐视规矩!”
  “大人息怒,大人怎知不是陛下想见那位关姑娘呢?”
  “庞兄,休要与他讲这些有的没的。”徐祭酒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司马大人,今日一早,便有学生来府上找我,说是发现买回来的书里夹了这么一张纸,一问其他人,才知他们近日逛书铺之时,也曾见到过此纸。只是当时大家见了,不曾当真也不敢当真,只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随即便听说,东厂兴师动众地封了许多书铺,敢问这是为何?”
  司徒马悠悠道:“大人这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既是不能当真之物,又岂能容它继续流传呢?这不仅是污蔑咱们的督主,也是让咱们陛下难堪啊。不赶紧清理干净,难道还任由其发展吗?”
  徐祭酒呵了一声:“可如今已有不少人都见过这檄文,街头巷尾或许无人敢说,但在国子监里的学生,早已私下议论纷纷。我等前来,就是想向戚大人求证一下,这檄文若是真的无中生有,那便速速澄清,免得拖累陛下!”
  司徒马纳闷:“这若是要澄清,岂不是将事态扩大了吗?”
  “扩大又如何,既是假的,又有何惧!”徐祭酒厉声道,“司马大人,这国子监的学生可不比那些平头百姓好糊弄,若不能除去他们心中的疑窦,他们闹起事来,可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了!还是趁现在时候早,赶紧让戚大人出面澄清罢!拖晚了,那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司徒马终于收了笑意,一张脸倏地阴了下去:“徐大人口口声声以国子监作托,强逼戚大人出面,可既是国子监一群学生的事情,你这样召来一群朋党做什么?给你撑场子?还是说几位大人昨日还在各部,今日就齐齐调任到国子监了?”
  “司马大人与其在此诘问我等,不如就让我们去见戚大人一面。若是我等误解了戚大人,那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刘尚书道。
  司徒马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有下半句,若是你们没有误解,那就是戚大人咎由自取?怎么,现在流行先定罪再核实了?”
  吕尚书也插了话:“司马大人,我们想见的是戚大人,你只需派人去传句话,她见与不见,那是她的事情,可你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根本不想让我们见到戚大人,敢问这又是为何?你在害怕什么?”
  拾壹拾肆在旁边听得脸都黑了,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开口,只能看着司徒马一个人舌战群儒。但他是个粗人,真讲起道理来,哪里说得过这群文臣,是以越说越气,越说越恼,最后眼看吵不过他们五个人,直接拂袖喝道:“将几位大人请出去!东厂今日闭门谢客!”
  得了他的令,拾壹拾肆连同其他几个番役当即上前,将五个文臣赶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然后轰地关上了东厂的铁门,留下五人面色惊愕地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敢这么粗暴。
  而拾壹拾肆也有些忐忑,毕竟这群都是二品三品四品的大员,就这样把他们扫地出门,实在是……太过狂妄。
  “司马大人,这样……真的好吗?”拾壹迟疑着问,“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拾肆也显得忧心忡忡:“这不是显得我们很心虚吗?为何不让属下进宫通传一声呢?督主完全可以以照顾陛下为由再谢绝的。”
  司徒马却道:“你以为我在那树上坐着光吹风不动脑子吗?我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东厂要生变,让我坐镇,都是戚卓容的托词!她就是让我到这儿火上浇油来了!”


第103章 倘若……他早知她是女……
  说到这里,司徒马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结果赶到这儿才发现就是一张纸。他又不傻,把檄文和戚卓容的表现一结合,顿时反应过来,这檄文上说的都是真的。
  最初的震惊过后,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
  岂有此理!他竟然……他竟然……竟然被戚卓容骗了这么多年!
  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江湖上奇奇怪怪的女人多了去了,他从来不会觉得非得具备某种特质才能算作女人。真正令他出离愤怒的是,戚卓容明明就长了一张不像男人的脸,可以他堂堂神盗的眼力,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性别!这么离谱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同行八载,不知督主是女郎!
  他愤怒之余,又不免在心里把戚卓容骂了个狗血淋头:早知现在这样,早干嘛去了!难不成就因为你女扮男装,陛下就会砍了你的头不成?你要是早点坦诚,也不至于现在搞得大家措手不及!
