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翼天使》第18/53页


仿佛永恒一般,山几移水几转的千万年,他的脸化为一颗坚硬的石子,她只等到他的两句话:“还不快走!这里没有你容身之地!”

一阵锐痛,齿咬破唇,殷红的血凝在嘴角,月柔听到一个悲凉的声音由自己沾满血腥味的口中发出:“我只是你的一个复仇工具吗?”

他瞪着那点血红,脸愈来愈僵硬,像要爆出裂痕。

此时,一个女人由祠堂内跨出,双眼红肿而悲伤。她看到大热天的,对峙的三个人,情况十分怪异,便问:“什么事那么吵?这女孩子是谁?”

“你还不快走!”荣轩不回答母亲,只推着月柔。

“不!我只要答案,亲口说出的答案!”月柔抗拒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妇人好奇又不耐:“告诉我呀!荣轩?晓真?”

月柔突然转向那妇人,不顾一切地说:“我叫沈月柔,是沈嘉伯的孙女。”

没几秒,妇人的脸马上如狂风暴雨,她疯子似地随手拿起墙角的竹枝扫帚,往月柔身上没头没脑地打下来:“沈家的人?你还敢来?今天是我丈夫女儿的祭日,你还敢来?你存心要他们死不瞑目,不得超生吗?”

月柔脸上手臂上辣辣地痛,惊吓尚未度过,荣轩又用身体推她,两人全由石阶上滚下去。

“快走!”他声嘶力竭地喊:“快走!”

月柔由他身后看见妇人的竹枝又要落下,这回是在荣轩的背上。他又推她一把,她勉强站起来,却被眼前看热闹的人群吓到。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全对月柔指指点点,伴着荣轩母亲拔尖恐怖的声音:“千世万代不得好死的沈家呀!丧尽天良的沈家呀!天理不容的沈家呀!我要你偿命……”

月柔不知道她如何脱离那暴乱的场面。只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跌倒了再爬起来,泪掉下来就用手去擦。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千夫所指”滋味了!大家都对她讥笑怒骂,包括荣轩在内!

她像被人剥光衣服,遭到轻蔑无情的审视,一重重羞辱如同尖刀般刺穿她,她恨不得化成一阵烟,由空气中消失。最好能有一辆车撞得她肚破肠流,面目全非,以痛制痛地将一切化为零吧!

她回到小楼,深锁门户,把自己缩在卧室的墙角,抱紧自己,不断颤抖。由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滴水未进,泪已流干。渗出的血迹在脸上向上……有荣轩推的、他母亲打的、树枝刮的、石头磨的……她都不在乎,因为什么都没有比心被撕裂痛!

不知多久,荣轩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叫她开门。

不!她更缩进角落,不能让他找到,她蒙住自己的嘴,挡住一声呜咽,她要缩成一粒尘,藏到亘古的寂静中,让他看不到自己。因为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会让已血淋淋的她碎成一片片。

他试了许久才离去。

终于月柔尝试着到厨房去,长期未动,腿全部麻痹,几乎失去功能,她只能在地上爬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好不容易弄到一杯水,才喝一口,就吐个不停,呕了一地胆汁,半昏迷中她想:“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找个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

清醒后,她一刻也不留地奔逃到日本。

隔着大海,远离那个岛,尖锐的痛苦仍无法散去,它们阴魂不散地刺戮她,啃蚀她,到残尸剩骨仍不放过,这世界待她如此冷酷,冷酷到每一次呼吸都钻心刺骨的疼。

她想死。

她在自杀林徘徊哭泣,铁丝网围栏阻隔她,所以她选择了投湖水自尽。

湖水淹没她,最后浮现在脑海的是荣轩已扭曲的脸孔,带我魂引我魄,一命还一命,世世纠葛……

然而她睁开眼睛所见的,不是幽冥黄泉,而是白色的医院和在病床旁不断祈求日照大神的外婆。

一个钓鱼客救了她,她没有死成,却杀了已存在她腹中三个月没有人知道的小生命。

虽生犹死,在酒会上她并没有骗荣轩,那个十七岁的月柔早就死了,死在那一年的夏天。

※※※

隔两天一个有雾的早晨,空气凉凉的,月柔和王老师在山上又挖又种,初开的美丽花朵在风中传送浓郁的香味,只有这满园春色的不断的体力劳动,才能令月柔忘却俗世种种的烦恼。

“唉!这些药草花种不成了。”老师脱下手套说:“白花了几个月心血和那十几万资金,好在当时我没有订更多。”

十几万对她们这起步的花圃,仍是不舍。

“就算是投资实验吧!”月柔安慰她说:“我们还有其他种花,不是很成功吗?”

“花的是老本,就难免心疼。但实在又舍不得这些花花草草。”王老师走回廊前喝口茶:

“不过我听明雪说,我们现在是盛南集团的一部分,以后资金调动或扩大,都比较方便。”

这说到月柔的痛处,但她实在不愿意吓到王老师:“盛南对他们的每一项事业都会有评估,我想双月迟早会知道的。我没有明雪那么乐观,反而觉得我们应该让称脚步,尽量在经济上寻求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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