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的义务》第238/260页


  疤很幸运,他就是这五十人之一。
  其实他也是要死的,只不过,就在他差点死去的那一刻,救星降临了。
  “厄就那么忽然从另一边的河边跳到水里,将咬到我的那条恶鱼打死,我这才没有被吃掉。”疤说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毛毡,露出来的部位赫然是一道已经花了的疤,这是原本留下的疤随着皮肤生长不断长大留下的印记,至今为止还是很深,可想而知当年原本的伤疤到底有多可怕!
  “我的名字就是从这道疤而来,在此之前我没有名字。”疤说着,还露出项上的项链让两人看了看:“而这是当年咬到我的恶鱼的牙。”
  非常大的牙,足足有七八厘米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牙已经有些磨损了,然而还是可以看出原本的凶悍。
  厄救了疤,也救了部落里的其他人,他把那条肥大的恶鱼拖上来,扒皮,割肉,部落里快要饿死的人们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他将恶鱼的皮贴在竹筏的下面,后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要他们坐在竹筏上,水里就没有鱼攻击他们,避开了岸上的猛兽,又避开了水里的凶鱼,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总算找到了可以栖身的地方。
  厄懂得东西非常多,他知道哪种植物能吃哪种不能吃,知道什么植物可以治什么样的病,他还会炼铁,孩童、妇人有了趁手的工具,渐渐地也能抵得上失去的青壮年的不足,他还会种植,在生活的地方附近种了可以吃的粮食,从此以后,他们就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外面采集。
  “厄是个不可思议的人,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是却懂得那么多东西,虽然他不肯,可是我们都把他当成了新的部落首领。”
  厄八十五年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十年后,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年纪。
  “我那个时候十五岁了,在那个时候的部落里,就是成人了。”
  “厄把他会的东西全部交给了部落里的人,其他人没有学会的东西,又都全部交给了我,他教会我辨别各种植物,教会我说外面人的话,还带我和外面的人打过交道,确定我这些事情都能做之后,他说他要离开了。”
  老人说着,仿佛又回到了七十五年前的那一天,想来坚强的他泪流满面,请求厄不要离开。
  可是——
  “不行啊,我必须走。”手温和而又不失力度的抚上他的头,厄拒绝了他:“再不走,我会给部落带来厄运的。”
  “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我会给这里带来不幸的。”
  “怎么可能呢?你给这里带来的只有安宁不是吗?因为你,我们才都活了下来,找到了现在这块地方,安居乐业,都是因为你不是吗?”疤记得自己相当不服对他道。
  得到的却是厄的摇头。
  “我感觉得到,他来了,他马上又要来到这个地方了,他是来找我的,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样,你们才不会受到影响。”
  “他?他是谁?比厄你还要厉害吗?我不信!”疤显然不同意。
  “你不懂,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带来的,甚至,你们会遭遇这么多的磨难,也都是因为他。”
  “如今,大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想这份安定被破坏,为了这个愿望,我必须走,必须走……”
  “然后,厄就离开了,只和我一个人告了别,他在我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一个人独自离开了,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是什么,不过,那一年,我们西方的一个方向出现了地动,很可怕的地动,所幸距离我们很远,没有波及到我们的部落。”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过厄的消息了。”
  “这也是我所知道的,关于厄的所有事情。”
  说完,老人静静地抬起头来,又看向了溪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了, 这是很久以前厄给他自己画的自画像, 他给我们每个人都画了画像, 那些画像如今都在我这儿,包括他自己的那张, 如今这副画像已经在我这里放了多年,送给你吧。”回到内室一趟,疤捧了一个用手织粗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正方形物体过来, 然后,老人脸上露出疲劳来,溪流和宫肆便拿着肖像离开了, 一直到亚登家他们现在住的房间才打开,然后, 打开的瞬间——
  宫肆和溪流同时静默了。
  “原来你爸就长这样。”看着画布上那个抽象到勉强能辨别出一点人类特征的人形, 宫肆道。
  头发是白色的, 脸是个倒三角,身上的各个组成部分都是由各种各样的三角形构成的, 这幅画画得非常有原始氏族壁画的特色。
  从这幅画上是没法看到那个名叫厄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只不过这幅画使用的油彩非常特殊,不是溪流认得的任何一种颜料, 历经这么多年依旧鲜艳如初, 倒是很有收藏价值, 何况这也是疤的心意。
  这幅画一看就是被好好收藏保留下来的,能把珍藏了这么久的画说送就送给自己,看来那个厄在疤的心里真的很重要。
  溪流心里清楚的很, 对方之所以会告诉自己那么多事情,又把这幅画送给自己,原因自然全部是因为厄。
  自己的父亲……人缘真是不错。
  看着画布上挂着抽象微笑的小人儿,溪流想。
  “你对你爸有什么印象不?”看着溪流盯着那副画一直看,宫肆问他,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背后一直背着的铁笼子从自己身上解了下来,仍然放在床上,他转着胳膊松快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视线依旧留在画布上,溪流的眼睛却穿过画布回到了自己的记忆中:“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他。”
  “不过,离开姬家之前,我曾经听到过母亲和祖父的争吵。祖父用很愤怒的语气职责母亲为什么不结婚,那个时候她已经生下了摄云,生了孩子却又不和孩子的父亲结婚,在我祖父眼里是很离经叛道的结婚。”
  “你还在等那个男人吗?那个说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和你结婚的男人?后来又说等你生孩子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男人?”
  “他回来了吗?你生孩子早产,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自己挣扎着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回来了吗!”
