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的日常》第8/80页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严静思心中默念着,待福海扶着宁帝坐靠起来后,稍稍挽起袖子一勺勺喂药。
生命中每一个过客都有特定的角色智能,严静思觉着,宁帝存在的意义,对自己来说就是个讨债的!
诚意也表示到位了,人也醒了,药也吃了,严静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施礼拜别宁帝,毫不拖泥带水地退出了寝殿内室。
挽月和康保等人始终候在暖阁外,见自家主子眼地泛红脚步虚浮地被福海送出来,忙迎了上去将人接过来。
“何掌院已在广坤宫候着,皇后娘娘请慢走。”福海躬身,毕恭毕敬道。
“福公公有心,本宫就先回去了,皇上这边还得你警醒着伺候。”严静思念头转了转,补充道:“如若皇上没有特别的交代,那一切还是按着本宫之前的话来做,任何人不得擅入,扰了皇上静养。福公公数日不得歇眼,康保就先留在公公这边差遣吧,若是有事,可让康保随时来知会于我。”
福海老怀感激,“奴才谢皇后娘娘体恤!”
“罢了,都是为了皇上。”严静思摆了摆手,被几个丫头簇拥着出了寝殿。
沉重的殿门在门轴的吱咯声中缓缓打开,突然进入视野的明媚光线刺得严静思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待眼睛适应了光照后,门口青砖地上跪着的徐贵妃赫然映入眼帘。
与两日前那一见相比,素衣净颜我见犹怜的徐贵妃已然如膏肓之末的病人般脸色颓然,娇弱瘦削的身子也因为久跪而摇摇欲坠。
“请皇后娘娘开恩,臣妾只求能见皇上一面!”徐贵妃艰难地向前膝行两步,额头触地,频频叩首道。
此情此景,任谁人看在眼里,都要以为是皇后仗着身份强行阻拦了徐贵妃与皇上见面。
挽月和莺时当即蹙起了眉头。徐贵妃此时越是做小伏低,越是能坐实皇后娘娘的“恶名”。
严静思却神色不变,淡淡扫了眼苦苦哀求的徐贵妃,道:“徐贵妃,你这是何意?本宫早让福海传了口令,后宫诸人各回各宫,非令不得擅出,违者以冲撞圣驾的大不敬之罪严惩不贷。你现在是在挑战本宫的威信吗?”
徐贵妃身形一顿,转而愈发卑微地触地叩首,口中连连道:“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担忧皇上安危心切,求娘娘念在臣妾诚心一片的份上,让臣妾见皇上一面吧!”
“求皇后娘娘开恩,让贵妃娘娘见皇上一面吧!”
......
一时间,徐贵妃随行的一众宫婢侍从皆纷纷叩首,为主子求情。
严静思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看看跪在脚下的人群,再看看远处急行而来渐行渐近的人影,别有深意地弯了弯嘴角,抬手拦住了后赶过来的康保。
“娘娘......”康保欲言,却因严静思的示意及时打住。
“稍安勿躁。”严静思低声道:“左右有那位在,咱们只安心做回出头鸟即可。”
严静思话音刚落没多会儿,远远走来的一行人就到了近前,竟是一队御林军,走在人前的赫然是工部尚书徐劼,和御林军副指挥使曹冼。
“徐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伙同御林军逼宫不成?!”严静思凛然喝道。
徐劼老脸一横,冷眉应道:“恕老臣直言,别有用心的恐怕是皇后娘娘您!”
“娘娘?娘娘?!”忽的,一旁传来宫女望春惊慌的呼叫声,“不好了,贵妃娘娘晕倒了!”
徐尚书横眉一抖,斥道:“嚎什么嚎,还不讲娘娘抬回宫传太医!”
严静思冷哼一声,幽幽道:“徐尚书好大的官威,竟敢当着本宫的面染指后宫之事,不觉得手伸的太长了吗?还口口声声说本宫别有用心,当真贼喊捉贼!”
徐劼脸色一凝,拱手施礼,道:“刚刚是老臣一时心急,乱了礼法,还请娘娘恕罪。不过,若娘娘想证明自身清白,还请老臣等进殿探望皇上。”
“不行。”严静思斩钉截铁道:“皇上有令,除了本宫与福海,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违者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一派胡言!”徐劼愤然道:“皇上昏迷多日,垂垂不醒,怎会下此口谕?!皇后娘娘,您应该知道,假传圣令该当何罪!”
“就算皇后假传圣令,为的也是防备尔等狼子野心!”人群后蓦地传来一声厉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另一队御林军簇拥着一行人急促而来,为首的是吏部侍郎严通等人。
严静思眼底浮上一抹冷清。
“严通,你要造反不成?!”徐劼怒视严通及他身后的一队意料之外的御林军,大声喝道。
严通讪讪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劼身后的列队,嘲讽道:“徐尚书,威逼皇后、意图闯宫的人是你吧?本官可是前来护驾的!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围起来!”
