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第31/164页



  这才是最折磨人心的时候。
  许诚见苗头不对,上前欲进言,我又怎会给他机会说出暗藏威胁的话,抢先道,“你们都听好了,他未交代之前,你们谁也脱不了协从盗宝的嫌疑,需知此事已不是几十棍杖刑可了,谁敢为他求情,罪同连坐。我想――你们不会希望莫王府的事在景王府重演吧。”
  两年前,莫王遗妃丢了一支莫王生前送她的珠钗,找了几日未得,竟生生打死了六七个府内的丫鬟小厮。此事后来传出,皇族内外只道莫王妃霹雳手段。可见在这身份等级森严的社会,奴才的命,命薄如纸。
  我冷冷一笑,许诚终是缄默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再动,也不敢出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连厅内的空气也跟着一同流逝。小厮越发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慌乱的看着许诚,那模样像似要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不敢妄言。
  这时,主理刑罚的管事来了,我喝完了一杯茶。管事恭敬问我,是否现在行刑,我放下茶杯轻道,“此事是连坐罪,恐会殃及九族,草率将他处死,倒不如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说呢?”
  管事是个玲珑人,自然知道我言下之意,顺着我的话道,“王妃说得极是,您真是菩萨心肠……”
  “行了,”我颇不耐听管事的谄媚之词,“你去好好问问他,此事可有同谋,偷盗之物可还安在,若能原物返还,一切罪罚作罢。否则你也不必罚他了,趁早把他给我送到帝都府尹衙门去,免得他九族之中有人得了消息逃走。”我就不信威慑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想死命扛住,不交代,不认罪。
  果然,小厮一时慌乱无措,一把抱住了许诚的腿叫道,“大管家救奴才。”
  许诚急忙退开几步,冷狠道,“小禄子,你若真犯下了如此重罪,还不快向王妃坦承一切?难不成你想连累他人?”此话一出,小厮神色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煞白,不再开口。
  我心下疑惑,难道许诚还握有什么东西让小厮顾忌?可是会是什么呢?我看了眼许诚,他平静的眸色里好像暗藏了几许得意。我更是气愤难当,却又不能发作,只得握紧拳头强忍着,细细寻思,会是什么让小厮连诛九族都不怕。
  难道……我灵光一闪,只有没有九族的人,才不怕诛九族吧。
  那么,他唯一的死穴只能是……容香!
  “来啊,”我站起身叫道,“去把容香那丫头给本王妃找来。她哥哥的事,她不会不知道。也让她在一旁听听,若有遗漏好做个补充。”当然,补充是假,解除小厮的后顾之忧才是真。
  我如是一说,有人领命下去,许诚与小厮都是一惊。我看在眼里,暗思,总算找到病症所在,可以对症下药了。
  可惜,我这一句庆幸还未叹完,奉命找容香的下人回来却报,找遍了王府也没有找到容香,听说是让哪个嬷嬷唤出府购置东西去了。我心里一跳,知道此事绝不简单,恨得牙紧,气血翻滚,却知不能声张,只能竭力平息怒火。
  看情形今日再审下去也不会有收获了。
  思虑良久之后,我只得佯装猛咳一阵,作势虚弱不支,软软道,“本王妃今日累了,就先这样吧,明日再审,且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说罢我遣退了众人,只留下管事,对他道,“我把那小厮交给你,你好好掂量掂量轻重,这丑话说在前头,他若在这一夜出了个好歹,你的结局如何,自己应该可以预见。”
  “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管事谄笑道,“王妃请放心,奴才保证绝不让任何人接近他,也不会让他自个儿想不开做出傻事……”
  我见答案满意,摆了摆手让管事走了,随口招来一个丫鬟,交代她立刻带人去寻容香。
  丫鬟走后,我依然坐在原处思量。可这件事多想一分,愤怒就多一分,心也多痛一分。
  显然,此事与许管家脱不了干系。他原想以礼物被摔坏的说辞蒙混过关,照我的脾性,若只是摔坏寻常礼物必不会过多责怪,即使责怪,依规矩也只能杖刑二十,死不了人。只是他没想到这礼物并非寻常之物,我一见此物便知他对我说了谎。他道礼物是今晨刚刚送来,可我前世的生日是六月十七,哥断然不会晚一日送来生日贺礼。
  而他明知是给我的礼物,还胆敢私查私藏。如此胆大妄为原因何在?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拧紧了锦帕,谦益,你怎么忍心这般对我?
  我怒痛不已,却哪知今日果非黄道吉日,一事未完,一事又起。
  磬儿从宿馆赶回,带给我一个震撼的消息,果然应验了我先前不妙的预感。磬儿道墨阳王夫妇还在宿馆,但墨阳世子已于今晨天未亮之时启程离开了帝都。
  我跌坐在椅上,心里火辣辣的疼。哥原不是说后天才走吗?怎突然……这般无声无息的走了?我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伤心,难过,痛楚,悲戚……统统流淌了出来。
  许久之后,一个失措,听得“叮当”一声,见到原在茶几上的茶杯碎了一地,我这才恍然醒来,追问磬儿,“可知墨阳世子为何走得这般仓促?”
