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吉祥》第30/110页


  甬道里抬头能看见蓝蓝的天空,一朵云都没有,秋高气爽的。
  她在甬道尽头停住脚步,跟前是青寰穿着朴素的身姿和一张蹙眉的脸。
  两人还很要好的时候,同现在简直宛如隔世。
  终归是要说些什么的,她抿抿唇,尽量攒个笑,“姐姐特地等我的么?”
  四下无人,说起话来也方便,不用躲着避着,青寰一条胳膊伸到她面前拦着,“我问你话,你要实话实说,否则我就把你的身份捅到上殿跟前去,到时候,任冯掌印通天的本事,怕也救不了你。”
  这样开门见山,顶好,允淑抱着牛奶瓶,收起笑意来,也不用再端着了。撕破脸,左右不过就是这样了。
  “姐姐这话说的古怪,我有什么身世?”
  打死都不认那就对了,凭青寰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告到官家跟前,那也得分辨些时候,宫外都安排得宜,孙六买她想必早就把宁苦那边都安排清楚了,不然也不能担那么大风险,独独买了她回来。
  青寰哼声,收回拦她的手,“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不承认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你是怎么从流放地回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宫?我劝你都说明白,西厂和大理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你被关进去审问,就是有进无出了。”
  允淑哂然,“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若是没旁的事情,我还要去当值,您不是在书房伺候的么?我看着也到时候了。初进宫的时候,我还记着您叮嘱的话儿呢,凡事得藏着掖着,别什么都说,这宫里人心隔肚皮呢,如今我守着这话奉为圭臬,您自己可别忘了就是。”
  青寰被她气的难受,偏偏这话上一点错处都寻不到。允淑说的没错,她没有证据证明允淑的身份,就连早晨拦住言督主说起这事儿,言督主都不信,西厂什么手段?都查不出来什么,她手里无权无势,还有什么指望吗?
  她是个心气儿高的人,自幼在府上看惯了姨娘们的忸怩作态,最是痛恨媚宠这样的风骚手段,在宫里她宁可自己使力,也不想攀附太监那样的残缺,可看看这吃人的禁廷,趋炎附势的小人都活的风生水起的,像允淑,跟了老太监就能顺利进宫,高中侍倒台了马上就对冯玄畅投怀送抱,另外攀了高枝,连差事都是肥水田的差事,在上殿跟前得脸。
  这口气叫她怎么往下咽呢?
  她连着想了几天,如今能同司礼监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西厂,都是互相利用,允淑的事情她已经和冯玄畅撕了脸,倒不如给言督主表表忠心,哪知人家西厂也看不上她的忠心,上赶着让人家拿她当枪使,人家都不用。
  看着允淑的背影,她心里的不甘和恨意滋生的更厉害了。
  她愤愤提步往回走,刚回书房,双喜来喊她,“青寰,今儿沈御医回宫,要给咱们尚仪署的女司女官们请平安脉,娘娘那边给了咱们恩典,叫咱们也回去瞧瞧,你收拾一下同我一起回吧。”
  方才吃了窝憋气,青寰语气不好,哎一声出来,丧着脸和双喜一起回了尚仪署。
  她们到尚仪署后,沈念已经替女司们都诊过了。
  瞧她们进门,崔姑姑冷着脸叫她们近前来,嘱咐,“方才沈御医已经给其他女司瞧过了,说是入了秋,地气不藏,心气需和,逆之伤肺。你们也瞧瞧吧,已经三个人肺气不平要出宫静养了。”
  双喜应是,过来坐下,伸出手来让沈念瞧。
  沈念按脉少时,只说每月会有几日腹痛难忍,他开几味药,连着七日按时煎服,保证药到病除。
  双喜脸一红,心道沈御医不愧是禁廷医术最好的大夫,连这也瞧得出来,起身羞赧的谢过,便退到一边去了。
  青寰心不在焉的过来坐下,沈念打量她一阵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寰回:“青寰,草木青青的青,寰内的寰。”
  沈念笑了笑,“帝京周围千里之内,这名字好,隐喻天下之意。伸出手来吧,本官给你诊脉。”
  青寰得了称赞,这会子有些喜色了,伸出手来让沈念帮她瞧。
  沈念手指搭在她腕子脉搏处,询问:“女司幼时患有小疾?”
  青寰点头,“听我母亲说,我出生时难产,生下来肺子不好,常常喘,幼时养在闺里,稍微皮实一回,就喘不开了。后来长大些,请了大夫仔细调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
  沈念额首,“女司近来是否气郁不顺?肺气逆上,来势汹汹的。”
  青寰心里发慌,近来她确实忧思,又因为被驱使到书房,近不得娘娘身旁伺候,更是气郁,可来势汹汹怎么说?是说她现在病的很严重吗?
  “我身子尚稳妥,没觉得有什么不适,沈御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念收起脉枕,道:“气郁伤肺,尤其是秋三月里,动气更是伤,女司幼时肺子就不甚好,依本官看,也就这两日,女司到了夜晚便会肺痛难耐。”他起身,转而对崔姑姑道,“本官平安脉已请完,这就告退了,这肺气不是小事儿,容易传染,崔姑姑还是尽快处置的好。娘娘那边有话,本官后续依旧会出宫给各位女司诊治,多则半月,少则七天,定然会把各位女司的肺气治好。”
  崔姑姑点头,将他送出来,回头没等人说话,已经遣了老嬷嬷把几个女司请出宫,一应物件也不许带,即刻就动身。
  她威严的立在那里,说话掷地有声,“送你们出宫,是为着各位上殿安危考虑,你们在外边的庄子上好好调理,回头调理好了身子,自然会再接你们回宫的。都去吧。”
  青寰没想到自己竟然直接被拖出宫廷。
  她跪在崔姑姑面前求,崔姑姑冷冷看她一眼,“沈御医还会有误诊的吗?你不过是去调理身子,又不是被赶出宫,这样没有体统,我看你是真真没做女司的资格了。还不退下去!”
