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将军》第19/178页


  左苍狼说:“因为俞国会派遣使者入靖,大肆夸耀自己的战力。然后称我们虽然歼灭其十五万精锐,战力却也被折损得所剩无几。然后邀西靖皇帝出兵,瓜分燕地。西靖皇帝对大燕早怀纳入彀中之意,必然会兴兵试探。而一旦西靖起兵,孤竹、山戎、屠何等必会认定大燕大势已去,既而闻风而动。”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袁戏问:“那西靖当年率大军入侵,都被温帅挡于平度关外,北俞也被我们吓破了胆,还敢再来?”
  左苍狼说:“北俞不会来,但是一定会这么做。此战他遭此重创,四周虎狼环顾。他为自保也好,防止大燕复仇也罢,只有走这步棋。因为只有大燕乱起来,其他野兽才顾不上身受重伤的俞国。虎狼瓜分大燕的时间,正好能给它以喘息之机。”
  这番话出口,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温砌问:“依你所见,该当如何呢?”
  左苍狼说:“温帅率少量兵士,此时行军,前往宿邺以西的平度关关隘。西靖大将见到温帅本人,已知大燕有所防备,必不敢妄动。我方一面遣使前往孤竹,游说孤竹王向俞国用兵,一面佯攻小泉山。俞国现在残余军力全部驻防在燕俞边境,以防止我们反扑。孤竹一旦同它开战,俞国如果不调兵回防孤竹,孤竹会得手,如果调兵回防,我们则有机可趁。”
  那一天的太阳很大,她发间全是灰尘和汗水,脸颊如染烟霞,唇却很干。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接着说:“我们双方无论是谁得手,其他国家都会知道弱者是谁。一旦其他部族闻风而动,俞国一定会灭亡。”
  她说完之后,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开口。左苍狼看看大家,有点讪讪地,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温砌问:“你是说,我们需要佯装囤兵平度关,以威慑西靖,然后和孤竹一起,向北俞用兵?”
  左苍狼眉头微皱,说:“不,大燕国库空虚,已不堪再战。我们只是佯攻小泉山,以牵制北俞。一旦孤竹得手,其他国家会抢着前来分一杯羹,俞国必陷入战乱之中。我们只需要擒回俞国皇族达奚铖和达奚琴,然后将小泉山等城池丢给山戎或者屠何。如此一来,孤竹最先起兵,必然损失惨重。而山戎和屠何损失不多,却得利最大,三方之间必生嫌隙。无论他们是互相交战还是防备,都可保大燕无忧。”
  裨将军许琅问:“为什么要擒回达奚铖等人?”
  左苍狼说:“无主之地只会更加混乱,而且达奚一族,在北俞根基深厚,民望颇高。我们擒他们在手,日后若攻北俞旧地,定是胜券在握。”
  温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那时候她像个大花猫,只有眼神闪动着炫目的光华。温砌说:“今夜我带两万人前往马邑城,袁戏听令。”
  袁戏跪在地上,温砌说:“此间军务,由你全权处理。左苍狼任参军职。如至战时,意见分歧,派兵急报予我。”
  袁戏和左苍狼均跪地领命:“是!”
  温砌看了眼左苍狼,说:“都散了吧,袁戏留下。”等诸将都散了,温砌转过头看袁戏,良久,说:“宿邺西与北,虽在一城之中,然则营地相隔甚远。军情如火,即使急报,也未必来得及。”
  袁戏说:“温帅的意思是……”
  温砌说:“若论勇猛,大燕无人及你。若论智计谋略,她胜你多矣。如果意见相佐,你要多考虑她的见解。”
  袁戏说:“温帅您是知道末将的,让我上阵杀敌,我袁戏谁也不惧。可是这些弯弯绕绕,我是真的……元帅为何非要我掌印信?”
  温砌说:“袁戏,她是二殿下的人。这个人与我们,终究不能同道而行。所以你既要用她,又要防她。一切军务,均需亲自打理。绝不可偷懒懈怠!”
  袁戏扒了扒头发,颇为烦恼,说:“是。”
  温砌说:“袁戏,我交到你手里的,不是军符印信,更不是一个统率的虚衔,那是整个西北大营的军心,是为将者的忠诚,是陛下这么多年来的恩泽和信任!”
  袁戏的表情慢慢凝重,温砌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管将来谁登帝位,但是我麾下的军队,哪怕一兵一卒,都必须是陛下手中的军队。”
  袁戏汗都下来了:“不、不,元帅,您说得这么严重,我……我怎么心里有点虚!”
  温砌递上兵符,说:“你答应我,她身为参军,只有议事之权,绝无其他任何权力!”
  袁戏接过兵符的时候,手都在抖。
  当天夜里,温砌率两万人连夜行军,赶往与西靖接襄的宿邺城西,在白狼河边扎营。左苍狼和袁戏带军队返回与北俞小泉山相邻的宿邺城北。
  袁戏一路都在看左苍狼,左苍狼被看得不自在,不由摸了摸脸,问:“我脸没洗干净?”
  袁戏干咳一声,立刻移开目光。
  行军过程中,温砌向慕容渊请令,派使者游说孤竹。这是现成的功劳,大燕这次大胜,全歼了北俞十五万精锐。如今相约出兵北俞,孤竹王一定会考虑。温砌话里话外,还是提及了二殿下慕容炎。
  而慕容渊虽然同意此事,却仍派了太子门客高车奇前往。
  几天之后,孤竹同意出兵,游说之功尽归太子。
  温砌暗自叹息,却也无能为力。等到八月中旬,西靖果然再次囤兵,但为首的将军见宿邺以西的白狼河是温砌亲自驻守,顿时犹疑不前。
  当年西靖与大燕的一战,温砌仅靠三万残军,生生耗得西靖十几万大军粮草殆尽,不得不同意和谈。如今再战,他又有几分把握?
  西靖这一犹豫,袁戏和左苍狼带兵攻打北俞小泉山。北俞正在抵抗之际,孤竹起兵,自东边攻打北俞的延陵。
  北俞瞬间手忙脚乱,孤竹轻易得手。一夜之间,西靖大军绕过宿邺城,径直攻打北俞的马邑城。西靖一动兵,其他部族纷纷起兵,整个俞国在短短三天之内,全部陷入战乱之中。
  袁戏一马当先,率军攻下小泉山。左苍狼说:“放弃守城,追击达奚铖和达奚琴!”
  袁戏看看小泉山的纤陌城郭:“这可都是用命换来的城池啊,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左苍狼说:“丢给山戎,西靖一定会跟它咬起来。我们握在手里,只是祸端。”
  袁戏低头想了想,说:“行吧。那我们现在退兵?”
  左苍狼说:“我带一小队人,前去追击达奚铖等人。”
  袁戏刚要答应,想到温砌临行前的吩咐,立刻改口说:“哪有参军亲自带兵的道理,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温帅交待?你划定路线,我去就行了!”
  左苍狼说:“有三条可能的路线。而且这一条路有可能遭遇靖军,十分危险!小道不宜人多,还是我亲自前往吧。”
  袁戏忙说:“这条我自己带兵前往,剩下两条就派诸葛锦、许琅分别带兵追赶拦截。”
  左苍狼微微一顿,咬了咬唇,说:“好。”然后划定了另外两条路线。
  袁戏自以为干得漂亮,和诸葛锦、许琅带着三队人马就走小路拦截达奚铖和达奚琴而去。左苍狼亲自将这三路人马送出小泉山,转头看看剩下的六万余军队,唇角微勾,露了个笑。

