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的日常》第11/80页


  人群中短暂的喁喁沸腾后,问安请愿喊冤的声音一重高过一重,伴随着委屈、愤懑、凄苦的哀嚎声。
  严静思站在车辕上,微微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的百姓,尽管早在心里预演了数遍今天的场景,真到亲眼所见,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来啊,全部带往永安县县衙,本宫要亲自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4章 下民易虐

  辰时将末,严静思的车辇行至永安县县衙门口,大门敞开,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去,击鼓。”康保冷哼了一声,吩咐道。
  一护卫领命跑上前去,抽出鼓槌双臂抡着半圆,咚咚咚就击起了鸣冤鼓。鼓声隆隆,震耳欲聋,就算是二里地之外,怕也听得见。
  鼓声足足敲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里面才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形容涣散、着装不整的捕快队列不齐地跑了出来,领头的那位甚至连帽子都没有戴好,扯着嗓门骂骂咧咧喝道:“敲什么敲?!一大清早的,哪个不开眼的跑来找丧气,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严静思透过车帘的缝隙扫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丰腰肥脸,面生横肉,典型的她最不喜欢的长相之一。
  “拿下!”康保也不废话,直接派出左右卫四人,干净利落地将八个衙役捆猪似的反剪着绑成一串,极不亲善地拖进了仪门之内的大天井。
  待到知县蔡玹带着县丞方知有和主簿顾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串成一串被踹倒在地上、嘴被塞住的下属们。
  “大胆,何人竟敢私闯县衙、殴打衙差,想要造反不成?!”方县丞身材短小,体瘦单薄,被身旁恰好相反的蔡知县一显,再配上他蹦高指将过来的动作,活脱脱像是一只瘦皮猴子。
  “皇后娘娘在此,休得放肆!”康保手掌一沉,象征皇后身份的凤令金牌从袖间稳稳滑落至掌心,手掌翻转间,令牌清晰显示在蔡知县一行人眼前。
  蔡玹一看清令牌上的凤纹,登时膝盖发软、双股战战,忙俯身叩拜,三呼皇后千岁。
  严静思从护卫中走出,轻挑嘴角讪笑,“蔡知县客气,你官威再大一些,本宫别说是千岁,就是百岁怕也享不到。”
  蔡玹面如死灰,整个身体抖如筛糠,“下官不知娘娘驾到,疏意冒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求娘娘恕罪!”
  方县丞同顾主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齐齐跪伏在地猛劲儿磕头告罪,转眼间额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
  严静思冷眼旁观了有一会儿,方才淡淡开口,道:“好了,都先起身吧,正事要紧。”
  严静思看也不看地上伏着的三人,视线在天井正中高竖的牌坊上停驻了片刻,嘲讽一笑,迈开脚步穿过他们径直进了大堂。
  “几位大人,还是快快起身吧,就在刚刚,永安县辖下的暴民围殴凤辇,现已被吾等尽数羁捕,还等着蔡知县升堂审理,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呢!”
  刚刚起身的蔡玹听得此消息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康保眼睛圆瞪,横眉怒视,沉声道:“蔡大人,你治民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怎的,犯民还没审呢,您这就开始想着推脱责任了?”
  蔡玹脱口就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忙不迭告错。
  “蔡大人,请吧!”康保无意纠缠拖延,抬手示意,“再让娘娘久等,便是罪上加罪了。”
  蔡玹忙应下,抬手示意康保先行,抬腿跟上前回头和方县丞、顾主簿交换了个眼神,熟不知这点动作早被人尽收眼底。
  蔡玹进得大堂,严静思已在公案一侧另加的一张高背椅上稳坐了。
  “此案个中内情,就要请蔡知县审个明白了,否则本宫就算到了法岩寺也静不下心来为皇上祈福。”
  蔡玹心头一颤,脸色愈发难看,堪堪应道:“下官......遵令!”
  蔡玹硬着头皮在公案后坐定,鸣鼓升堂。
  “来啊,带人犯!”
  惊堂木重击桌面,铿声未落,另几个捕快就将三里亭外围堵凤辇的一众人等带了上来。
  “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速速一一报上来!”
