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为己有》第23/73页
今夏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我记得,你之前在南方念大学吧。”
陈之城端起白瓷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转盘上,转到她面前:“毕业后直接就过来了。前两天我收拾东西,翻出咱们以前的毕业照,有那么一两个人,我怎么都想不起名字了。” 说着他摇头:“时间这个东西,真可怕。”
今夏端起茶杯,就着杯口喝了一小点,可不是吗,要换做以前,她跟他说句话都会面红耳赤,哪像现在,尽管内心澎湃到不行,面上却稳如泰山:“你想不起的是谁啊?”
“就原来班上最不爱说话的那个女生,还有个男的,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我总觉得他们名字都到我嗓子眼儿了,可一细想,又不知道叫什么了。”
今夏回忆了片刻:“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应该是黄薇,独来独往那个男的,好像姓马,叫马什么来着?”
陈之城一拍桌子:“马国伟!”
今夏笑了:“对,就是叫马国伟。”
两人笑了一阵,都有些感慨,不过四年而已,记忆就已经开始褪色,有的名字,慢慢淡出了舞台,那么十年以后呢,四十年以后呢,又还有谁会记得谁?
陈之城摩挲着茶杯口,问:“你跟孙雪梅她们还玩在一起吗?”
今夏摇了摇头,叹气:“就平时打打电话,聊聊QQ,见面时间不多,孙雪梅毕业后,家里就搬到县城了,我念大学时放假回去,能见个一两次吧。”
陈之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还没说自己就先乐出声来:“以前你去孙雪梅家抄过药方子吗?”
没搬之前,孙雪梅家在镇上开了个小中药铺,她父亲也算是个江湖郎中,那时污染严重,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得绝症的也不在少数,在医院治不好的,就怀揣着希望到她父亲这儿讨个偏方。
今夏想到这里,也笑了:“我怎么没抄过,那时以为她父亲能治绝症,愣是想方设法把那开的药方子底儿给偷出来,自己飞快抄好再放回去,抄的那份带回家,放在小铁盒里锁起来,以便将来万一生病,还可以用。”
陈之城大笑:“结果等长大了,到了城市,有了网络,在网上一查那些药材,全是补药,没一样治病的。” 笑着笑着,脸色黯了些:“也是,都是些治不好的病,开什么药都没用,这些补药,好歹还起个安慰剂的作用。”
今夏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不知道爸爸的病,是不是跟环境有关。这个话题,说着沉重,她便换了个:“你上次去河北跑新闻,是什么内容啊?” 然后又仔细地补了一句:“我可以问吗?”
陈之城点头:“当然可以。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去采访一个贫困县的生活状况。”
今夏犹豫片刻,还是问了,虽然她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也期待他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选择当记者?”
陈之城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金灿灿的,温暖干净得耀眼:“揭露社会弊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我的理想。”
今夏望着他,仿佛能看见他浑身奔涌的热血,那样鲜红纯净的血液,得要多坚强,才能守护?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再流着那样的血,当生活逼得她抬不起头来,她只能畏缩地藏身于黑暗,悄悄觊觎着天上的阳光。
良久,她浅浅地笑了:“那我祝你早日成为名扬一方的大记者。”
陈之城摇头,笑:“我倒不希望出名,能做点实事就好了,希望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世界一小点。”
今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回他什么,倘若被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事,大概会从骨子里看不起她吧。然后班长走了进来,巧合地化解了她无话可说的尴尬,陈之城站起身,走过去拥抱班长,两人之前关系就很好,现在一见面,立刻热火朝天地聊开了,今夏安静地坐在一旁当听众,偶尔说上一两句。
人来齐之后,陈之城把菜谱直接递给今夏,让她点菜,有人打趣道:“陈之城,班长远来是客,你不先把菜谱给他,反而给今夏,你什么居心啊?”
陈之城捻起小菜碟子里的一颗干黄豆扔过去,正中那人眉心:“我能有什么居心?今夏是这儿唯一的女性,所谓女士优先,班长也得靠边儿站。”
今夏有点不好意思,就把菜谱递给班长:“班长,还是你点吧。”
班长大气地推了回来:“没事儿,你点,我都无所谓。”
今夏只好接着:“那要不我们一人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望着陈之城,陈之城心领神会,马上给台阶:“行啊,那就一人点一个。”
今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低头去看菜谱。
吃过饭后,一行人到附近的桌游吧消磨下午时间,大家凑在一起玩杀人游戏。今夏先在沙发上坐了,陈之城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扑克牌敲桌子:“快点坐好快点坐好,要开始了。”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今夏仿佛能闻见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肥皂香,她感觉血液迅速涌上面颊,耳朵里,听得见鼓点般的心跳。
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她想,沙发有那么多位置,他坐到自己身边,巧合,还是刻意?
