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量》第83/174页


  对面一行三人似乎补充完水,正打算离开,看穿着打扮倒不是像山里徒步旅游的,而只是像路过山里,准备去什么地方而已。
  每个人带了一个黑色的普通背包,包不小,也不算大。
  其中两个人腰间别着把斧子,斧子是崭新的,像是刚刚从市场上买来。荒野密林中带柴刀比较常见,别着这么大斧子,倒是稀罕。
  背包侧边的袋子里,露出一角,像是橡胶手套,腰间茶缠着一圈绳子,裤腿整齐的扎在雨靴之中,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场大雨。
  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这这些打扮,而是他们身上的煞气,隔着几十米路他都能隐约的感受到,身上有这种气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的。
  山里的植被茂密,对面的三人走了几十米路,便重新钻进了林子中,只给后面赶上来的木鱼留下来了三道背影。
  木鱼站在司度身后感慨:“现在的驴友呀——”
  装备越齐全的,越喜欢往深山老林里作死。
  司度收回视线:“走吧。”
  救人要紧。
  ***
  山村的暴雨,如约而至。
  付家老头坐在门口,枯枝似的手里拿着旱烟,一脸愁容,他吧唧吧唧的抽了几口,吐出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缠绕着向上,缓缓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这雨,再下去。
  怕是要糟哟。
  老太太掀开门帘,端着一个搪瓷老茶杯,放在秦老头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擦了擦蓝粗布的围裙:“你都坐这一天了,也不知道避着点风口。”
  “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秦老头手握着旱烟,在板凳腿上敲了敲,将烟草倒入一边的垃圾桶里,视线依旧盯着门外的漂泊大雨:“菜园的菜泡坏了,补种还来得及,可这庄稼要是毁了,这一季就完了。
  老太太脸上也露出些担忧起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那得问老天爷了。”
  “还真是……”
  秦老头吐了一口浊气,见老伴看着大雨有些发怔,怕她想太多对心脏不好,换了个话题:“这天都黑了,你饭做了么?”
  “鸡汤已经炖的差不多了。”老太太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红烧肉也在锅里闷着,还有糖醋排骨,已经做好放在了火盆上暖着,醋溜鱼片和两个素菜,配菜切好放着了,等人来了下锅也不迟,这雨大的,一耽搁也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菜凉了就不好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秦老头将旱烟放在一旁,从椅子上站起来,“炉子的火熄了么?”
  “没呢。”
  “那我先烧锅水,等他们回来洗个澡也好,擦个脸也好,也不会冻着。”
  老太太一拍自己的脑门,然后拉住秦老头的手:“瞧我这脑子,你坐着,我去烧水,锅里还隔水炖着鸡蛋羹呢,我先捯饬出来。”
  秦老头还想说什么,院子外的铁门传来敲门声,老太太脸上一喜,把秦老头往外推:“快去开门,肯定是人到了。”
  “唉!”
  秦老头应了一声,捞起门边的斗笠,戴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今天雨这么大,你们路上有没有……”秦老汉边打开门,边说着话,等看清门外的人的时候,声音堵在了喉咙口。
  后面的老太太等了等,没有见到门外的人进来,喊了一声:“老头子,别堵在大门,这么大雨进来说话?”
  秦老汉没有回答,而是倒退了几步。
  一把斧子抵在他的胸前,三个身穿墨绿色雨衣的男人,从门外依次走了进来。
  最后走进来的男人半低着头,手指夹着一根烟,从口袋抹出一只打火机来,点了几次才点上,他看了一眼破旧却很温馨的小院子,嗤笑一声:“总算找到了。”
  一个小时后。
  秦伟骑着摩托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雨衣,将孩子罩在中间,妻子坐在最后。
  今天雨太大,路上车子抛锚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妈,我回来了!”秦伟看着院子里的灯火,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然后对着自己孩子说,“到了儿子,快下车,你爷爷奶奶肯定给你做了好吃的了,你不是念了一天了么。”
  妻子下了车后,笑了笑:“是你念了一天了吧,从昨晚就念叨咱妈做的糖醋排骨了。”
  秦伟嘿嘿一乐:“我们爷俩都念叨,儿子是吧!”
  “是!奶奶肯定给我炖鸡蛋羹了!”秦伟的儿子刚满十岁,长的虎头虎脑,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一下子就从摩托车上蹿溜了下来,蹬蹬往大门跑,边跑边喊,“爷爷奶奶!”
  叫声越来越远,然后淹没在了这漂泊大雨中。
  秦伟夫妻对视一眼,也没在意,把车子在院子前的屋檐底下,笑着跟了上去。
  铁门是虚掩着的,两人也没多在意,抬腿迈了进去。
  习惯性的,走在最后的秦伟,将大门关上,落了锁。


第六十五章
  “灭门的惨案,倒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老法医一边戴口罩,一边说,余光看见案发现场旁蹲着一个人,勘察的姿势挺专业,就是面孔生疏,他皱了皱眉:“那谁,你是哪个单位的?”
  付宇没有搭理他,绕过老法医,从屋子走出来,鼻端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
  他=手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表情还是那副冷静坚毅的样子。
  “呕——”
  院子的香樟树下,新来的小张正俯身吐着,大雨淋在身上丝毫不在意,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小张全名叫张晨聪,刚从别的系统调来的,萌新一只,长的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学生时代好好学生,长大了踏上社会后,励志努力工作的进步青年。
  这种灭门的恶性凶杀案,恐怕还是第一次遇到。
  付宇没有时间看顾新人,走到小张的近处,声音嘶哑:“吐完了没有?”
  小张干呕了几下,直到生命都没有吐出来,从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擦了擦嘴角,连忙回道:“吐——吐完——了。”
  付宇迈开腿,大步朝着门前走去:“吐完了就回去。”
  “诶?”小张看了看屋子里的法医和刑侦人员,又看了看付宇的背影,追上前几步有些不解,“就这么——就这么——回去了么?”
  “不然你留在这?”
  小张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从大门的角落里捡起自己的雨伞,讨好似的替付宇撑伞,边走边说:“我当然是跟您回去。”
  一家五口灭门,死无全尸,那样的惨况他不想再重温一次了。
  他们的车子停在村头,而受害人一家住在村尾,中间横跨了整个村子,靠步行需要十来分钟。
  外面暴雨倾盆,一把黑色的伞,撑起一方相对安静的空间。
  “付哥,我有个疑问。”萌新都是喜欢十万个为什么的物种,小张好奇心战胜了刚刚的恐惧,“你说,这案子虽然令人发指,可咱们又不是负责查案的,为什么我们要来一趟?”
  他们和警方不是一个系统,这事照理说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付宇并没有回答,而是埋头沉默的走,就在小张认为付宇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的开口了:“这家户主姓秦,大儿子叫五年前死的,死的时候在市里立了个衣冠冢,埋在了烈士陵园里,骨灰让老人悄悄的带回来,葬在了祖坟里。就这样,他们依旧不敢立碑,说是等老人死了,要葬在一块。”
  “怕被报复?这家人的大儿子是——”小张一听就明白了,后半句刚出口便停下来。
  虽然是新人,但是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还是知道的。这类死后还怕家人被报复的人,生前无非就是缉毒、□□、或是禁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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