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之物》第2/147页


  她得活下去,何妍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爸爸,妈妈,还有远泽,他们都还在等着她,她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样一场屈辱的、不堪的奸杀里。
  何妍终于摸到了那把刀,而这个凶徒还压在她的身上施暴,她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冷静过,手滑过他的背,试图确认心脏的位置,可她不能确定,又怕刀子太短,一刀下去刺不穿他的心脏,无法一击夺命。
  身上男人的速度在加快,何妍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她勾住他的后脑,扬起头用力堵住了他的嘴。男人并不知她的企图,甚至有点惊喜她的反应,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肢,拼命地亲吻她。
  就在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那一瞬,何妍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后颈。
  那也是能一刀毙命的地方,男人干瘦的身体于一瞬间僵滞,他拼命地往上抬头,瞪大了眼睛,似是想要看清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可惜他再没机会了,何妍的双腿紧紧地盘住他的下肢,手上死死地摁在他的后脑,另只手握住刀柄,使尽了力气地往下划去,颈椎、大动脉、喉管??所有的一切在锐利的刀锋下都不堪一击。
  这真是一把好刀,不亏她大老远地从瑞士带回来。
  血喷洒一般地往外窜,她不得不伸手去捂,半个身体都被浸湿,视线几乎被血糊住,身上的人才终于停止了挣扎,温热的身体只剩下了隐隐的抽搐。何妍却不敢随意松手,她偷偷地瞥向车外,凶悍高大的男人立在车外不远处,而另外那个节哥则坐在更前面。
  车子一直没熄火,她当初下车查看的时候就没灭车。她必须不惊动他们,快速地爬到前面去,锁上车门,然后开车逃走。
  这是她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
  何妍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了还压在她身上的干瘦男人。
  沈知节在闭目养神,同时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他们已经逃出来一千多公里,南昭市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前途依旧莫测。也许,他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放纵老虎和瘦猴两个。可他们两个一路跟着他杀出来,逃亡的三十多个日夜里没有一天放松过,就任他们荒唐个把小时又能怎样?
  他有些失神,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有点松懈,甚至叫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到车门上锁时发出的那一声轻响。怕引人注意而熄灭的车灯猛地亮了起来,他有些错愕地抬头,就看到那辆白色的SUV发疯一般向他歇冲了过来。
  强烈的灯光叫他有短暂的失明,可只一需眼他就看清了开车的人,是刚才那个只知道哭泣哀求的女人,现在带着半脸的鲜血,另外半张却惨白得如同鬼魅,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漆黑,没了泪水的掩盖,充满了疯狂的恨意,亮得灼目。
  节哥――老虎惊叫,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把来不及起身的他推向一边,不用思考,沈知节身体本能地往路边滚去,车轮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而老虎却被车头撞飞,直出去十多米远才落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那车丝毫未停,径直碾过老虎的双腿,扬长而去。
  何妍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只知道猛踩油门,车子沿着乡间公路一直往前疯飙,直到冲上城市里明亮的街道,这才猛地刹住。她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手抖动连手机都握不住,更别说按下梁远泽的号码。
  啊――她如野兽般发出一声低低的低吼,张口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那疼痛遏止住抖动,这才能摁通了梁远泽的电话,泣不成声地说道:报警,远泽,报警,我出事了。
  她深夜独自开车来到他所在的城市,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第2章

  梁远泽来得非常快,比警察还要快。他把何妍从车里抱出来,用自己的西装外套裹住了,小心地抱到自己的车上。何妍一直在发抖,梁远泽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唇贴在她的耳边上安抚她:没事了,妍妍,没事了,有我在,警察马上就到,等他们来了我就带你去医院。
  警车很快就到了,闪光灯不停地闪着,然后他们把那个干瘦男人的尸体从何妍的车里搬出来,用裹尸袋装了运走。有位女警察过来看何妍的情况,试图进一步询问案情,梁远泽压抑着怒意,克制地说道:我女朋友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她需要去医院治疗。
  那位女警官很通情达理,立刻叫人过来送何妍去医院,并允许梁远泽陪在她的身边。何妍身体渐渐镇定下来,嗓音却嘶哑得厉害,她有点神经质地不停嘱咐梁远泽:别叫我爸妈知道,别叫他们知道。
  梁远泽眼圈红得比何妍还要厉害,紧紧攥着她的手,温声应她:放心,不会叫他们知道,妍妍你别怕,有我在。
  何妍的灵魂和精力仿佛都已经在刚才那场生死搏斗中耗尽了,只剩下了一个躯壳顺从地听从着他们的安排,去做身体检查,去验伤,去做治疗,甚至去接受女警官的问询。她只有在面对梁远泽的时候,眼神稍稍才会稍稍活泛,喃喃地问他:远泽,我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梁远泽紧紧地抱着她,坚定地告诉她:只是一场噩梦,很快就会过去。
  他从来不会骗她,事情果然一天天好转,他每一次来看她都能带来一个好消息,在第十五天的时候,他回来告诉她:逃跑的那个叫‘节哥’的人被抓住了,他们三个都是罪大恶极的在逃通缉犯,身上都有人命,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没事,妍妍,你不会有事。
  她先是愣怔,然后才是失声痛哭,压在心头的那无形的恐惧终于找了可以宣泄的出口,我害怕,远泽,我真的很害怕,我怕那个人会回来报复,你没看到当时他看我的眼神,他一定会杀了我。
  梁远泽依旧是紧抱着她,用缓慢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她:不会的,他再也不能出来伤害你了,他会被判死刑,律师说他绝对逃不过死刑。别怕,妍妍,我会一直陪着你,等这件事了结了,我们就结婚,我们换套大房子,生两个孩子,再养一条狗和一只猫,叫家里一直热热闹闹的!
