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荒》第42/242页


她用细如青葱的秀指轻轻掩嘴,简单却带着韵感美。在这个年代,林易很清楚官宦之家或贵族富庶之家的千金都是如此矜持委婉,所以并不以为然,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何而笑,因何而笑?
“先生是正直大义的人,先前少年所做的一切更是都被其看在了眼里,况且方才那位肥嘟嘟的少年本是寮城萧家最为纨绔的子弟,平日里总以惹是生非为乐子,少年出手教训他一顿倒也合情合理。”黄衫女子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十分的悦耳,娇柔里又带着许许清脆,接着道:“少年如果往后还要在寮城行走的话,便得多加小心萧家的人了,因为萧家家主是出了名的护短,只怕会不断来寻少年的麻烦,当然,你若是能成为先生的学生,那么这些麻烦都会不复存在。”
“多谢小姐好言告诫,只是在下惹出的事就该自己去解决,而不是依靠他人躲避。”林易有些固执道。
他不想像自认为很简单的小事就依靠他人,更不想平白无故的便受他人的馈赠与恩惠,因为他知道只有恩情最难偿还。
“呵呵,少年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只是我墨砚画坊也有自身的规矩。立身于画坊者,便是我常微的学子,即便你马上就走,但只要未曾踏出这间画室一步,那么我就不能把你交出去。”常微先生的话带有肯定,仿佛墨砚画坊悄然间成了林易背后的一座安全可靠的大山。他接着道:“虽然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从那些将士队里逃走,但萧家的将士何止千万,你杀的了门外一小队,但能杀完兵临城下时的千军万马吗?”
林易听得常微先生之言,心底里的十足自信蓦然间变得极其骇然起来。而且,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也霎那之间变成了错乱,但整个人看去竟显得十分冷静。
陷入沉思的他,冷的安静,冷的平静,于是成了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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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势与痴,朱墨阳
门道外,庭院中,桃红色的花儿正繁华盛开,它们生长在桃树枝头,随着春风飘过而轻轻颤动,花瓣儿左右不停的摇摆,显得像女子一般婀娜多姿,摇曳生魅,自空中传来阵阵香气弥漫。
墨砚画坊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中央站着一名俊美青年,正是那得意洋洋的朱墨阳。
“先生之意不可逆,你们即便要擒拿这位少年郎,那也不得在画坊内动手,不然以你们这些狗头军士的头颅,难道担当得起吗?”朱墨阳语气生硬,脸上不带丝毫的笑意,肃然冷酷说道。
围堵在十三巷的数十名将士气势汹汹,在听了朱墨阳的言语后,心中早已怒发冲冠。
领头的将军脸上一阵铁青,一阵苍白,只是他却怎么都不敢将手中的兵刃举起,仿佛眼前那立在门庭上方的木质牌匾拥有着什么魔力般,死死压住他心中的那股憋屈与嗜血之意。
朱墨阳看着这群将士们如此模样,心中早已乐不思蜀。
虽然先生时常告诫他不可太过强势与风头过盛,但这种时候的强势与风头大盛,先生只会对他赞美,而不会有丝毫的责备与怪罪。
每个学子都渴望得到先生的赞美,朱墨阳是先生最喜欢的弟子,可他同样希望得到先生不同层次的赞美与夸奖,况且常微先生在他心中早已是无比神圣的象征存在,因为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普天之下便没有他不可预料到的事。
就好比在数日之前,常微先生曾在暗地里告诫他说,画坊在近日里会迎来一名少年驼子,驼子是贵客,所以让其守在门口好生等候着。这不,时日没过多久,林易便驼着弯背寻到了古街十三巷来。
这些神迹似得推算都不是巧合,而是先生口中说什么,事情便会发生什么,同时也是让朱墨阳愈发将先生看成世间神圣的充分理由。
“尔等还不速速散去,莫非是要先生出来与赶你们不成?萧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生出个纨绔至极的肥胖子弟来,竟连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狗都要逆天了吗?不要忘了先生所用的画坊牌匾是何人而立!”朱墨阳手指门庭上的木质牌匾,痛骂之声越发强烈,嚷嚷道。
将士们心生惧意,他们并未想到朱墨阳会如此维护那将自家少爷打成骨折的少年,而且不惜将背后立匾之人搬出。
青筋暴露的手中死死握住那藏在各自木鞘的刀剑,将士们的心中有十足的恨意与怒火,然而,就因为挡在前面的可恶青年头上立着一块珍贵牌匾,所以不管他们如何的愤怒与不屈,都始终不敢将刀剑拔出见光。
怒气攻心使领头的将军鼻子都已气歪,鼻息间的呼吸声如骏马儿拖累了马车般,沉重且冒着白色的热气。
他缓缓举臂挥动,目光冷冷的望向朱墨阳,像是要生撕了对方般,随后,便又在他就要咬破红唇的牙缝间生生挤出一丝声音,十分不愿道出一声“撤!”