  任她如何不甘心,也没人站在她这边。
  被嬷嬷们扭送着到宫门口的时候,冯玄畅正站在那里等着,他把人屏退后,带着些揶揄看她,“此番出宫,切记要收心敛性,外头比不得宫里,若是嘴上不牢,还能不能回来,可就不准了。”
  青寰愣了好半天,扯着声儿质问,“您这是准备做什么?这是要杀人灭口了?您这么,您这么滥用职权,往后是要遭报应的,我若死了,做鬼也回来缠着你们!”
  廷牧上来捂她嘴,拿绳子三下拢住人,“您就安份些吧,谁让您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在这宫里守不住本分,送命也是早晚的事儿,咱家劝您放明白了,也给您母亲和弟弟妹妹留个活路。这宫里谁不是可怜人?那叫您栽赃的荷秀姑娘多无辜?还不是也填了井?有句话您说的对,滥用职权和栽赃陷害都差不多,您这是现世报,掌印大人同您不一样,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事儿,挨不着他。”
  青寰被捆了,嘴上捂得也严实,挣扎着嗡嗡,却说不出话来。
  冯玄畅冷声,吩咐廷牧,“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再看青寰,他眼底都是讥诮,“李允淑,我罩的。这禁廷里,只要我冯玄畅活着,她就能安稳长久的活着,你想拿捏我,那不能够。”


第30章 今儿的我补齐了,考虑再回来……
  廷牧招个手,立时有小监过来,把人套上麻袋,抗在肩上从小门出去了。
  廷牧回头跟冯玄畅一呵腰,“沈御医已经去乾和殿给官家诊治了,官家嘱咐了您要近身伺候,咱们别耽搁了。”
  他额首,锦绣华服,曳曳生风。
  秋日里的阳光暖黄黄的,起一阵风,树叶子跟跳舞似的打着旋往下落。
  乾和殿的宫婢们修剪了大朵的百合花插在花瓶里,正鱼贯而行。
  冯玄畅示意廷牧过去问一问。
  廷牧走前边去,拦住个女使问话儿,“都做什么呢这是?”
  女使驻足,恭敬地揖个礼,回:“官家方才说是心浮气躁,静不下来,沈御医给官家诊过了,说官家眼下/体虚,肝火旺,着人泡了菊花茶来,又说百合香味入心,能安神,是以吩咐奴婢们去西海子花园剪些过来,放在官家常经过之地好助眠。”
  廷牧放了人,道:“你去吧,按沈御医吩咐的行。”踅身回来,给冯玄畅回话,简单道:“给官家降肝火的。”
  冯玄畅轻笑,官家心火旺那都是近日来叫太子气的,江南水利的案子,查到齐相国头上去了,齐相国是太子的人,这事儿就牵扯到太子身上。太子为了集权拉拢朝中大臣,在江南买大批女\妓往朝臣府上送,侵占水田送给拥护他的地方官和有些名气的文人,这都是干的什么缺德事儿!
  西厂那边捂着这事儿不说,只给官家报喜不报忧,西厂嘴严,旁人嘴可不严,尤其是那几位亲王,折子里一五一十全抖落了出来,就怕官家不知道这事儿。
  他特地挑了几宗弹劾太子的折子呈给官家看,官家挑着看了两道折子就气的全撕了个稀烂,禁了太子的足,削了齐相国的职。
  古来帝王在分权这种事情上,思想难得那么统一,谁威胁到皇权,就让谁死,哪怕是亲儿子,那也不能例外。
  到了乾和殿,他让廷牧在外头侯着,自个儿提步进殿,到官家跟前伺候。
  沈念见他来,做个噤声的手势,床榻上官家已经睡熟了,他们轻手轻脚的出了内阁,确认惊扰不到官家,才坐下来低声说话。
  “官家的身子不好,怕是得静养半年,受不得劳累。方才替官家诊脉,脉象极不好,这龙体已经掏空了,陈年痼疾也无良药可医,若仔细调理着,尚能撑个一年半载的。”沈念唏嘘,“往后更要你在朝政上使力,我担心万一时候到了,太子即位,你便是那眼中钉肉中刺,太子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言青和早就归顺了太子,西厂攀了高枝,往后也容不下东厂再骑在他们头上。你如今却还没个盘算,叫我甚是担忧。”
  冯玄畅说没事,问他,“你还能给官家续阳寿多久?给我个准话。”
  “至多两年,我也说不好,凡事怕个意外,你就权当还有一年时间可供你谋划吧。”沈念叹气,“官家不宜再行房事,往后你规劝着点。”
  他沉思一会儿,道:“赶明儿我物色个靠谱些的道士,领着官家修道,打坐最磋磨那东西,静心了就少往后宫去了。”
  沈念看他一眼,“你说的不假,我看可行,平日你也这样打坐磋磨,确实没见你失态过。”转而想了想,又问他,“我给你开的药你每日都按时吃了么?”
  冯玄畅点头,“每日都按时吃,早晚各一副,没落下过。”
  沈念总算放心些,道,“那便好,仔细调理,估摸着将养两三年,能和常人无异了。我这点本事还能给你帮上忙,不枉咱们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
  他笑说是,“亏了你。”
  沈念回尚药局去开方子去了,冯玄畅坐在官家跟前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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