“罗通,你少含血喷人!”徐劼心下一凛,按计划,成王本该控制住了宫门,严通是怎么带着一路御林军闯进来的?
两路御林军登时呈剑拔弩张之势。
严静思叹了口气,握紧了康保之前私下塞给她的半块符牌,扬声喝道:“龙鳞卫听令,合围!”
“得令!”
“得令!”
两道复命声破空而出,还未等殿前众人反应过来,两队荷甲持刀、脸覆银面具的矫健身影闪身而出,顷刻间就将殿阶下的众人统统围住。第二梯队紧随其后,手中的□□森森然齐瞄向阵中诸人。
徐劼、严通诸人登时大骇,脸色苍白如纸。
龙鳞卫非皇命不奉。
现今龙鳞卫出现在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上真的已然醒了。
“皇上初醒,精神尚有不济,尔等身为臣工,不思为君分忧,反倒上赶着给皇上添堵,是见不得皇上好了是吗?!”严静思冷冷看着跪在阵中的诸人,道:“来人,将几位大人请到诏狱喝喝茶,好生款带着,待皇上身体恢复后再做定夺。”
☆、第11章 重返皇庄
“得令!”
数名高壮的军汉应声出列,不待徐尚书等人挣扎,就拎小鸡似的将人统统拎了下去。
严静思看着歪倒在一旁,不用传唤太医就自己醒了过来的徐贵妃,不甚耐心道:“徐贵妃公然抗旨,理当严惩,然念在一片诚心惦念皇上的份上,就从轻处罚,即刻回咸福宫禁足思过吧,何时解除禁足,但听皇上的吩咐。”
两相比较,徐贵妃的惩罚简直是格外宽厚。
徐贵妃忙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叩礼谢恩,速速退离乾宁宫,踏进咸福宫时,主仆俱沁了一身的冷汗,心生死里逃生之感。
想到当着自己的面被带往诏狱的父亲,徐贵妃双眸浮上氤氲水汽,玲珑贝齿几将下唇咬破。
无心去想徐贵妃该要如何血洗今日的大辱,严静思将手里那半块调动龙鳞卫的符牌退回到康保手里,叮嘱他原璧归赵,自己火速奔回广坤宫。这皇上,看着面皮嫩,其实一肚子黑墨水,太会给人挖坑了,还是速速回皇庄比较好。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严静思的愿望,特别垂青于她。翌日,皇上清醒的消息传遍后宫前朝,除却窝在诏狱的犄角旮旯里画圈圈的几人,满朝臣工皆上了贺表。
严静思应召到乾宁宫陪着宁帝喝了两次药,相对两无言的尴尬在宁帝没话找话的俗套问题和严静思干巴巴的回答中一来一往消减了不少。
成婚多年,帝后关系能冷到这种份上也是挺不容易的,足可见宁帝的不用心和原严后的“无敌忍功”。严静思甚至忍不住猜想,自己现在这副身体该不会还是个处吧?想想好恶寒。
幸而他们夫妻关系虽不和谐,但现下有着共同的利益联系。以皇庄整肃的话题做切入点,两人的对话终于渐入佳境。
严静思观宁帝脸色,斟酌着该如何提出重返皇庄,没料到宁帝反而主动提出。
宁帝伤得突来,来势凶猛,然痊愈得也快,不到小半月时间,已然恢复如初。可徐劼、严通等人在诏狱蹲了半个月,既没被提审,也没有被释放的迹象,仿佛被宁帝遗忘了一般。
就这样,严牧南的袭爵礼如期而至。
帝后亲临袭爵礼现场,宁帝更是亲手为严牧南束上了象征侯爵身份的玉冠,荣耀可见一斑。
严阁老坐在下首位,看着眼前的情景,再想想犹在诏狱中羁押的长子,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常言道,一步错,步步错。只盼着能够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但愿吧。
严阁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寻思着找个机会再与皇后娘娘恳谈一次,奈何严静思片刻未曾多留,只与母亲、侯爷弟弟小谈了一会儿就随着圣驾一同离开了。翌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伤病未愈,重返皇庄静养。
三日后,严牧南遵照圣谕,携郭氏迁二房上下搬入御赐定远侯府,从此,府中下人皆尊称郭氏为太夫人。
严静思返回皇庄不久就收到了严牧南的家书。笔迹显然还很稚嫩,但字正型端,已初具锋芒。
家书大致三部分内容,其一,已顺利迁入定远侯府,请她勿念;其二,凤体安康阖家牵挂,万务保重;其三,牧南已被鸿儒齐先生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不日将行拜师礼。
家书末尾,还提到严阁老将严二管家一家人的身契转给了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