常言道:“将不下令,兵不卸甲”随着将士首领的这声审判似的命令响起,身后那些蜂拥似堵住巷道的将士们即便心中再有不愿,那也只得纷纷掉头朝十三巷巷口灰溜溜的踏步离去。
朱墨阳见将士们被自己训的没有一丝脾气,甚至那拐道远去的模样都充满着狼狈,这才将满脸的肃然重新化作笑意,转身向画坊门内行去。
“萧家的一群耸人,不过是些狗头炮兵,竟还敢在我家先生的画坊门前讨伐要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若是我家先生出面,恐怕尔等都得有来无回!”朱墨阳大声叫喊着,显得依旧十分生气。
话中余音不断,似乎是朱墨阳故意加大了音量,声音自大门朝院内四周传开,嚣张至极的声势仿若震动了院中的许许桃花瓣,竟使两颗桃花树上有片片花瓣曼舞飘落,格外美丽。
画坊内,林易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朱墨阳方才的话语,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只不过,之前在其眼中的骇然渐渐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常微先生太过神秘了,以至于他靠明亮的两眼都无法看透。平静时的他就像一潭深水,深不见底;而皱眉不悦时的他,便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汪洋大海,漫无边际。
常微先生并不知道林易此刻心中对他的所有想法,但他知道刚才的那些叫嚣都是朱墨阳故意为之,他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一旁的黄衫女子却早已笑开了花,呵呵笑声如似风铃传诵,绝美的俏脸望去竟如同一朵唯天山存有的洁白圣洁的雪莲花,且在暖春的曼妙时节里娇艳绽放。
“先生,学生已将那群耸人都打发走了,萧家的人断然再不敢上门要人,而且我量他们的肮脏蹄子也不敢踏进画坊之门半步!”朱墨阳回到画室内,恭敬的对常微先生抱拳道。
嘴角带着无时无刻都弯曲着的弧线,朱墨阳的笑脸十分容易给人好感与亲近,哪怕林易也是一样,只是常微先生并没有因他喝退萧家之人就赞美他。
于是,先生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黄衫女子的荷花图上,神色有些发呆,头也不转的向朱墨阳说道:“你来看看师妹这幅画,顺便指引指引你师妹,画中少了什么。”
“是,先生。”朱墨阳收起笑脸,向常微先生拱手一拜,最后踱步走近木桌边。
身旁的黄衫女子见朱墨阳踏步前来,并仔细看着自己的作品后,心中不由再次羞愧起来。
两片淡淡的绯红逐渐在黄衫女子的俏脸上晕开,低头时的她看去多了一抹白里透红的美,只是眼下的三人当中,竟无人再用一丝多余的眼光去看她,因为他们专注的是木桌上的荷花图,而不是用紫毫和羊毫绘画出这幅荷花图的黄衫女子。
黄衫女子没有因先生的话而惊异,她知道朱墨阳虽然被先生派去守了几日大门,但真正论起画技与悟性,整个画坊里的学子们合加起来都将无敌手。
而且朱墨阳本就是先生平日里最喜爱的弟子,因为他对绘画有着比所有人都要浓烈的痴意。黄衫女子即便自己的手上功夫再好,执笔勾勒出的线条再圆滑,但至始至终都依旧不如朱墨阳。
