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为己有》第52/73页


  “既然喜欢。” 他额头抵上她的,嗓音暗哑:“为什么躲?”
  今夏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吸入新鲜的空气:“我们还不是……” 还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陆川心有灵犀,已知她未说完的半句是什么:“今夏。”
  他郑重地喊了她的名字,低沉沙哑:“跟我在一起。”
  今夏搭在他肩上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指节尽数蜷起,待到呼吸平复,才有气力去应付他突然的要求:“你喝醉了。”
  陆川沉默片刻,轻轻蹭了蹭她额头:“不喜欢我?”
  今夏无言以对,不喜欢么?刚才他抱着自己时,亲吻自己时,那擂动的心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有感觉,和在一起,是两回事。
  陆川见她迟迟不答,低笑出声来,又将她搂了个满怀。依她的性子,若是真对自己无心,再委婉都要解释,哪会像现在这样,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轻抚着散在她背后的长发,在她耳畔柔声:“把以前的事忘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女儿。”
  他说得如此诚恳,蛊惑,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血淋淋热乎乎的话,不免让今夏内心震动。
  忘记以前的事,两个独立的人。
  想想也对,过去已成为历史,未来还没有降临,不论来处,亦不问去处,就活在当下,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其实是瞻前顾后的性格,没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洒脱,在人生这条细细的钢丝上,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百般求索。然而,现在她忽然有了种渴望,想抓住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气,想要去够一够那看似不可能的事,是不是就真的不可能。
  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她既非石头捏成,又岂能没有一丝一毫感动。而他只是想重新开始,并不是过分的要求,她又怎能拒绝,她也不想拒绝。
  “那就,试试吧。” 她听见自己说。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司令的儿子,她也不再是草根的女儿,他们只是这世间两个普通的年轻人,有过一段荒唐的开始,现在想要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一味逃避他的追求,终究不是办法,想要一生一世,也不是光用嗓子就能喊出来的,也不是只靠一个人单方面不断付出就能成真的,那是两个人携手才能做到的事。而智者说过,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眼下她唯一能改变的,或许就只有自己的态度。
  她说得有些犹豫,不过陆川对此已经知足,她愿意尝试,这就说明很多问题,其余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强求不得。
  手上将她抱得更紧,他安心地舒了口气,一直以来的担忧与不确定,在此刻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吻了吻她的头发,他轻声说:“谢谢。”
  两人安静了片刻,今夏拍拍他的肩,提醒:“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让我再抱一会儿。”
  今夏只得由他再任性了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她送到病房门口:“路上小心。”
  陆川摸摸她的脸:“晚上睡觉多盖点儿,被子不够暖就让护士给拿,别冻着。”
  今夏点头,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坐回沙发,电子书也看不进去了,她只好躺下发呆,窗外万籁俱寂,脑海里回忆猖狂。她想起他教她钓鱼,一起在厨房做饭,他在后海湖心吻她,甚至想起他投三分球时,那帅气到令人心悸的手势……
  两人共同生活的回忆,有很多,尽管是建立在一个并不美好的基础上,但至少那些相处带来的感受,是真实存在过的,痛也好,笑也好,他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段经过,而关于他们的开始,她从来不曾怨恨,她并不是天使,亦不需要良人。
  