☆、第 21 章 代价

  左苍狼带着剩余的六万军队退回宿邺城,把已得的小泉山丢给了随后前来的山戎人。
  大燕军中素无女子,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走在军中可谓是走在目光汇聚的中央。左苍狼待人和气,起初有兵士作怪,向她吹口哨。她回头看了一眼,说:“你吹的?”那兵士吓得面目发白,她淡淡道:“以后别朝我吹口哨。我也会吹。”
  说罢,真的吹了一声,然后说:“我还吹得比你响呢。”
  众皆大笑。
  一路回到宿邺城,她与兵士已经混得极熟。白天行军,晚上坐在火堆旁边烤肉喝酒。西北沙地多狐狸,熟悉地形的老兵痞没事还叫上她一起打狐狸。 
  左苍狼的箭法百发百中,有一次曾在一百二十步外射中奔跑的沙狐,且正中眼睛。军中最熟练的弓箭手也甘拜下风。
  待回到宿邺城,左苍狼安排扎营,第二天就开始每日操练。她每天起得非常早,十六岁的少女,一身白衣轻甲,带着数万兵士或练习突刺,或数十里负重疾跑。
  有时候汗流浃背,每粒汗珠都闪烁着光辉。
  营中对她有好感的兵士不在少数,有内向的偷偷地看她,有外向的直接向她示好。左苍狼站在校场上,扫视众人,说:“今天收到几个兄弟偷偷递来的情书,说对我十分仰慕,朝思夜想,茶饭不思。”
  士兵们捧腹大笑,递情书的人低下头,谁也不敢看。左苍狼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大家都跟着起哄,她笑笑,素手一抬,指着箭靶,说:“今日设个赌局,谁能胜我……”她想了想,摘下手上骨韘:“赏骨韘一个,而且从今天起,我会记得他的名字。”
  兵士们顿时一阵欢呼,纷纷上前尝试。但是营中兵士,哪能跟她这种人相比,纷纷败下阵来。
  败了也没人气馁,个个都是一脸的笑容。
  半个月之后,西靖率先攻入俞国都城武淄,俞国灭亡。
  西靖与孤竹、山戎、屠何等军队在俞国故土烧杀抢掠,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城池之争。大燕从慕容渊到朝中群臣都松了一口气。袁戏擒住了俞国旧主达奚铖、皇叔达奚琴,一路押解回京。
  慕容渊龙颜大悦,封赏了温砌、袁戏等将领。唯独没有提左苍狼。温砌自然也不提,她仍在军中任参军职。
  温砌、袁戏回晋阳受封领赏那一天,左苍狼在军中跟兵士一起操练。突然有传令兵快马来报:“参军!晋阳有人送信给您!”
  左苍狼颇为意外,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左参军亲启。她撕开信封,慕容炎熟悉的字迹苍劲有力,她尚未看清内容,墨香先入了心肺。
  信其实很短,只是说:“军饷微薄,聊以补贴。左参军辛苦。”最后落款一个龙飞凤舞的炎字。后面附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左苍狼拇指指腹在那个炎字上反复摩娑,原来,只是这么触碰这个字,也会让人心跳加速、血脉沸腾。她唇角忍也忍不住,弯成了月牙。面东而望,不见晋阳,心却已在彼方。
  下午,左苍狼正想着要不要给慕容炎写封回信,突然有人来报:“参军,大蓟城瘟疫漫延,陛下已令温帅携太医赶往大蓟城,温帅命许琅将军带三个营的兄弟前往大蓟城外驻扎待命!”
  左苍狼微怔——大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问:“温帅有让我也跟去吗?”
  传令兵跟她极熟,这时候实话直说:“并没有。但是小的想着应该过来通知参军一声,许将军已经领命,马上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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