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恋爱》第9/42页


呆滞地站了许久,我最终呼出口气来:“不管怎么样,宣传经费已经有了!”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我整理皮包:“我要去洗头,这边你看着了。”
声音淡漠,让可人有些心慌。
“郁郁姐,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全身都没力气了!我当不了阿巧那样的小孩,也做不了可人心目中完美的大人,我左右都不是,我两边不是人!我在阿巧走后,拉着别的男人的胳膊放电求赞助;我在大骂老妈挥霍无度之后,学着她的样子做老板――我还算什么?!
“我很累,洗个头就回去睡觉!”我懒洋洋,提不起劲来。
“郁郁姐,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有苦处……”可人现在想起要道歉了。
“我没什么苦处!赞助拉到,我高兴得想原地翻筋斗!”我笑着,拎着小包走出店去……
LEVEL 6
想来,做人也真是没意思――当妈妈的,为了子女几张泛红的成绩单就要愁得掉斤肉;当股民的,为了几张连卫生纸也做不了的股票就要哀怨得跳楼;银行利率下降一丁点有人就要流眼泪;房屋贷款上涨一丁点有人就要撒脾气;我这个当小老板的,为了几张财务报表就要昧良心耍美人计……想来想去,人生总跟一些不着边际的数字过不去,累得要死要活……
不如脑袋空空,做个闲人得紧啊!
想着想着,突然羡慕阿巧――永远是个孩子,那该多惬意?!烦恼一辈子留给别人,只要自己快活就好!高兴与难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说到底还是自己为自己做主!总比成年人要轻松,因为他用不着去顾虑别人。
来到富丽堂皇的美容沙龙,因为母亲是老会员的关系,我偶尔可以李代桃僵地客串一下,替她在这会员费动辄上千的高级美容沙龙消费。
我不是母亲,老实说,太殷勤的服务,我不是很习惯承受。看着别人把自己当上帝的老母一般奉承阿谀,我总是不太适应。
但今天例外,我做了次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坏人,也被人当市侩奸商般冷眼看了回――心理承受能力格外坚强的时候,不知为何,就是想来享受一次超白金的服务!
洗好头,躺在理发椅上,闭着眼享受高级发型师的手指按摩,心里空荡荡的,正好睡一觉。
可惜,我想要的宁静,远比我希望中的难以保持――
“这不是郁郁吗?”就在旁边位子,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眯起一只眼,我瞄了眼左边,突然觉得不幸――这个世界上人口太多、土地太小!难怪古人会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看到左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我感到心脏就像坐在云霄飞车上一样,从制高点陡然下降到马里亚那海沟的最低点!
看到这个人,我绝对谈不上高兴!
别怀疑,没有人能真正做到‘人见人爱’!我也不例外,生平做了二十二年社会人,怎么也不敢保证自己到哪里都能遇到朋友!有朋友,自然也会有仇人――我建立朋友关系的手腕跟我制造敌人的能耐同样惊人!而此刻坐在我旁边位置上,同样在享受按摩服务的美人,自然也就是我不太感冒的那种人。
陈胜莉,这个从小学到大学都与我同班的女人,一点也没珍惜过我和她那么难得的同窗情谊,从来就跟我不合拍!
矛盾的开始很简单,但凡是女生都会理解那种回忆――小学时的大队长评选,大家一致投票,而我以一票的优势超越陈女,成为当时的风头人物――而那至关紧要的一票,来自于陈胜莉暗恋得不得了的班代小帅男!
于是这个梁子结定了!我叫冤都来不及!
离开学校几年,几乎要忘记她那张艳丽而尖酸的脸孔了!
“好巧,世界真小。”我点头微笑,说得由衷。
“可不是!你刚刚坐下来时,我差点不敢认呢!”她大笑着,“看你的气色那么差,还以为是哪个被老公抛弃的黄脸婆――哦呵呵~~~~~~”翘起兰花指夸张地附送来一连串奸笑,她的恶劣还真是一如既往,不思进取!
“哪里的话!我还是单身呢!倒是听说你已经结婚了,对方是[西方高科]的小开是吧?”我冷笑着,开始回忆那个[西方高科]小开平时的种种‘壮举’――凭借通讯发家的大企业二世祖,将‘纨绔子弟’这个成语的含义发挥得淋漓尽致!要嫁给那个男人,还真是需要国父革命的精神――毕竟,要改变一个男人的劣根性,没点毅力可不行啊!
想来是被我说中要害了,陈胜莉的脸僵了僵,随即道:“是呀!我结婚时还发给你请贴呢!结果你没来!”声音里隐隐有些愤恨,我镇定地点头:“不巧,那次正好要出差。”
“是吗?碰巧要出差的人还真多!”她咬牙切齿起来。我很理解她的感受,请贴发了几十张出去,全是宴请昔日同窗――可那天还真不知是碰巧还是商量好,大家全都以出差为借口,心甘情愿地集体错过她这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
想来,这个娇娇女当时是格外地出离愤怒吧?!