  跪在前列的一个年岁约五十的老农叩头禀道:“草民廖三,蜓山西村人。”
  蔡玹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围殴凤辇,罪同犯上作乱,还敢自称草民,来啊,拖出去,杖责十棍!”
  廖三额头的血迹刚刚凝固,听得蔡知县的杖罚却毫不推脱,“罪民口误,愿受责罚!”
  说罢,两边就各上前一名衙役,作势要将廖三拖将下去行杖罚。
  严静思神色自若地呷了口茶,悠悠出声道:“蔡知县,时间宝贵,先紧着重要的来吧,这些留着审清后并罚便是。”
  “下官遵旨。”蔡玹回过身,三度拍响惊堂木,淬着狠戾的双眸扫视着跪在堂下的数十犯人,厉声问道:“你们当中,何人是领头人,上前一步来!”
  应着蔡知县的话,廖三膝行一步上前,叩头回道:“是罪民。”
  蔡玹:“本官问你,今日辰时,城外三里亭,你们可是围攻了皇后娘娘的车驾?”
  廖三伏身叩首:“是。但——”
  蔡玹强势打断,厉色追问:“那你们可是一早就谋划好了要围堵途径三里亭的官车?”
  廖三再度伏身叩首:“是,可——”
  啪!
  蔡玹四拍惊堂木,疾声厉色斥道:“尔等暴民,探得皇后娘娘圣驾将至,事先聚众密谋,事中围殴行凶,人证物证俱在,你这个主谋者也供认不讳,案情清楚明白,岂容尔巧舌狡辩?!”
  “来人,将一干人犯打入死牢,听候处决!”
  严静思手里这会儿正好把茶喝光了,否则真会忍不住喷蔡玹一脸。
  案子能审到这么无耻的程度,也是开了眼界了。
  “慢着,作为受害人,本宫倒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上一问。”
  “娘娘,这些都是暴民祸徒,还是尽早羁押到牢中方才妥当,下官失职,让娘娘在治下受惊,百死难赎其罪,待处置完这些罪魁祸首,下官任凭娘娘惩处!”
  严静思神色不变,任挽月续了杯茶,淡淡开口道:“蔡大人若担心这个,尽可放下心来,康保虽比不得大人文思才情出众,拳脚上的功夫倒是不错的,更何况还有本宫的护卫在,这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之前没得逞,现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左右几句话解惑,蔡大人总不至于这般心切吧?”
  蔡玹苦在心头无法说,只得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本宫只一个问题,你们,为何要围殴本宫的车驾?”
  廖三两行浊泪涌出,深深叩首,颤声道:“罪民真的不知车里坐的是皇后娘娘您哪!”
  “胡——”
  蔡知县说着拿起惊堂木就要拍,却被严静思的两声咳嗽给生生卡住。
  “蔡大人,就算是死囚,临刑前还让喊声冤,更何况现下是本宫想了解些情况,让他们说的。”
  “下官一时情急,请娘娘恕罪!”
  “罢了。”严静思摆了摆手,复又看向堂下跪着的廖三,:“现下给你个机会,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只一点,莫狂言妄语,否则罪加一等。”
  廖三听得严静思的话,非但没有惊惧,反而眼中盈满激动与惊奋,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当此时,一衙役在跑到堂前禀报:“禀皇后娘娘、大人,廖三之子廖仲亭在外求见,口称为父鸣冤。”
  堂上的方县丞和顾主簿相视一眼,双双沁出一脸冷汗。
  “启禀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那廖仲亭原本是名士子,素有些才华,可惜性情过于偏激,时常说些过激言论,且常私下妄论国策,前些日子更是煽动蜓山几村村民诬告朝廷命官,现已被革除功名。此子狂悖妄言,若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娘就不好了,故而,下官私以为,还是不宣见为好......”
  堂下的廖三闻得这番话慌忙磕头,连声道:“皇后娘娘明鉴,罪民的儿子是冤枉的,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严静思斜睨一眼,制止蔡玹再开口,淡淡道:“听蔡大人这么一说,本宫倒是好奇,更想要见识见识,这个廖仲亭能狂悖到如何地步。宣吧。”
  “诺。”
  衙役应声退下,少刻后返回,身后领着个人,竟是个跛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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