  宽敞而华丽的房间内,祖父在咆哮,只将门揭开一道小缝,黑发的男孩在门外悄悄的窥视。
  他不是有意窥视的,他只是想要寻找自己的母亲,一路找过来,就被这间屋子里祖父的声音吸引过来了。
  “所以,我不结婚了。”面对祖父的怒吼,母亲只是冷静道。
  “是真的对那个男人死心了还是对所有的男人都死心了?你至今依旧这样,难道还在等那个男人回来吗?”祖父不依不饶,依旧在和母亲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已经忘了那个人了。”最终只留下这句话,母亲便从屋里走出来了,看到门口的男孩,她也只是挑了挑眉毛,嘴角随即露出一抹笑容,将男孩抱了起来,她带着他向他们的卧室走去。
  “忘掉我和你祖父刚刚的对话,都是不重要的事,没必要记着。”母亲对他说。
  和小男孩一起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枕头上摆着一本童话书,他们正在一起读睡前故事。只不过和一般小男孩得到的有很多可爱插画的绘本不同,这个绘本的插图可不怎么好看,起码不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类型,不过母亲却很喜欢给他读这本书。
  小脑袋抬起来,男孩乌黑的大眼睛直视自己的母亲,他忽然道:“你们在说的是我爸爸的事情吗?他不肯和你结婚吗?”
  被儿子问的愣了愣,女人却没将这个问题蒙混过去,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他挺无辜的,他是个很有魅力的家伙,同时也很单纯,我们只是相互吸引了而已,还没有进展到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不过后来有了你,他很高兴,说等你出生的时候一定会过来,而知道他要过来,我也很高兴。”
  母亲翻了个身,长长的头发将绘本盖住了,眼睛看着房顶,她皱起了眉:“虽然他们都说他没来,可是我有种感觉,我生你那天他过来了,我感觉到他来过了。”
  说完,女人便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往被子里一拽,要他和她一起乖乖睡觉了。
  “……这就是我母亲唯一一次和我谈论父亲的事情,很遗憾,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有。”回顾了一下自己的童年,溪流耸了耸肩。
  和溪流一起盯着那副画又看了一会儿,宫肆最终皱眉道:“总之,这次来黑土大陆我们各自都算有很大收获,我从大伯这里学到了铁匠的经验,而你知道了你爸的一些事情。”
  “虽然我其实并不怎么想知道……”溪流苦笑道。
  老实说,到了他这个年纪,从未谋面的父亲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不过,这仅仅是对于溪流的心情而言,事实证明,现阶段,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厄的儿子,对于他们目前的出境是相当有帮助的。
  单单亚登朋友的身份还没有办法打消部落里的人对他们的警惕,然而长老的认可却完全不同了,不知道长老私下里和部落里的人们说了什么,第二天开始,宫肆发现部落里的人对自己一行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也会在末法的翻译下和他们说几句话,他们对外面的事情还是相当感兴趣的,不但会问他们外面的事,还会对他们传授在这里生活的经验,宫肆和大伯就在这种交流里获益非凡:他们竟是找到了许多外面人根本不知道的稀有金属!还开发了它们的各种用途!好些东西甚至连大伯都不知道,这几天大伯就沉迷于和部落铁匠的交流之中,亚登的家也不回了,就住在了铁匠的家中,征用末法做翻译,加上一直跟在大伯旁边见习的宫肆,三个人一起全在部落铁匠的家扎了根。
  宫肆这边在打铁,溪流也没闲着,宫肆把那颗蛋交给他了,铁匠打铁的地方太热了,鬼知道会不会对蛋有影响,他就把那颗蛋连同铁笼子一起交给了溪流,嘱咐他背好蛋,末了还把幸运交给了他。
  然后,幸运又成功的引起了疤长老的回忆。
  “啊……厄当年也有一只信鸟,而且也是一只黑信鸟。”
  “厄对我说过,黑信鸟是极其罕有的一种信鸟,一百年都不见得能出一只,一旦活下来,它的个头会比同类大的多,听觉、嗅觉、飞行能力都远远超出同类,会是信鸟之王。”藉由幸运又忆起了厄的一些事情,疤长老看着有点怀念有点高兴。
  “可是我听庞托克信鸟店的人说,黑信鸟是不吉利的信鸟,它们送来的消息都是预兆死亡的消息?”胳膊上托着幸运,背后背着一颗黑色巨蛋,溪流一边问一边觉得自己现在的造型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不过那又有什么法子呢?自己的器嘱托自己做的事情,就算形象受损也要做好。
  “那也难怪。”谁知疤竟肯定了这个说法:“当年厄可是用这头信鸟给黑土大陆上无数人送过消息,提醒他们灾难即将到来,厄仿佛天生知道灾难即将降临在哪里,他总能提前感受到,然后提前通知大家,厄的黑信鸟每次送去的都是各种灾难的信息,也难怪外面会流传出这个说法。”
  “唔……这样的话,岂不很像死神吗?”提前告知对方哪里会发生灾难?这……这怎么想都不太吉利,溪流心想。
  “怎么可能!”这个说法立刻被疤否决了:“别人会这么想我没有办法,只能听到一次揍他们一次,你可是厄的儿子,儿子怎么可以这么说老子呢?”
  “这可不是死神,而是一种预言,能够未来发生的灾难,让众人提防得以逃离灾难的,厄是贤者啊!”疤显然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厄粉,这么不吉利的事情都能硬生生理解为贤明智者的象征,唔……溪流点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不过对于溪流居然能有一只和厄一样的黑信鸟这件事,疤心里显然很高兴,发现溪流根本不会驯养信鸟,至今幸运完全靠自学成才的时候,他立刻把部落里最擅长驯养信鸟的猎人找来了,吩咐他一定要帮助溪流将黑信鸟训练好,叮嘱完,他还在旁边监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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