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的日常》第66/80页


  最毒皇帝心啊!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偏爱了!”严静思将礼让的心思瞬间抛弃到九霄云外,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将暖煲里最后一晚鱼片粥刮进了自己碗里。
  今年的胭脂稻经过筛选后,绝大部分都用作了种稻,余下的不甚饱满的,已然尽数送进宫入库,专供皇上享用。至于各宫妃嫔,严静思则用等量的碧玉粳顶补了胭脂米的空缺。
  胭脂米难得,碧玉粳也是物以稀为贵。因扩种胭脂米的计划是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贡米的供应,她便紧着各宫的先来,最后轮到广坤宫时,别说是碧玉粳了,就连杜子尖都没了。
  现今的广坤宫,最贵的米就数玉珍珠了,严静思平素里常吃的,就是今天这种精选的上等粳米。
  天下贡奉,尽聚皇宫,养刁了人的嘴,更养凉薄了人的心。
  想到各宫对贡品分配的微词,严静思就特别想断了她们的贵米,换成百姓日日常吃的中等米甚至下等米,让她们好好忆苦思甜一番。
  干净利落地解决完一碗粥,严静思接过莺时递上来的湿布巾擦了擦嘴角和双手,看着先一步撂筷的宁帝,道:“左云他们这次做得的确不错,只是,臣妾担心,如此一来,广顺钱庄被逼至困境,恐怕要早生事端......”
  宁帝将擦过手的湿布巾放到一旁,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唇齿间萦绕的是春茶清淡绵长的香气,熨帖着寒日里肃杀的心。
  “无妨,朕已准备妥当,怕的就是他们太沉得住气!现下看来,还可以再加把柴。”
  看来,这样动荡,在所难免。
  严静思无声叹了口气:这个年,恐怕是过不消停了。
  宁帝走后不久,福海去而复还,身后还跟着两排内侍监的小太监们,或背或扛,手里都没闲着。
  严静思纳闷,“这是何意?”
  福海得令起身,笑着道:“回禀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才送过来的,说是冬至节近在眼前,京中几位太夫人和老太君总要薄赏一番。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各色贡缎、软烟罗与影纱,甚至还有两匹缂丝锦。此外,另有几套文房四宝。
  最后,严静思看到了那两袋从皇庄粮库里被抠出来的胭脂米。
  严静思唇边噙上笑意,开始张罗着冬至节的赏赐。
  自开国高-祖皇帝至今,宁帝是第四代皇帝。前两代皇帝子嗣并不丰足,先帝宣帝的儿子倒是挺多,奈何一场夺嫡之乱,折进去了大半数的皇子们,以至于到了宁帝这朝,也就剩下了成王、靖王、怀王、康王四位皇亲王爷。
  冬至节赏赐,严静思依照康保的参详,皇亲优先,异姓王次之,最后才是侯爵世家。
  定远侯府按其级别,只得到了一匹贡缎,及一套文房四宝。即便如此,郭氏仍高兴得在人后湿了眼眶。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当家做主的感觉,在她之上,再无婆母、长嫂的挟制与掣肘。
  在大宁,素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一日,百姓无论贫富,都要裁制新衣、祭祀祖先。天家自然更不会例外。
  严静思一身奢华吉服站在宁帝身侧,祭天之后祭祖,祭祖之后受百官朝贺,观赏歌舞百戏。
  直到暮色四合、焰火燃尽后,严静思方才拖着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回到了广坤宫。
  好几公斤重的精美凤冠取下后,严静思终于能低下头,活动僵硬的脖子。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荣耀的背后,才是真实的生活。
  而帝王之家的真实生活,总是离不开权谋、杀戮与予夺。
  冬至节三日假期刚刚结束,太原府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抵御前:太原府乱了。

