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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司度全权将点菜的大权,下放到了木鱼那里。
  原话是这样的:“你先点你爱吃的。”
  这次是自己点自己的?
  不差钱的木鱼点起菜来底气十足,点了三菜一汤都是自己爱吃的,然后还加了两道酒店的特色菜,和一道点心。
  她点完自己的,将菜单递给司度,司度连看都没看一眼,将菜单合上,直接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就这些了。”
  服务员看了一眼木鱼,然后步伐轻巧的退出房间。
  也还好木鱼点的菜不少,五菜一汤配一道点心,酒店还送了两个水果拼盘,七八个碟子也勉强堆了一桌。木鱼想了想,将其中两叠符合司度口味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司度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木鱼顶着一张正常的脸,低头吃了几筷子,被大厨的手艺折服,之前莫名带出来的拘谨,倒是消失了。
  两人这半年别的不说,相处倒是习惯了,彼此吃饭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尴尬,偶尔想起了什么问题,相互交谈几句,一顿饭吃的舒服而安逸。
  结账的时候,拿着单子的服务员侧着头跟司度说话,正打算上前拿卡,一脚踩空了,手扫在了司度面前的盘子上,半个盘子的菜汤撒了出来。
  司度人倒是躲开了,手却被溅了不少。
  木鱼看服务员自己都快哭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司度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你这卫生间远么?”
  服务员脸色煞白:“不远的,就在这条走廊过去,我领您过去?”
  司度推开椅子,站起来:“木鱼你在这自己待会儿,我去趟卫生间。”
  木鱼看着他手上的油渍,有些奇怪他的身手,怎么会被溅到,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好。”
  司度跟着服务员出门,顺手将包厢的门掩上了,他跟着服务员从容的走到了卫生间的位置,平和的道了谢。
  在服务员转身的瞬间,司度张开手,一只千纸鹤,在半空中振翅,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
  三刀重聚,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怨气一举发了出来,
  三人喝的酒有些多。
  毕竟人近中年,三人点的是啤酒,喝多了倒是没有上头,倒是跑的次数多了起来,老大钱思德走到厕所的时候,就看见厕所门旁的墙边,立着一位年轻人,半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闭目小憩。
  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年轻人出色的样貌,而是在这样的季节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亚麻上衣,走廊的穿堂风略过,吹的他衣角翻飞似乎也毫无所觉。
  钱思德看了一眼,方正的脸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推门进卫生间门,吐了个稀里哗啦。
  年纪大了,就像是用久了了机器,总是会有些零件会时不时的损坏。
  等他洗完手,捂着胃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年轻男子依旧靠在墙边,像是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正当钱思德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对方突然抬起头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扎进了他的眼帘之中。
  钱思德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那种眼神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却能看的明明白白,这个年轻人看他的眼神――
  分明是在看一个死人。
  钱思德酒气上涌,正打算说什么,对面的人收回目光,直起身,转头离开了。
  那人明明穿着皮鞋,踩在瓷砖过道上,就像是踩在了地毯上,居然一点声音没有发出。
  钱思德心理暗骂一声邪乎,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呆多久,转头快步离开,一直走到自己的包厢前,身上突然升起的寒气,都没有散去。
  包厢里的温度偏高,弥漫的酒气,热烈的交谈声,还有空调挂机呼啦啦的响动,让他吐了一口浊气。
  老二赵天飞穿着件羊毛衫,手里夹着烟,满脸通红,笑着冲着钱思德说:“老大,你每次喝酒都怂出去上厕所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改一改?”
  周延吉在一旁打敲边鼓:“老赵,你今晚就这句话说的最切中要害。”
  因为老二的称呼不太好听,无论是钱思德还是周延吉,称呼赵天飞的时候,都叫老赵。
  钱思德笑着掩饰脸上的不适,端起酒桌上的杯子:“我先自罚三杯……”
  “今天你运气好,这罚酒是躲过去了。”赵天飞的笑着,瘦长的脸笑的舒展,“老三已经结好账了,你要再吃点么?”
  钱思德喝了一肚子的酒,刚刚又吹了一肚子冷风,这会儿酒气正往上涌,哪里还吃得下去什么,连忙摆了摆手:“再吃,都快满喉咙口了。”
  “那我们下去吧。”一旁安静坐着的周延吉起身,将放在椅子上的包拿起来。
  三人的包间离电梯不远,几步路就走到了电梯口。
  周延吉说着自己的打算,“下午我们先去泡温泉,去去酒气,老大你不是喜欢那个牡丹亭么?我们泡完温泉就听上一折,听完戏看时间再安排,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天飞:“那成,就按照你安排的,不过听什么牡丹亭,听《挑滑车》吧。”
  后面钱思德大笑:“这戏好,应景。”
  说着把电梯门当镜子,摆了一个花架子,比划着手,忍不住哼起来――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
  钱思德一只手替他打拍子,一边跟着唱:“杀他个――干干净净――”
  到这,三人压制在心底的些许心虚,也彻底烟消云散。
  是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要怪就怪他家大儿子,做什么不好,替条子做卧底。
  “嗤。”
  三人身后传来第四个人的笑声,冷冽的,又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钱思德看着面前的电梯门,倒映出三人后面情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他猛然的回头。
  之前厕所见过的年轻人立着自己身后,表情安静自然,
  可他的手心已经冒虚汗了。
  年轻的男子眉眼温和,眼睛里却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衣服,看着消瘦却不纤细。
  袖子底下露出的一截手腕,檀木佛珠手串松松垮垮的挂着,乍眼看去并不起眼,但是随后转过头的周延吉却皱了皱眉。
  他这些年开金店,做珠宝,走入过无数古董店,眼劲自然早就锻炼出来了。
  这串佛珠暗的发亮,包浆色经过了陈年的浸透,年代久远,最奇特的,是其中两颗檀木珠的雕刻――
  一颗刻成繁花,代表着生。
  一颗刻成骷髅,代表着死。
  这将生死戴在手腕上……
  赵天最后一个回头,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窍,还以为对方在嘲笑自己的唱段,酒气本身还在上头,这会儿脸立马就黑了:“笑什么笑?”
  司度视线在赵天飞脸上顿了顿。
  移到了钱思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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