  何妍目光落到空处,怔怔地发呆,眼前一点点的展现出他给她描绘的情景。
  别害怕,妍妍,时间会抹平一切,慢慢的,总把那个噩梦忘记的。梁远泽轻声说道。
  四年后,南昭市。
  南昭市环山绕水,自古就是出了名的风景秀丽之地,何妍父母本不打算临老再背井离乡,可实在是喜欢这里的环境,再加上何妍随着丈夫落户这里,一咬牙干脆就卖了老家的房子,随着女儿搬到了南昭。
  房子就买在何妍现在住的小区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走过去连十分钟都用不到,连梁远泽都忍不住取笑她:这娘家近了,跑着是方便,不过就是怕你不耐烦被爸妈管,过不几天就要向我抱怨。
  何妍斜睨他一眼,脚蜷进沙发里,手上不紧不慢地翻着杂志,故意拉长了声音撒娇:老公,人家这个月工资又花光了,美容卡都没钱办了。
  梁远泽笑得无奈:老婆大人,为夫工资卡都在你手上,花钱还用向我要吗?
  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她翘着嘴角笑,又伸直腿用脚尖去踢梁远泽:哎?远泽,咱们什么时候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人家说男方也要检查一下才好,双方状态都好,宝宝才会健壮!
  他们已结婚两年,在度过恨不得整日黏在一起的新婚期后,正准备要一个宝宝。
  我身体有没有问题??梁远泽一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脚,不轻不重地揉弄着,身体却凑过去,**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
  何妍吃吃地笑,轻轻地踹他,一边去,你要是不去医院,我也不去!
  梁远泽一向对她言听计从,没两天就跟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夫妻两个状态都很不错,医生只给何妍开了些备孕期间服用的维生素片。两个人从医院出来已近中午,在外面简单吃过午饭,梁远泽直接开车去了公司,何妍却是先在购物中心逛了一圈,这才不急不忙地开车回学校。
  她就职的学校不大,刚刚升级成大学,努着劲又组了几个学院出来,一时却没那么多办公楼,于是就把几个学院的教职人员一股脑地都塞进了一座楼里。何妍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在院办楼后的树荫下,下车时正巧有辆黑色越野车从外开进来,紧贴着她的车泊下了。
  这辆车很陌生,不像是学校老师的,何妍脚步不禁慢了一慢,多看了两眼。
  车门被打开,车内跨出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衬衣牛仔裤的打扮,身材修长高挑,看样子像是很瘦削,可何妍是个经常泡健身房的人,知道这样的体型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男人看着虽瘦,衣服下却极可能藏着一身结实的肌肉。
  不过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她深爱梁远泽,已经快到了对他之外的男人视而不见的地步,他们在她眼中大都面目模糊,无所谓什么美丑。
  那男人却是扶着车门看她,不急不忙地问:小姐,请问外语学院的院办公室是不是在这栋楼上?
  他声音很有特色,低沉悦耳,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沁凉,于夏日里听来本该是叫人极舒服,可落入何妍耳中却惊得她打了个激灵,那个短久远的,已经被她压入记忆深处快要泯灭的噩梦像是一刹那重现。
  月色下,男人利刃般的视线落扫过她的面庞,神色漠然无波,他说:干净点,别留后患。
  那个声音,她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
  何妍如同见到了厉鬼,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喊叫不出,只能恐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惊慌失措地往后退步。慌乱中,高跟鞋的鞋跟踩进地砖缝隙里,她的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男人伸手摘下了墨镜,向她走过来,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她不停地向后挪动着身体,惊恐地大叫:你别过来,别过来,这里有很多人,他们会立刻赶过来!
  男人只得停下脚步,无奈地笑笑,向她解释:小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有如此反应,不过我没有恶意,如果是我叫你感到恐惧,那么我很抱歉,我现在就离开。
  他说着,一步步缓缓后退,又好意地倾了下身,问她:您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吗?用不用我叫其他人过来?
  何妍不说话,只瑟缩了身体,用惊恐而戒备地眼神看他。
  OK!OK!我马上离开。男子轻声安抚她,抬腕看一眼手表,又用手指自己的车子,补充:小姐,我大概会在半个小时后回来开车。
  他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天上艳阳高照,何妍整个身体却像是刚从冰窟里出来,冷得打颤。她还坐在地上,裙子上满是灰尘,擦破皮的掌心隐隐作痛,可这些何妍都顾不上,她抖着手从皮包里摸出手机,拨梁远泽的电话。
  他找来了!他找来了!她如同惊弓之鸟,只知道重复着一句话。
  谁?梁远泽问。
  她慌乱地回答:是他,我看到他了!他回来找我了!
  时光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无数次哭泣着从梦中醒来,惊慌地告诉他他们找来了。梁远泽稍稍沉默,然后再一次柔声安慰她:妍妍,没事了,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三个人都死了,别害怕,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是丈夫沉稳的声音安抚了她,还是夏日浓烈的阳光终于将她身上的寒冷一点点驱离,何妍慢慢镇定下来,回答:我在学校,就在院办楼后。
  周围有人吗?梁远泽又问。
  她四下里看了看,远处的路口不断地有人经过,还有学生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下往这边走过来。
  有学生过来了。她回答。
  梁远泽发出温和的笑声,打趣她:快擦擦脸,小心学生笑你。天气这么热,你是不是有点中暑,眼花看错人了吧?
  这个理由的确有说服力,何妍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未挂电话,过来查看的男孩子已是出声问她:何老师,您没事吧?
  何妍认识这个男生,他是英语系三年级的学生,是学生会干部,经常来院办帮忙。没事,我没事。她应声,匆匆和梁远泽说了再见,挂掉电话后才又向男生解释道:刚才走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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