☆、第68章 时机成熟

  与越州的灾民□□截然不同,豪强大族手中的家兵虽比不得朝廷的正规军训练有素,但实际作战能力也不容小觑,且背后有丰厚的钱财粮草作支撑,若势力相勾连,对朝廷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隐患。
  临时召开的大朝会上,皇后严静思再次被抬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大有第一个弹劾之人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架势。
  宁帝冷眼旁观,将其中蹦跶得最厉害的几个深深看进了眼里。
  群意沸腾的大朝会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除却兵部尚书符崇岳及户部尚书林远给出了一些关于太原府及周遭几个卫所的兵力及粮草调配的建议,其余绝大多数时间,主题都围绕在了问责之上。
  与上次不同,宁帝这次只字未替皇后辩言。
  早朝后,奏请废后的折子迅速堆积在御案上,严静思目测了一下,暗中咂了咂嘴,这数量,十分可观啊。
  真没想到,她竟然碍了这么多人的眼,也是挺不容易的。
  “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老话,时局无常,能早些解决总是好的。”严静思虽然知道眼下的情形尽在宁帝掌握之中,但涉及兵乱,严静思始终无法真的镇定面对,毕竟,她的灵魂可是在和平时代成长铸就的。
  难得见严静思露怯,宁帝脸上的厉色瞬间消退了大半,心底浮上淡淡的小愉悦,“放心,朕心中有数,有些人还没露头,有些话还没提出来,朕总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严静思:“......”
  那哪是说话的机会,是送命的机会才是!
  严静思从御书房出去后不久,皇后闭宫思过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后宫、前朝,一时间,废后的传言甚嚣尘上。
  咸福宫。
  徐尚书寻了借口前来探望贵妃。
  摒退左右,只留下迎夏、望春两人在门口候着,徐贵妃蹙了蹙眉,神色有些不悦,道:“现下这个时候,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徐尚书听闻此话,脸色一沉,“若非事急,我又岂会走这一趟。”
  徐贵妃抿了抿嘴角,敛下心头的不快,“近来是我有些反应过度了......”
  “我能理解。”徐尚书叹了口气,重重压力下,情绪敏感的何止是贵妃,就连他也夜夜失眠,“今日前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观眼下的形势,废后一事极有机会能成,咱们......”
  徐尚书未尽之言,徐贵妃岂会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时时刻刻因为这个可能性反复纠结着。
  然而,箭已离弦,为时晚矣。
  况且——
  “皇上的性情我是了解的,若能废后,也不会拖到今时今日。”徐贵妃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若还心怀犹疑、举棋不定,万一被成王察觉,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徐尚书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懑,“皇上就是太过执拗,分明对你有情,却死守着承诺不肯松口,若能变通一些,早日将你扶为皇后,又岂会有今日的境地!”
  徐贵妃握紧手中的茶盏,视线透过氤氲的热气微微出神。
  都怪皇上太过执拗?
  若他不是执拗之人,又岂会对自己用心这么多年?
  罢了,走至今日,多想尽是枉然。
  大朝会后短短半月不到,豪强大族的叛乱很快向周边蔓延,除却山西境内,陕西、河南境内也纷纷出现呼应势力,勾结联合的趋势十分明显。
  随着一封封加急军报送抵京城,朝中的气氛越发凝重、压抑。
  爆发,发生在腊月中的大朝会上。
  宗人府左宗正柴焘上表弹劾宁帝,罔顾祖宗法制,一意孤行推行青苗、均田两法,动摇了国本;并偏庇严后妄自干涉民间商务竞争,触发了豪强大族叛乱的□□。
  身为一国皇帝,失威失德,失公允失民心,故而,皇上应为此次内乱负责!
  左宗正柴焘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卑不亢,朝堂上短暂的沉寂后,附议之人纷纷出列,高呼“废新法、清君侧”。
  尚书徐劼赫然在列。
  不过,出于宁帝意料的是,吏部尚书陈寿竟然没有出列。
  身为宗人令却被柴焘直接越过去丝毫不知情的庆亲王站在队列之首,看着站在跸阶下神情决然的柴焘,一双虎目瞪得眼底满是红丝。
  反观宁帝,却是一反之前的阴厉,神色淡然得仿佛并未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弹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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