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欲》第2/134页


  燕脂摸着唇,心中又羞又恼。叶子已丧失了理智,剑剑毙命。男人虽然武功不弱,却也中了数剑。见他跌爬滚打,却总能在间不容缓之际,找到生路。不过,就算这般动作,他做出来也不显难看,依旧保持着骨子里的慵懒和优雅。
  冷眼看着,见他肩头和大腿都中了数剑,华丽的紫衫七零八落,想起二师兄的嘱托,心中慢慢数着一、二、三......
  叶紫虽然心中暴怒,手下却越来越稳。剑势凌厉,滴水不露。他的对手虽然已被他逼得左形右拙,眼神却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轻慢与轻辱。唇间那一抹殷红针尖一般刺痛他的心。燕脂,他的公主。谁轻辱,就要他的命!
  心头一片清明,手中卢钩与他心意相通,嗡嗡轻振。人剑合一,剑若流星,人似奔雷。
  ......十!
  完美的一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七分孤绝,三分惊艳。
  剑尖直直的来到眼前,男子一动未动。实际上,他也无处可退。
  “叶子,他还不能死。”流水长袖裹住了剑尖,燕脂的声音有些闷。“我们走吧。”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一点乐子没有看到,反被人占了便宜,心情不好,想师傅了。
  叶紫一动未动,杀气依旧未减。男子喘息一阵,瞅着燕脂,慢慢伸出修长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瓣。
  叶子的瞳孔慢慢紧缩,“让开!”
  “不让,你不能杀了他。”燕脂挡在他面前,恨恨的说,“最起码,今天不成。”二师兄平常也很疼她,不能让师兄难做。
  叶紫的视线艰难的移到她殷红的双唇上,又慢慢地移走。杀气瞬间勃发,卢钩脱手而出。
  “笃”,黑发飘散,擦颊而过,入墙三分。
  叶紫冷冷的盯着他,“我―叫―叶―紫。”
  今日不杀,来日可以。黄泉路上,不让你做糊涂之鬼。
  牵过燕脂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两人缓步走向殿外。
  殿内烛影深深,满室狼藉。只余一人,眼眸深深。
  月落西天。
  寂静了一夜的琅琊山上,突然人声喧沸。
  “琚王殿下!”“琚王殿下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柳柳开新坑啦!出来冒个泡吧!