“是呀,我的命苦,当然要奋斗了!比不上你清闲呀!”不置可否,我示意发型师可以开始修剪了。
她脸色稍霁,看来我的自我菲薄她还是挺受用的,毕竟大家都已经成年,再抓着幼时的小辫子,未免显得幼稚。
“怎么,工作不顺心?”她淡然地问着,倒像个老朋友在关怀。
“不景气嘛!天生劳碌命咯!”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自问――真的只是不景气的原因么?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累呢?好像心脏在苟延残喘似的!一口气跑了十来次马拉松一般,像条死狗一样瞪着不知彼岸的终点,心里想着,那个遥远的终点线上,到底会有谁,在那里为我等待。
会是阿巧吗?
不太可能吧?
“还好吧?最近我还看到你们的广告红火了一阵子,那孩子哪里找来的,挺漂亮。”她得意的笑着说,仿佛听到我的近况惨淡令她心情愉悦。
“小本经营,哪比得上贵夫君的财大气粗?”我反诘。时常在花边新闻上看到她丈夫与女明星的绯闻,此时不拿出来说说,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几乎是立刻,她沉默了。三缄其口,突然变得不认识我似的。
话已出口,我不得不后悔。戳别人痛处未免过分,自己的心情不好,也犯不着拿他人撒气!
果不其然,陈胜莉烦躁地从皮包里翻出香烟来点上。
“几年不见,你好像换了个人。”她突然道,声音意外的沉实。
“还好吧,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我苦笑,连自己的死对头都看出来,我过得身不由己。
“以前的你,像个水晶人儿似的,剔透光明,让人嫉妒。现在倒好,你跟我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诡异一笑,烟雾从红唇中飘散,笑容涩涩的。
我恍然一怔,原来如此!
难怪人常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你的敌人!陈胜莉的话,犹如鹈鹕灌顶,我豁然开朗!
怎么会如此拮据呢?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以往的从容到哪里去了?突然开始怀念自己的青葱岁月!
那时候,心无长物,所以光明剔透。因为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自己的判断,反而显得从容不迫。而现在,人自以为长大,却反倒忘却了昔日的磊落光明,任何事都汲汲营营,惟恐行差踏错――却反而是步步皆错!
长笑一声,突然想和她一泯恩仇!我侧过脸去,道声歉:“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出来聚聚。大家都多年不见,素素都已结婚,飞扬也还是老样。”
她淡淡一笑,“你的朋友都是些牛鬼蛇神!也好,很久不见程飞扬那张恶毒的嘴巴,倒是挺想念的。”说着,从皮包里翻出张名片递来:“我的卡片,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我定睛一看,XX银行的业务经理!头衔忒大啊!
“很不错啊!同窗里,就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由衷感叹。
“一个虚衔而已。不过,要是谁需要贷款,我还是顶点儿用的。”微微笑着,她熄掉烟头,示意发型师把头发吹干。
心里微微嘘出一口气,我收好名片。从镜子里反射出她的脸庞,还是和过去一样,高傲而冷艳。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发觉,对于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我也许从未真正地了解过!
少年时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可以撑起一片天地,身边的世界显得无限宽裕;独立后变得局促,整日疑神疑鬼,心灵也跟着狭小起来――
突然生起一线光明,我猛地转过脸去:“陈胜莉,我请你帮个忙!”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那紧张又腼腆的脸,突然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悠然地从皮包里再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你这个人,求人帮忙的时候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说吧。”
所以说,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说出口就立刻后悔的请求,竟一次性通过!陈胜莉爽快得不像话――你几时有空来我办公室办个手续吧!
末了,她还追加一句――聪明点的女人就要切记,与其找自己的追求者帮忙,不如找自己的敌人帮忙!因为敌人不会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至少她不会。
婉拒了我的晚饭邀约,她以‘今天没空’为理由先行离去。临走时耳提面命,要我记得约到飞扬、素素,大家一起聚会,摆手离开时的背影潇洒得离奇!看着她那窈窕的身影,我突然松了口气――多年的小小心结,竟然就这样随时间解开来!?
也许,成长的寂寞,每个人都在面对吧?
在我为自己的成长感到唏嘘的时候,陈胜莉是否也是一样呢?越是长大,就越是寂寞。身边能相信的人越来越少,少到了最后,竟宁愿相信自己的老敌人!
我和陈胜莉,到底是怎样的敌人呢?也许我和她那样的敌我关系,其实是一种小孩子对人生的宽裕心态吧?
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尽可能地树敌――只要看对方不顺眼,就一一鄙视过去!
到了长大以后,便发觉朋友其实是越多越好。但狭小的心灵却总是无法容纳更多,以至于越是不敢得罪人,便越是得罪更多人!等到身边寂寞了,才开始怀念小时候的敌人――那些往日令自己鄙视过去的脸庞,其实每一张都那么生鲜活泼!没有虚假、没有伪装、没有利益的交换与互补(只是一家之言,姐妹们若有不同看法尽管提出)。
心情莫名其妙地轻松了起来,回到家时,还特意去关注了下楼底下的信箱――一大堆广告DM单,什么增白美容新招、英语培训、电脑进修、私立学校之类的,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个沉实的小盒子,又扁又硬,看看外包装――竟是一封航空邮件!
来自海峡以外的国度,却不是出自于老妈之手――看看时间,昨天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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