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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似乎像是这个城市的局外人。
  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叶寒声半垂着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地上,路灯将前方人的身影拉的老长,即使因为角度的问题,影子变形的厉害。
  可依旧能够看出,对面人身影窈窕,披着一件围巾,右手不自然的半垂着。
  叶寒声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抬起,就看见刚刚在他眼前被送走的人,正站在对面不远的路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巷子两旁的白色灯笼, 打下一层苍白的光。
  灯下的年轻女子,已经有了成年女性的身量,仅仅是靠在墙上, 灯光投下的身段,显出几分婉约来。
  叶寒声感觉到空荡荡的胸腔被什么慢慢填满, 眼里的色彩,被升空的烟火染透。
  见叶寒声只在巷子那头沉默着不说话, 小鱼低头咳嗽了一声, 摸了摸鼻头:“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这大半夜过去也不安全,就想着,还是先下车……”
  叶寒声抬腿走向小鱼,神色被面具掩住,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他眼中色彩慢慢收敛,一把抓住小鱼的手,就往回拖:“回去。”
  “去哪?”
  “回车上。”
  小鱼跟着叶寒声走了几步:“回不去了, 车走了。”
  叶寒声闷头继续往前走:“走不了, 一人一票, 收了你的票, 车子在天亮之前都会等你。”
  小鱼眼中的光明明灭灭, 最后笑意都融化在了夜色之中:“票我拿回来了。”
  叶寒声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头,看向小鱼:“你说什么?”
  “我说车票,我拿回来了。”小鱼轻轻一挣, 挣脱开叶寒声的手,从包里翻找出车票,塞回叶寒声的衣服口袋里,“记得收好。”
  说完,不等叶寒声反映,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烟火的方向走去:“我问了司机,说这是今晚最后一辆车了,所以我们暂时可能走不了了,小老板,现在咱是回家还是去街上凑热闹?”
  小鱼走了几步,虽然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回应,却听到了跟上来的脚步声。
  遂自己总结:“要不先去街上看一会儿,再回家?”
  正街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想不想看都是要路过的。
  身后人依旧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身后的人越过她,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他自己反而笑了。
  “胡闹。”
  小巷依旧是来时的小巷,挂着大白色灯笼和装饰,惨白的光线影影绰绰撒了一地。
  空荡荡,鲜有人迹。
  两人一前一后,叶寒声在前,牛筋底的皮鞋,脚步声略微沉重,小鱼在后,穿着帆布鞋,脚步声很轻,无人说话,却显得十分静谧。
  两人在曲折的箱子里穿行,离那漫天烟火的璀璨,越来越近,渐渐的,连锣鼓声、欢呼声、嬉笑声、以及成为背景的庆典鼓乐声,也清晰可闻。
  终于,越过路口最后一个拐弯处,两人再次踏入了街上的盛典。
  ***
  和来时的单纯路过不一样,这次叶寒声既没有着急赶路,也没有一直提醒小鱼注意安全。
  叶寒声放任小鱼自己看自己的,自己玩自己的,他只是跟在她身后缀着,确保没跟丢。
  只是小鱼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安静的多。
  偌大的闹市街头,各种私人组织的团体正在载歌载舞,戴着面具的人随着节奏扭动着腰肢,时不时会有人放声尖叫,引来一片跟随的欢呼声。
  年轻人平日里隐藏的桀骜不驯,在面具之下,尽数倾倒起来,随着鼓点的节奏,一言不合就斗起舞来。
  小鱼也只是站在一旁乖巧的看着,脸上带着笑,看到开心的时候,甚至还会很捧场的鼓掌欢呼。
  但是,也仅限于此。
  她依旧站在驻足的地方,远远的看着,没有踏前一步,也没有多停留半分。
  走马观花。
  直到一个皮影戏的摊位前,小鱼才仿佛是真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了,聚集会神的看着小人们在幕布上表演着,几分钟也没有动一下。
  叶寒声走到小鱼身侧,见她表情认真,也随着看起来,今天皮影戏上演的剧目,就是广为人知的故事《法师除邪》。
  艺术,毕竟有夸大的成分。
  和所有完整的剧目一样,《法师》的故事线逻辑清晰,分为三章,着重点不一样。


第一章说的是法师自渡。
  说的是孤儿在俗家的时候,并不受待见,虽然真诚待人,却倍受欺凌,为了佐证法师成长的困苦,还有个无恶不作的地主炮灰。一场瘟疫来临,法师不计前嫌救了整个村子,受到了村子的爱戴。只是这时的法师,却看透了生死苦,决意遁入空门。


第二章内容是劝说。
  小城邪祟纵横,法师决定前往,出发前三天,分别有三人进行劝阻。第一人是山底的官员,晓之以理。第二人是法师出家前的亲人,劝之以情。第三人则是庙里的主持,论道因果。最终法师佛法高深,三人反被劝服。


第三章说的是渡人。
  法师来到小城,发现了邪祟,法师救人施药,以佛渡人,以法保一方平安。就在小城逐渐清明的时候,黑影笼罩在了小城上空。法师以身饲魔,魔却不甘心,两者在幕布上你来我往缠斗。
  最后邪祟除,法师却也陨落。
  小鱼看的时候,正好从第三章中间看起,叶寒声站在小鱼身侧,轻声的替她科普前面的剧情。
  就这么站着看完了结尾――百姓哀戚悲伤,小城连降月余大雨而不止。
  这原本小城人耳濡目染的故事,但是一群还在围在皮影戏摊位前本笑闹的孩子们,看到结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并不明白牺牲的壮烈,但是他们已经隐约知道,死亡代表什么。
  但是小鱼显得格外的平静,侧过头看向叶寒声,甚至还笑了笑:“咱们劳动群众的想象力,很丰富。”
  对剧目只字不提,甚至似乎连一丝感染和惊叹都没有。
  叶寒声:“想象力?”
  “是啊。”小鱼收紧了自己的披肩,目光投在半空中。
  慷慨赴死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什么苍生,什么希望,什么生命,什么大爱,不过是后人赋予的。
  事实上,大约责任占三分之一,情形所迫占三分之一,而另外三分之一却是想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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