  “奴婢不知。”
  “去将军府问我大哥,他肯定知道。”墨阳王府辖地莫不是出了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
  “王妃,奴婢碰到大世子府里的管家了,他说大世子不在府中……奴婢听说……”磬儿支吾迟疑道。
  “听说什么了?大哥可是出了事?”我一把紧抓住磬儿的手,可千万别再出事。
  “不是,不是,奴婢听管家说好像皇上又要大世子领兵去打战了。”磬儿小声道。
  又打?“大半年前不是刚跟鄂仑旗人打过吗?管家有没有说跟什么人开战?”我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是怎么了?事情扎堆儿似的冒出来。
  “管家也不知道,只说大世子吩咐他置办一些物什。奴婢在街上遇到管家,他便让奴婢先告知您一声。”
  这么说,大哥很快也要离开帝都,离开我了?
  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一件件不如意的事突如巨浪滚来,已经搅得我不堪重负,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想哪件事情,该做什么,说什么。
  一夜都是如此。这一夜,谦益没有回来,我早早上床却辗转难以成眠,不停的想着白天的事,难受,烦躁,仿佛下雨前的压抑沉闷,心里堵得慌。
  而这种堵得慌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才稍稍缓和。我洗漱完毕用了早膳,磬儿来说管家与诸位管事都到了,我这才想起昨日没办完的事今日该画句号了。于是对磬儿交代了一番,让她做好安排。
  接着请管家与管事们在大厅候着,传了昨日那个小厮来继续问话。
  我先说了些没用却不能不说的开场白,完了就再次命人去传容香前来。我不动声色的端坐在大厅首位,只说容香未到之前先不问话,静静的听着管家与管事们汇报府内事务,有要领执事令牌的,也让领了去,但不允离席。
  时间很快闪逝,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厅中各人。如此压抑的气氛下,管事们都已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更遑论那个本就心虚的小厮?他已神情憔悴,焦虑难耐。
  我见时机成熟,对磬儿使了个眼色。磬儿借机为我更换茶水出了大厅。
  突然,一个一等丫鬟慌乱的跑过来求见,大叫着,“不好了,王妃,不好了。”
  我轻咳了咳,冷肃道,“何事惊慌成这样?还有没有规矩?!”
  “王妃恕罪,奴婢知错了。”丫鬟喘着粗气道。
  “何事不好了?”我端出王妃该有的镇定姿态。
  “启禀王妃,找到容香了……”
  “找到了?这是好事,何来不好?”我冷眼扫视了许管家与小厮,但见二人的眼中都有东西闪过。
  “回王妃,奴婢们找到容香时,她……她已经去了。”去了,也就是死了。我握在手中的锦帕猛然坠落,冷看向许诚,只见许诚也大惊失色,而小厮双目倏地通红似要喷出火来。
  众人莫不惊咦对望。我拾起地上的锦帕,颇为动容道,“在哪里找到容香的?”
  丫鬟低泣答道,“在府外的窄巷内……容香昨日一夜未归,谁想……”
  小厮听到这里,忽然发疯似的跳起来扑向许管家又打又踢,狠叫道,“你还我妹妹命来。”
  “快拉住他。”我眼见许管家挨了好几脚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命人扯开小厮。谁知小厮此刻竟力大无穷,众人扯了半响才艰难拉开。而许管家已是衣裳不整,青发乱垂,狼狈之极。
  小厮被拉开后像是忽然清醒过来,跪倒在我面前,痛哭道,“王妃,奴才全招,求王妃为奴才妹妹作主,杀了这黑良心的许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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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红尘泪 第四十二章 事情真相

  我状似一惊,“这与许管家有何关系?”
  小厮急道,“回禀王妃,您的宝物奴才并未见过,该是许管家盗走了。”
  “这怎么说?”我假意惊愕柔和了语气。
  小厮止住痛哭顿了顿缓道,“回王妃,墨阳世子的礼盒本是十七日早晨遣人送来的,早晨是奴才当值,便要送往清宁院,许管家却拦住奴才,要奴才先去办另一件事。等奴才办完事回去,却见小福子和小喜子正在摆弄礼盒里面的东西。那时候宝物应该就不在里面了。”
  “……可是谁也摆弄不好,小喜子就跟管家说,要不把礼盒扔了不上报。许管家说不妥,若是日后事发,恐怕就没命了。然后管家命奴才到府外寻了个木匠,让他把礼盒里的东西摆弄好,可那个木匠摆弄了半日也没了法子。”
  小厮停下来咽了咽口水,我命人递上杯茶水,他喝下接道,“一更的时候,奴才听小喜子说,墨阳世子又遣人送了一封信来。幸好是他当值,怕是世子爷催问礼盒的事,他就把信呈给了许管家。第二日早晨,奴才当值,许管家当时给了奴才十两银子,要奴才带着礼盒跟他来领罪。”
  “……他说世子爷出了城,正好是机会,可以将礼盒的事办妥。就算世子爷日后与您提起礼盒,也觉察不出这一日的拖延。他还说,王妃您向来手软,奴才去领罪,惩罚必定不重,就算依规矩处罚也只有二十棍杖刑,要不了命。”
  “奴才当时被银子蒙了心,想着许管家待奴才也不薄,就应了。那时奴才也怕出个好歹,便央求管家照顾奴才的妹妹。许管家说他自有安排,奴才这才……奴才知罪,还请王妃替奴才的妹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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