☆、44

  周末难得暖阳,老太太想出去接接地气儿,陆川就从护士那儿借了一轮椅,把老太太安安稳稳地抱到椅子上,他身材高大,这事儿干起来轻而易举。
  今夏在旁边拿着毯子,待老太太坐好后盖在她腿上,把边角掖好,老今头握着轮椅的把手,指挥道:“你俩跟着,我来推就行了。”
  今夏便和陆川走在后面,两人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陆川忽地有种错觉,以为这是一家人要出去散步了。事实上,他越来越觉得,跟他们就是一家人。
  奶奶和叔叔都特别实诚,没什么心眼儿,属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类型,相处久了,他们都不把他当外人,奶奶在病床上还惦记要他保重身体,叔叔在家熬个什么补汤带来,每次都记得给他留一碗。
  生活如果有可以触摸得到的质感,那他们的就是手感有些粗糙的印花棉布,看起来不上档次,却温暖结实。围绕在他们日常谈话中的,也都是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日子在手上过得细细碎碎,成不了一首风雅的唐诗。
  然而就是这样清澈见底的世界,让他觉得踏实。家就是理所当然,必须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个激流暗涌的社会,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遮风避雨,那一定是家。
  然而司令两个字可以给他空前强大的支持,但却无法包容他作为正常人,偶尔也会有的软弱与疲惫,只有在这里,他感觉可以被接纳。
  下意识地就伸手握住了她,今夏抬眼,对上两道深沉的目光,他将手指叉入她的指缝,握得更紧,她一时心跳漏拍,有些慌张地别开视线。
  迎面走来两名护士,看见两人牵手,有些惊异地扫了今夏一眼,今夏敏感地觉察,耳根子一热,就欲抽出手来,陆川惊觉她要逃跑,十指相扣,将她死死攥在掌心:“怎么,害羞了?”
  今夏有些吞吐:“这儿,这么多人呢,让别人看见不好。” 她是答应过他试着重新开始,可是具体怎么开始法,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却是新手上路,完全不知,只是直觉地在害臊。
  陆川见她垂着眉眼,脸颊染上两抹淡粉,流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羞态,不由心中一荡,恨不得能立刻将她抱进怀里,拆骨入腹。就像一只原本对他戒备的猫,在逐渐获取信任之后,也慢慢愿意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他。
  这种成就与满足,是他之前完全不曾有过的。
  “有什么不好?”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要习惯别人的眼光。”
  今夏努力平顺着自己的呼吸,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却是她第一次感到紧张。说来好笑,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拉拉小手这样的事,本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现在却跟胸口揣了个兔子似的,嘭嘭嘭地乱跳。
  不过尽管如此,她没有再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她,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过护士疑惑打量的目光。楼下花园,干枯的垂柳枝上,不知什么时候缀上了星星点点的嫩芽,小小的,黄豆粒那么大,颗颗饱满。
  原来深冬已过,春天正在来临。
  不久后,奶奶出院,陆川开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回之前位于一楼的住房,筒子楼里的东西提前找人都搬进去了。今夏恢复上班,家里请了个钟点工,在老今头做透析时,帮忙在家照看奶奶。
  陆川有空就往今夏那里跑,把她拽出来吃饭看电影,像正常的情侣那样约会,发酵感情。今夏依然有些被动,她并不是很擅长谈恋爱这种事,反倒是两个老人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见陆川来就把她往外赶。
  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年一度的地产峰会即将举行,上至官府政要,下至京城大小商贾,以及各路媒体,尽皆出席。
  陆川特意为今夏选了一套礼服,白色的抹胸长裙,收腰,事业线和臀部完全藏起来,只小露下肩膀和腰线,他以前喜欢女人穿性感的深V紧身款式,但现在他只想把今夏严实地包起来,要她的好只能他一个人独享。
  这是战利品与自己女人之间的差别。
  把衣服送到她手里,说明原因之后,今夏脸色很是犹豫:“有多少人会去?”
  “几千人吧。” 陆川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怕了?”
  今夏点头,犹记得她参加那场慈善拍卖会,身上穿着华贵的礼服,却感觉融不进这个世界。峰会规格比拍卖会高得不是一点半点,她担心自己会像上次一样不自在,更担心她以陆川女伴的身份出席,举止不当为他丢脸。
  陆川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好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今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让我考虑一下。” 说话间,眉眼凝着沉重。
  陆川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柔声:“想好答复我,我来接你。”
  今夏敷衍地应承下来,晚上却盯着盒里的礼服,失眠了。
  她直觉不想去,要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人物,要时刻维持自己的形象风度,这样的紧绷让她倍感压力。她不是驾轻就熟的交际花,自然对这种场合没有信心,但是陆川提前把衣服都给她买好了,显然很希望她能陪他出席,她又不想让他失望。
  内心纠结了许久,在峰会的前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陆川:“对不起,我还是不去了吧。”
  陆川沉默了半晌,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为什么,因为害怕?”
  今夏说得为难:“我实在不习惯那种场合。而且,我去了也帮不到你什么忙,不如不去。”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 今夏安静片刻,本能地选择了退缩:“你那么能干,应该不需要我陪。”
  良久,那头传来一声长叹:“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 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是他们和好之后的第一次,陆川在她面前叹气,也是第一次,他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对她的失望。她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为她买衣服时,他是满心期待的吧,没想到却没派上用场。
  然而她实在是胆怯。她不是个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喜欢某种口味的饮料,或者喜欢某道菜,就会一直选择下去,不想换口味,她习惯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除非迫不得已,然而参加峰会,不仅打破了她关于安全的定义,更引发了她的自卑和恐惧。
  她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各方面条件都一般,但是参加峰会的人不是老总就是政要,身边的女伴大概也如慈善拍卖会一样,要么艳冠群芳,要么留洋镀金,要么腰缠万贯,要么职场精英,总之都有拿得出手的一面。
  这样的聚会,就如同王家卫的电影,人们在大笑中相聚,举杯,分离,然后在擦肩而过的0.001米,用眼尾审视对方,自觉高人一等的,都脊梁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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