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18/41页


  张作霖听了儿子的话,马上振奋起精神来,说:“好,我若再想走,就不是你的爸爸!”张学良决定马上率兵前往巨流河一线布防,他在临离开大帅府的时候,对张作霖说:“我如果在巨流河抵抗不住郭松龄的军队,就不是你的儿子!”
  他和父亲就这样分手了。张学良在巨流河布防并在兴隆店安下指挥部以后,局势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化。现在,张学良知道郭松龄由于天寒地冻,指挥部已被困在京沈铁路线的小车站白旗堡。吴俊升的骑兵和吉林督军张作相派来的救兵,已经冒雪前往包抄,大批日本军队也混杂在东北军里,随时参加作战,面对着郭松龄随时可能战败的局面,张学良心里既兴奋又悲哀。
  他兴奋的是终于保住了父亲创建的东北天下,他悲哀是自己至友郭松龄很可能在这场兵变中死于非命。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张学良看时,见是侍卫李小四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刚刚从沈阳回来,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少帅,郭军长和郭大嫂都已经被捕了!”
  “你说什么?”张学良格外震惊。
  李小四告诉他:昨天夜里,吴俊升率领的黑龙江省骑兵,连夜偷袭了白旗堡车站。在炸毁了郭军的火药库后,郭松龄全军溃逃。黎明时,郭松龄和夫人韩淑秀见大势已去,只好化装成老百姓乘一辆马车向大连方向逃走。可是,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行踪,已被日本空军用飞机侦察清楚,于是,吴俊升派骑兵旅长王永清循踪追去,当即在老达房一家农民的地窖里,抓获了郭、韩二人!
  谷瑞玉此时在指挥部的内室,将李小四报告的消息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顿时陷入了无边的痛苦,她知道张学良的心情定然和她一样痛苦。张学良站在窗前,虽然得到了郭松龄被俘的消息,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慰。尽管谷瑞玉随张学良到兴隆店布防的用意,是奉命阻击东进的郭军,但是,谷瑞玉知道郭松龄和韩淑秀落入吴俊升骑兵之手,必然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刘鸣九,你马上打电话给吴俊升,要他们明天送郭军长和郭大嫂回沈阳的时候,定要路过我们兴隆店!”谷瑞玉正在内室垂泪,忽听张学良在外边正吩咐着机要秘书,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丝希望。她知道张学良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虽然郭松龄和韩淑秀都到了九死一生的险境,可是只要他们能到兴隆店,也许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刘秘书说:“少帅,现在全军都在盯着郭松龄,你把他要到这里来,又该如何处理?”张学良的声音:“把他要过来,我自有办法!”
  刘秘书:“你要怎么处理他们?”
  张学良:“我把他们夫妇放跑了就是了!”
  谷瑞玉听了这话,又暗暗吃惊。她知道张学良虽然在秦皇岛没有劝阻郭松龄挥师东进,可是,在他心里仍对郭松龄充满感情。谷瑞玉知道万一将郭松龄、韩淑秀解到兴隆店来,张学良如将两名被东北军引为至敌的罪犯释放,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谷瑞玉想出来劝阻张学良,可是秘书已在向吴俊升军部打电话了。
  次日天气阴霾,北风呼啸。谷瑞玉困守在指挥部里。她既希望吴俊升将郭松龄夫妇押解至此,保住郭、韩两人的性命,又惧怕张学良一旦将郭、韩两人释放的后果。就在谷瑞玉担惊受怕的时候,秘书忽然回来了,他给张学良带来的是让人痛心的消息:郭松龄和韩淑秀已被吴军在当日清晨就地处决了!