  ☆、大婚L

  □□圣元四十三年,失踪半年的琚王皇甫觉回宫。
  睿宗病重,太子皇甫昊侍驾其间与后宫嫔妃私通。睿宗暴怒,废太子,贬谪幽州。皇后泣跪榻前,请立幼子皇甫钰。朝中清流以御史大夫萧定方为首则力保五皇子皇甫秀。
  睿宗二十五子,十人裂土封王,在京随侍御驾颇受重用的仅有三皇子、五皇子、及十二皇子。他三人俱是忙着笼络朝臣,一时间,盛京风起云涌,山雨欲来。只有刚刚历劫归来的十皇子皇甫觉闭门家中,概不见客。
  □□圣元四十四年春,睿宗驾崩,中书令王守仁、云麾将军燕晏紫奉了圣谕,传皇位于琚王皇甫觉。
  王守仁乃文官领袖,燕晏紫一代军神。两万禁军扼了宫城四门,守了朱雀大道,轻轻松松的就将在家吟风赏月的十皇子拱上太极殿,其他皇子枉做嫁衣。
  同年,肃宗即位,改年号建安,大赦天下。
  王守仁加封镇国公,燕晏紫加封延安侯,王燕两家,风头一时无两。
  建安二年,王守仁为首老臣联名上奏,中宫空虚,奏请立后。
  帝踌躇良久,慨然而叹,“再无宁云殊,何人堪比肩?”
  一干老臣当场风化。礼部尚书李孔方痛哭流涕,死谏美色误国,立后当立贤。
  帝怒,拂袖而去。着小黄衣宣旨,李孔方迂腐顽固,目无君上。即日起闭门思过。
  第二天,太常寺卿温卿玉与礼部侍郎白舒庭便到延安侯府登门拜访。
  二十年前,侯府夫人宁云殊艳倾天下。如今,侯府大小姐烟晚照也是誉满京城。侯府在出了一位能驰骋疆场的女主人后,很有可能再出一位母仪天下权倾后宫的皇后。
  自此,延安侯府川流不息。
  建安三年四月十六,宜婚嫁,宜动土。
  宁云殊半靠着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怔怔着看着琳琅镜前的女儿。那么雪□□嫩的一团,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
  宫人们不厌其烦的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细细涂抹,玫瑰蜂蜜乳、白色素馨香,细细的眉线弯弯入鬓,水红迷离在眼角,甚至两颊旁各自有粉红一酡。
  那总是嘟起的红唇呢?那亮的连星星都暗淡的双眼呢?那端端方方坐在镜前的女子,真的是她那撒泼耍赖古灵精怪的胭脂吗?为什么―会让她这个做亲娘的都这般陌生?
  “云殊,云殊?”长宁郡主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一脸了然的笑意,“大喜的日子,可不许你哭哭啼啼。惹得我们皇后伤了心,晕了妆,可就要误事。”
  宁云殊抬手拭颊,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是满脸泪痕。感激的朝长宁笑了笑,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狠狠掐进掌心,才强迫自己定住了心神。
  镜前的女子已婷婷站了起来,朝云鬓高高挽起,鬓角垂落的发丝薄如蝉翼。就这般宁静淡泊的望了过来,轻轻问了一句,“娘亲,我好看吗?”
  终究忍不住低低一声呜咽,忙用手帕捂住唇,她拼命的点着头,“好看,好看.....”
  长宁咯咯一笑,亲昵的拍了拍她,“你呀......倒不及咱家皇后,真真压得住场面。”
  燕脂伸开双臂,宫人为她披上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室之内,光晕流转。她舒了舒广袖,倾身下拜,“娘亲,女儿要去了。”声音低低,吐字却是极清。
  黄金步摇,白玉桂枝,这层层的珠玉仿佛刺痛了她的双眼。慢慢伸出手,一字一句都像是离她很远,“燕脂,勤之勉之,夙夜......无违。”
  燕脂握住她的双臂,紧紧的,止住了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人极坚定的拜了下去。
  娘亲,女儿拜别你,最后一拜。从此之后,世上再无燕脂,有的只是燕皇后,九五至尊旁一具行尸走肉,活死人。
  磁刻鸳鸯香炉里檀香袅袅,满室宫人侍女俱都无声。只余一纤弱少女举手齐眉,俯首叩地。金边裙袖,逶迤于地。虽有盛世风华,也难掩无限凄凉。
  当她起身时,宁云殊已是泪流满面。燕脂深深看了她一眼,松了手,便对宫中教引嬷嬷一颔首,“走吧。”
  赖嬷嬷服侍太后多年,这般镇静淡然的性子却也未见。心下诧异,面上恭恭敬敬,“娘娘请。”
  宁云殊急急上前追了两步,恍惚中手被人紧紧攥住,眼看那灿灿凤衣消失在龙凤呈祥插屏之后,只从喉咙中哭喊出一声,“燕脂――”
  燕脂一步步走得极稳。过了中堂,出了正门,上了凤辇。燕晏紫亲自为她掀起帘帏,虎目中微微含泪,满眼愧疚、怜爱。她只垂目端坐,轻轻一句,“父亲大人请回。”
  她看不见燕晏紫身躯一震,满脸的痛楚无奈。她也听不见震耳的礼乐喧哗,满世俱贺。
  这深深浅浅,无处不在的红已将她的心紧紧禁锢,心若死,就不必苦,不会痛。
  凤辇停于承天门。
  韶乐钟起。
  文武百官翼立于丹陛之上。
  皇甫觉站在太极殿前,五彩祥云纹黑锦龙袍赤金九龙熠熠生辉,看着眼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的人,黑眸深不见底。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百官齐声恭贺。
  燕脂眉眼不动,缓步而上。
  皇甫觉忽然下阶数步,抢先迎上了燕脂,拉住她叠于腹前的双手,掌中柔夷冰冷、僵硬。
  皇甫觉微微挑起唇角,“皇后冷吗?”
  燕脂缓缓摇头,眼睛只望着眼前一双二龙戏珠朝底靴。身子下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觉紧紧攥住她的手,重重璎珞下,他看不见她的眼。只听见她的声音,极轻,极冷,全无半点少女的明媚。
  他倏的大笑,“皇后请起。”拉她紧走几步,到了殿前。面朝朝贺百官,朗声说道:“众卿平身。”
  此刻,一轮红日刚刚跃起,朝霞层层泅漫,重重琉璃顶上霞光万道,炫人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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