  他跳到树上吹风,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他眺望着远处从路口遥遥行来的五人,顿悟了戚卓容是让他来干嘛的――
  她不可能束手就擒,和裴祯元私谈,一定是为了找到反击的办法。既然迟早会有人出来质疑,那她的战场便不可能是在宫外――只有在宫里,她才能保证所有的禁军势力都为她所用。
  对其他人来说,想要见到戚卓容,只能进宫,进不了宫,便只能先来东厂。若是东厂也不肯传话,那便说明,戚卓容的态度就是绝不见人。
  她凭什么不见人?在陛下病重的关头,她封锁皇宫,就不怕被指狼子野心吗?若是连这都不怕,那就说明,有比“狼子野心”更严重的事情,让她心虚忌惮。毕竟“狼子野心”,说到底,也只是外人的揣测,只要她对皇帝好,那皇帝便不会对她生疑,可若是有别的消息从宫外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让他对她起了猜忌……
  这才是戚卓容真正会害怕的事情。
  所以,为了戳穿她的伪装,为了让皇帝认清她的真面目,有些人非得进宫不可,且一定要闹得声势浩大,才能惊动卧床养病的皇帝。
  而司徒马,就是这推波助澜的重要一环。
  东厂越显得气急败坏,就越要虚张声势,越是虚张声势,就越说明手足无措,到了那时,便是打击戚卓容的绝佳机会。而想必此时此刻,戚卓容已经在宫中布好了局,只等君入瓮。
  “你们两个,随我来。”司徒马朝拾壹拾肆点点头,负手走进了原属于戚卓容的院子。
  四下无人,司徒马看着略显不安的他们,深吸一口气,问:“那檄文你们都看到了,你们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实话实说即可。”
  拾肆早在戚卓容那里表过了态,因此现在也十分迅速地道:“不管真相如何,属下都愿追随督主,绝不背弃!”
  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语气坚定。
  拾壹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是惊讶于拾肆的忠心,而是惊讶于他的那句“不管真相如何”。
  这不该是他们说出来的话。可拾肆既然这么说了,他又已经见过戚卓容一面,那便说明……拾壹目露愕然。
  他直到上一刻,还坚信那檄文是在胡说八道,可现在,司徒马诡异的问话,拾肆越矩的回答,都昭示着……檄文上说的是真的。
  督主……竟然是女子。
  他心头大震。这冲击实在来得太强烈,以至于他都忘了回答司徒马的话,直到司徒马阴恻恻地看向他:“拾壹,你怎么不说话?”
  拾壹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道:“属下只是太过震惊,这才失了态!但属下对督主绝无二心,属下追随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对外的身份,督主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比我们更清楚的了!”
  “那就好。”司徒马这才缓和了脸色,“去,看看那几位大人都干什么去了。”
  “是!”拾壹和拾肆迅速离开,各自点了人出去办事。
  司徒马站在原地,扶着石桌坐下,头痛地揉了揉脸。
  拾壹与拾肆将任务分派下去,看着厂役们陆续离开,对视一眼,双双叹了一口气。
  东厂外门可罗雀,拾壹与拾肆并肩而行,缓缓道:“督主,真的是……”
  拾肆笑了一声:“刚开始,我和你一样,可后来想想,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虽然不合常理,但是若能合常理的话,这个东厂,还能建得起来吗?”
  拾壹却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想的这些。我是在想,督主得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哪怕是你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杀人的,对么?她一介女子……”
  拾肆拍了拍他的肩:“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督主的事。你我只需操心分内之事便好。毕竟有陛下和司马大人支持,督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陛下支持?陛下也已经知道了吗?”
  拾肆冲他使了个眼色:“陛下是什么人,他难道会不知道?”
  “可是,连司马大人之前都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那也不会怎么样。”拾肆说,“陛下都能为督主挡刀了,这能是一般的交情吗?何况你现在回想一下,若那一刀真的捅在督主身上,会是什么情形?”
  拾壹略一思索,便顿时回过味来。他面色渐红,怒道:“卑鄙无耻!”怒完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古怪,欲言又止。
  拾肆:“哈哈,还是那句话,你我只需操心分内之事便好啊!”
  拾壹:“……罢了,还是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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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厂只是封了书铺,并没有刻意压制言论,于是百姓们那点隐秘的好奇心全被激发了出来,一边偷偷摸摸地打听东厂为什么要封书铺,一边又偷偷摸摸地把听来的消息主动分享给别人,这京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早就沸腾汹涌。
  刘尚书一行人在东厂吃了个闭门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蹊跷,便来到午门外长站,无论守卫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非要与戚卓容见一面才肯罢休。守卫无法,只得去通传,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戚大人不见。
  “那老夫要见陛下!”
  “陛下……陛下也不便见各位大人。”守卫为难道,“陛下正在歇息,不便打扰。”
  刘尚书哼了一声:“你亲眼看到陛下歇息了?还是戚卓容跟你说的?”
  守卫哪敢说他连戚卓容的面都没见到,还是个英极宫的太监二次转达的,只能讷讷不语。
  “刘大人,回去罢。”吕尚书负着手,长吁一声,“空耗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他说得是对的,可刘尚书依旧咽不下这口气:“这戚卓容,真是疯了不成!她凭什么不敢见老夫?不敢让老夫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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