随后又警告自己不要想多了,幻想是通往欲望深渊的滑板,人踩在上面,嗖地飞进深渊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班长当法官,今夏做了几次平民,次次都无辜冤死,后来抽到杀手牌,睁眼的那一刻,她环视四周,找寻另一个杀手同伴,却意外对上陈之城星辉熠熠的眼睛。
她轻挑柳眉,表示惊诧,他回以一个微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那局两人联手,漂亮地把警察全部冤死了,陈之城高兴之余,对今夏做了个击掌的手势,今夏略微迟疑,伸出手去,两掌空中一击,发出声脆响,今夏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要发抖了。
晚饭后,有几个同学急着回去,便提前退场了,剩下的也懒得再找地方玩,索性就留在包间里聊天。中间今夏手机响了一次,她掏出来,看见来电人是陆川,犹豫着要不要接,但是铃声催促,可供她思考的时间不多,就下意识关了静音,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不断闪动,最后变成一通未接来电。
陈之城问:“怎么不接电话?”
今夏微微一笑:“卖保险的。”
之后陆川没有再打来,今夏努力将他的事打包塞到脑海某个看不见的缝隙里,不去想不接电话的后果。她不是不想接,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接了这通电话,她很可能就得马上回去,不能再跟陈之城多待。
聚会结束,走出饭馆,今夏和陈之城在同一个公交车站坐车,两人便一起离开。并肩走了会儿,陈之城忽然说:“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今夏好奇:“怎么变了?”
陈之城笑笑:“好像比以前外向了。”
今夏也笑:“人总是会变的。” 顿了顿,她问:“说起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陈之城遥想了一下当年:“嗯,你给人的印象是胆子小,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容易脸红。”
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的评价,今夏很有些不好意思,哦了一声之后,就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走路。陈之城看了她一眼,笑容在嘴边漾开:“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今夏一愣,脚步滞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以前阳光,帅气,有正义感,足球队里的黄金右脚,喜欢白色球服,最喜欢的科目是生物,最讨厌的科目是英语,遇到难题有转笔的习惯,笑起来右边脸有个浅浅的酒窝……他的样子有很多,她都记得,可是以前没机会说,现在不能说。
装作思考了一阵的样子,她说:“嗯,你给人的印象是足球踢得很好,外向,人缘不错。” 都是中肯的评价,应该不会引起他无端的猜测。
陈之城听后做挑眉惊讶状:“难道你没觉得我很帅吗?”
今夏愣了片刻,失笑:“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帅的。”
陈之城哈哈地乐:“其实我还有个优点,就是幽默。”
今夏噗地笑出声来,她觉得今天是她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还能见到自己暗恋的人,和他这样轻松地,忘记其他一切地走在随便一条马路上,在往来的人流中,像普通朋友一样聊着天,这样简单的场景,她连想都没想过。
她曾刻意地训诫自己,不要去奢求太多,不要去在乎太多,凡事要想得开,这样就会少痛一点,所以当她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收获时,就会特别容易感动,就像现在她的心
☆、17
和陈之城分手之后,今夏回到半岛城邦,在楼前她抬头仰望,自己所住的那套房子亮着灯光,显然陆川已经在里面。微叹口气,她打起精神,乘电梯上楼,开门后,陆川正纹丝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
她小心翼翼地扫了他一眼,表情刻板,面色阴郁,额头上似乎清晰地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吞了吞口水,她故作欢快:“您怎么来了?”
陆川凉嗖嗖地瞥了她一眼:“去哪儿野了?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
今夏狗腿地笑着:“不是不接,是没有听到。”
陆川从鼻孔里冷哼了声,不信,今夏赶紧竖起右手除了拇指和小指的其余三个指头:“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陆川嘴角勾了勾:“你的人格?多少钱一两?”
今夏搓手:“那我以您的人格发誓,我真是没有听到。”
陆川眉心紧了紧:“去哪儿了?跟谁见面?”
今夏见他没再追问接电话的事,稍微松了口气:“同学聚会,在阜成路那边。”
同学?陆川想起她夹在书里的照片:“什么同学?高中还是大学?男的女的?多少人?”
今夏一愣,他这是审犯人吧?!她跟谁见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非常合作地,半真半假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高中同学,男的女的都有,十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