  “你说什么?”张学良大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刘秘书说:郭松龄和韩淑秀双双被捕的消息传到沈阳以后,整个大帅府内外一片欢腾。特别是那些憎恨郭松龄的奉系老将杨宇霆、王永江等人更是弹冠相庆。张作霖准备将郭松龄押回沈阳以后公开行刑,可是,老谋深算的杨宇霆,担心在将郭、韩押解回沈的半路上发生意外,于是他向张作霖建议:为防夜长梦多,最好将郭、韩两人在辽中老达房就地枪杀。
  张作霖从其计,当即给吴俊升发去就地处决的电报。今天清晨,郭松龄和韩淑秀两人已在老达房被处以极刑。
  谷瑞玉听到这里,眼里泪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这是郭松龄军长临死前,亲笔写给你的信。”刘秘书说着,将从辽中县吴部转来的郭松龄信函,亲手交给了泪眼迷离的张学良。这是封没写完的信,上面写道:
  汉卿军长:
  一、兄为国为民而作战,不幸至此,倡导者惟兄一人,勿罪部下;
  二、我之动产和不动产,问二军需官便知,除尝还余之私债外,悉数捐入同泽中学;
  三、……
  看得出郭松龄写到这里,情知自己必死无疑,再也没有下笔的气力了。
  张学良反复读了那信,不禁大放悲声。
  一连几天,谷瑞玉发现张学良都不吃不喝,悲恸万状。特别是郭松龄和韩淑秀两人的尸体,从辽中县老达房被杀现场运回沈阳小河沿暴尸三天的消息传来,他和谷瑞玉更是痛断肝肠。忽一日,张作霖派人将郭松龄和韩淑秀尸体的照片,送到了兴隆店指挥部,谷瑞玉和几位秘书都被那些印在布告上的照片惊呆了。而张学良却连看也不看,就挥起笔来,在郭、韩两人的传单上批下了四个大字:“以火焚之!”
  谷瑞玉望着那燃起一团大火的宣传单,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
  第二卷夏第五章鸦片风波(1)
  张作霖平息了郭松龄兵变以后,在沈阳大南门帅府老虎厅里大宴群将。
  那天,正是雪后初晴,大帅府内外张灯结采。东北军各路将领,都云集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惟独没有第三方面军的张学良到场。将领们都知道他仍然固守在兴隆店指挥部里。
  张作霖在经历这场生死劫难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神态。酒宴开始之前,他决定先演出戏。
  只见两个士兵抬着一筐从郭松龄家里搜出来的信函,走进了老虎厅里。张作霖明知故问地说:“诸将都在这里庆贺胜利,何故抬来这些信函到此?”
  士兵报告说:“大帅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刚从郭鬼子家里搜出来的,都是些平时和郭鬼子有来往的人,互相写的信件,请大帅过目才好。”
  “胡说!”不料张作霖却震怒拍案,大骂:“郭鬼子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株连他人?即便有人和他有过联系,本大帅也既往不咎了。郭鬼子是郭鬼子,和他有来往的将领都是我的人,还抬这些书信何用?只要和他有来往的人,从此和郭鬼子划清界限,都是我张雨亭的爱将!来呀,把这些信件当场烧掉!”
  那些和郭松龄有来往的人经此一唬一吓,都越加感谢张作霖。
  “提起郭鬼子,我就恼恨小六子。如果不是他在我面前多次推荐郭松龄,我又怎么能把东北军的兵权,都交给这样脑有反骨的人呢?”张作霖向诸将祝酒以后,忽然故作悲哀之状,他煞有介事地面对老虎厅里诸位将领说:“现在本大帅只好请辞了,由于我用人不当,才发生了这场战争,所以,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些依靠张作霖起家的奉系将领们,都知道张作霖是在公开演戏,此举同样是自疚自责的官场手段,都一迭声站出来加以挽留。为首的就是总参议杨宇霆,他说:“虽然大帅误听人言,错用了郭松龄这样的坏人。但是东北军毕竟是大帅一手创建起来的,现在又是我军的危难时刻,岂有大业未成,主帅离任的道理?”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挽留声中,张作霖只好收回辞职的成命。但是他当场将话一转,郑重地说道:“大家饶恕了我,可是却无法饶恕张学良,是他向本大帅推荐了郭鬼子这样的坏人,大家说,应该怎么办?”