痴意才是绘画的真谛,而朱墨阳有着忘我忘尘的痴意。
好在黄衫女子的为人很谦逊,从她低头受教的表情便能看出这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女子,因此,她才能在绘画的成就上稍稍靠近朱墨阳一些。
可无人知晓的是,就因为她的谦逊与朱墨阳靠近这一些,若是将其放到凡尘俗世里,那么必然就会成为一方绘画才女的象征。
可惜,名气与浮夸对这些痴意十足的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朱墨阳很认真的看着平铺在木桌上的荷花图,看着画上的淡淡黑灰色水墨,看着朵朵就欲盛开的桃色荷花苞,看着画上那些早已绽放的荷花瓣叶,脸上不断凝聚成了严肃与认真,甚至到最后,他那漂亮的脸蛋上早已瞧不出丝毫的大意与轻蔑。
黄衫女子心中很紧张,非常紧张,但她说不出自己为何而紧张。
藏在胸口里的深红心脏仿佛有着数百头的健壮牦牛在奔跑,奔跑时的震动开始加剧她的心跳,咚咚咚的发响,可唯有她自身方可听到。
声音那般急促,连同着红唇间一出一进吐露时的木兰香气。
时间匆匆流走,画坊内的气氛越来越紧迫,林易也充分感受到了这份压抑感。
眼前静立观看荷花图的朱墨阳不动丝毫,仿佛沉醉了过去,两眼笔直的盯着这幅水墨荷花图,他口中紧闭,半天不曾道出一句话语来点评。
于是,时间只有再度无情的飞过良久,直到朱墨阳缄默了很长时间后,终于才微微有为所动。
……
……




第五十四章 一滴净墨
朱墨阳微动的不是其紧闭良久的玫瑰色红唇,因为在其漂亮如女子的脸蛋上,眉目终究还是紧锁着的,仿佛是一把陈旧的铜锁生了锈迹,无法再被钥匙打开。
眨眼时煽动的眸子下的目光很睿智,朱墨阳微动了身体的同时也带动了右手。
他微微倾斜自己的身体,右手顺着身体前倾的姿势握住了那支黄衫女子之前曾用过的紫毫笔。珍贵的紫毫笔虽然之前就在清水里泡了不少时间,但只要黄衫女子没将它洗上个十几遍,那么渗入在笔芯内的墨汁就无法彻底清除。
所以,当朱墨阳的右手将这支紫毫笔提上来时,一股淡淡的墨灰色依旧残留在了紫毫笔尖的山兔黑针尖毛上。
身在众人背后的黄衫女子见平日里自己最崇敬的学长握起了自己的紫毫笔,当下便要上前去打开那已经盖上的古华香石砚。
黄衫女子伸出白皙光滑的巧手藕臂,身上穿着的淡菊色衣裙薄如轻纱,以至于无法完全遮盖住其衣裙下若隐若现的洁白肌肤。只不过此刻的朱墨阳并不在乎这些,身旁的林易也不在乎这些,至于那身在画台上的先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玉指轻轻扣住在了古华香的石砚盖上,一阵淡淡的麝香之气从黄衫女子身上传开,取代了就欲从羽墨上散发的墨香味。不喜读书绘画作诗的人们不喜墨水味,而喜欢卖弄些笔上功夫的人往往会无比留恋墨水的味道。这就好比此刻身在墨砚画坊的三男一女,他们都很留恋石砚中散发的味道,而那远在世俗不可知之地的子离,则必然不会喜欢这种散发着斯里文气的墨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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