  奉军的将领们情知张作霖又是在当众演戏,所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张作霖见宴会的气氛顿时冷落下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将桌子一拍,吼了起来:“像张学良这样误我前程的将领,只有重重的军法从事了。大家不说,就由我一个作主好了,来呀,军法处处长常荫槐到了没有?”
  常荫槐历来就反对郭松龄和张学良,现在他见张作霖当众演出假戏,索性假戏真作,从餐桌上站了起来,黑亮的马靴“咔”地一碰,说:“大帅,卑职在!”
  “好,常处长,”张作霖见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他正色地对常说道:“现在张学良已经触犯了军法,你应该如何处置?”
  常荫槐向坐在他身边的密友、东北军总参议杨宇霆丢了个眼神,在他得到了杨宇霆的首肯以后,马上走前一步,说:“此事关系重大,当然要听大帅的吩咐才能定夺。”
  张作霖说:“那好,我派你马上就带着人,到兴隆店前线去,当场把张学良给我绑回来。到时候我让在座的诸位将领公审他,大家判他个什么罪,我就定他个什么罪。总之,决不能饶恕他就是了!”
  常荫槐正巴不得张作霖发话,他也不多说,马上起身向老虎厅外走去。张作霖万没想到常荫槐居然会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可是他话既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眼看着常荫槐去执行他的命令。
  全场各位将领也没想到张作霖当众故作姿态,竟然会被常荫槐所利用,以致弄假成真,给张作霖父子造成更大的难堪。人们哗然,但是无人给张作霖接台。
  就在常荫槐将要走出老虎厅的时候,忽然,在席间站起一位军人。此人五短身材,矮笃笃的黑胖子,大家看他起来,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就是张学良和于凤至当年在辽河边上喜结连理时的媒人、黑龙江省督军吴俊升。
  吴俊升当场叫住了正匆忙向外走的常荫槐说:“常处长,你给我回来!”
  常荫槐见吴俊升发了话,不好继续去兴隆店,只见吴俊升当众说道:“大帅刚才把郭鬼子闹事的罪责都推给张汉卿,那显然是不公平的。因为张汉卿虽然向大帅举荐了郭鬼子,可是他并没有支持郭鬼子倒戈反奉啊!”
  “那是那是!”酒席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响应。那些对张学良有好感的朋友们都七嘴八舌地开了口,人们都反对逮捕张学良,这样一来,刚才因常荫槐生出的紧张气氛立刻消失了。
  吴俊升继续说:“再说,张学良他在二次奉直战中,打吴佩孚都立了大功。东北的空军是哪个建立的?东北的海军又是哪一个组建的?都是张学良啊!现在怎么可以因为一个郭鬼子作乱,就逮了张学良呢?依我看,倒应该通令嘉奖张学良才对!”
  众将万没有想到酒宴上的局面竟会急转直下。张作霖也从心里暗暗感谢吴俊升在这关键的时候,站出来为他收拾难堪的残局。
  只听吴俊升继续说道:“为什么要奖赏张学良?就因为这次我们打败了郭鬼子呀,如果没有张学良率领军队在巨流河布防,现在也未必能消灭郭鬼子。因为郭鬼子正是因为害怕走巨流河这条进攻沈阳的路,所以才沿着京奉铁路前进,这就给我们黑龙江的骑兵,留出了个可以切断郭军后路的机会。因此我说张学良他是立了大功的人啊!”
  “对啊对啊,还是吴大帅说得有理!”
  “张学良可是我军杰出的将领啊。”
  “郭鬼子是郭鬼子,张学良是张学良,刚才大帅早就说了,决不因为郭鬼子而株连从前和他有联系的将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奖赏张学良呢?”
  那些见风使舵的将领们看到吴俊升已将事情逆转,都知道张学良是不能被法办的,于是一迭声地叫嚷了起来。
  “好了好了,”张作霖见火候已到,马上举起手来,向众人拱了拱说:“既然各位将领都这样说,我也只好收回成命。不过,奖赏张学良是办不到的,因为他终究是有过错的人啊。不但不能奖赏他,还得让他戴罪立功呢!现在山海关以南,仍有郭鬼子丢下的散兵游勇。依我看,就派他到山海关外去收拾残兵吧。如何?”
  “大帅的主意最好!”
  “是啊,郭鬼子那些残兵,如果我们不派人去收拢,很可能就投降了吴佩孚的直军呢,到那时我们岂不是损耗了实力吗?”
  “这就对了,收拢郭鬼子的残兵,别人去都不行,只有张学良行。”
  “对呀,因为郭鬼子手下的人,都是从前第三方面军的人,那些人大多都是张学良的旧部人马,他不去怎么行?”酒席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火起来,刚才一些暗中希望看张学良和张作霖好瞧的将领,现在也都改变了立场,酒席上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赞许声浪。
  第二卷夏第五章鸦片风波(2)
  张作霖在老虎厅大宴众将以后,天色已晚。
  他回到帅府的东挎院时,发现下榻的厢房里正亮着灯火。花格玻璃窗上闪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张作霖想起刚才在老虎厅的一幕,心里不禁松了口气。现在他已将郭松龄反奉带来的动荡局面,通过一场酒宴得到了平息。如今他很想回房里静息一会,没想到寿夫人正在那里等他。
  “有什么事吗?”张作霖发现寿夫人的气色有些反常,进门就问。
  “大帅,现在帅府里都在传汉卿抽大烟的事呢!”寿夫人本想压住心里的火气,待张作霖坐在炕头上时再将她得知的情况,一一告知他听,不想张作霖已经发现她心中有事,于是寿夫人就将最近从帅府上下听到的情况,从头道来:“大家都说,汉卿年纪轻轻,就染上了鸦片瘾,岂不是要毁灭了他大好前程吗?”
  张作霖心里的底火尚未完全消失,这时听了寿夫人的话,脸色顿时气得铁青,怒道:“汉卿也抽上了大烟?这究竟是什么人怂恿的,他从前对鸦片毫无任何兴趣,为什么在郭鬼子倒戈的时候,他偏染上了这种恶习?真是气死我了!”
  寿夫人道:“大帅息怒,听我慢慢对你说清原由。现在大帅府里几乎无人不知汉卿在秦皇岛学吸大烟的事了。于凤至听了这事,气得她哭得死去活来。她说张汉卿本来是个好人,可是,自去了吉林以后,他开始变坏了。她还说汉卿如若继续这样学坏,她和他的婚姻恐怕也难以长久。大帅,您说,汉卿为什么听信那个女人的话呢?如果不是他身边有那么个女人,也不至于步步走下坡路啊!”
  “什么?你们是说汉卿学会了抽大烟,都是他身边那唱戏的娘们儿支持和怂恿的?”张作霖听到这里,脸色忽然由青变白了。他坐在炕上双腿发起抖来,想起郭松龄倒戈给他带来的诸多麻烦,张作霖心中火气越加燃旺,他将烟斗在桌上重重一掼,怒道:“你说,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大帅……”寿夫人见张作霖动了肝火,就怯怯地说:“是不是那姓谷的女人暗中怂恿,倒不太十分清楚。不过近日帅府里许多人都传说此事,您也知道,汉卿从前是个非常本分的人。他进讲武堂以前只对体育有兴趣,其他不良嗜好,他一点也没有。别说抽大烟,就是香烟他也从来不吸。可是,这次他去了一趟秦皇岛,竟然把个大烟学会了,听说他现在每天都离不得大烟,没有二两烟膏,他是过不了日子的。这种嗜好花钱倒也好说,只怕他染上容易,戒掉可就难了啊!”
  “他妈拉巴子,我早就对小六子说:唱戏的女人讨不得。可是他对那个姓谷的娘们竟然一见倾心!”张作霖想起当初反对谷瑞玉进门的事情,心里就对张学良越加愠怒。他对寿夫人说:“现在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汉卿和这种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受的熏染肯定不会好的,你看如何?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抽大烟,一个会抽大烟的人,难道还会在政治上有出息吗?人们都说女人是祸水。果然他上了那谷姓女子的当。现在既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马上把那个姓谷的女人给我打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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