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后》第37/91页
急促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心境,宋筠冷目,不再理她,拿起舆图继续研究。
不知为何,每每挨近宋筠,容绵就觉得手足无措。她起身走出去,为男人带上房门。
光线被挡,宋筠抿紧唇,压抑住心中的愠气儿。
容绵无所事事,慢悠悠走到后院鸡棚前,想要从鸡窝里捡蛋,却发现一身白衣的柳时易卷着袖口,正在打扫鸡棚,而鸡棚旁边的羊棚里也整洁干净,一看就是已经被打扫过了。
容绵惊讶,急忙走过去,“柳都尉这是作何?”
柳时易弯腰捡起鸡蛋,放在石墙上,笑道:“以前过苦日子时,时常干粗活,还挺沉浸其中的。”
眼前的男子二十有五,稳重干练,像是饱经风霜后沉淀的一抹清风。他有着起伏和血腥的过往,凭着一次次披荆斩棘,换来如今高位。
“柳都尉,你的家就在汴州吗?”闲着无事,容绵一边跟着收拾鸡棚,一边问道。
柳时易割掉墙角的杂草,摇了摇头,“我有家,爹娘在一场以少敌多的战役中牺牲了。”
容绵一愣,咬住下唇,“抱歉。”
柳时易直起腰,将碍事的衣裾别进腰带,叹道:“那会儿,我娘十月怀胎,却被圣上逼着上阵杀敌。听当时幸存的士兵说,我娘是在战场上破的羊水。我九岁生辰礼那日,很早就站在城门口盼着爹娘回来庆生,却等来了战败的消息。千余战士只回来了十人,他们拉着我娘的尸首,告诉我,未寻到我爹的下落。”
自从弱冠,就再与人提起过那段不堪承受的往事,可能午日阳光能驱散心霾,柳时易抱臂靠在石墙上,讷讷地说着。
容绵站起来,试着安慰道:“那咱们算是天涯沦落人。”
柳时易无奈一笑,“怎么讲?”
容绵将自己的经历讲予他听,之后道:“我总是会想象娘亲的模样。”
明媚春光中,小娘子粲粲地笑着,眼底蒙上一层水雾。也许有消息,才会存有希望。她盼着与亲人相聚的那天,哪怕机会微乎其微。
火种不灭,希望不坠。
柳时易撸下袖子,“干活吧,今晚能多吃一碗饭。”
容绵点点头,弯腰捯饬起鸡窝。
后院的穿堂内,宋筠静静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渐渐收起拢在衣袖里的手。
“师兄,过来一下。”
听见声音,柳时易朝容绵扬扬下巴,“交给你了,别偷懒。”
说着,大步走向穿堂,跟着宋筠离开。直至走到溪边,也未听见宋筠开口。
柳时易放下衣裾和袖子,“这是怎么了?”
气氛莫名的尴尬,又莫名好笑。
宋筠淡道:“师兄离那丫头远点。”
柳时易嗤笑,双手虚虚地叉着腰,“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不是,你在这儿胡乱吃醋呢?”
宋筠略带不满地眨下眼帘。
像是发现什么秘密,柳时易半开玩笑道:“殿下的软肋若是让对手看出来,会被一次次拿捏的。”
宋筠反问:“师兄有软肋?”
柳时易抽出折扇使劲扇了扇,显然不愿多提,“提醒你一句,扯到我作甚?”
两人静默一晌,谁也不愿多言。
傍晚霞光斜照檀栾,容绵沐浴后换好衣裙走出房门,见父亲正在劈柴,小跑过去,“爹爹,你胡子长了,我带你去剃须。”
老酌常年的络腮胡子,快要看不到下巴和人中了,却总是不修边幅,不愿剃须。
“不去,不去。”
容绵挽起他手臂,“就修一点点。”
老酌还是不同意,感觉这样才好看。很多时候,他都会对着镜子傻乐,很满意自己的相貌和打扮。
容绵不懂父亲的审美,劝了良久不见成效,只能作罢。
今晚城中有灯会,容绵和老酌准备去凑凑热闹,于是提早给“客人”备好了饭菜。
将饭菜端上桌,容绵退到门边,“那殿下慢用,我先走了。”
宋筠知她想凑热闹,提醒道:“亥时一刻要准时回来,还要来我这里点卯。”
因钦差住在驿馆,宋筠不能随意去城中走动,以免暴露行踪,只能坐在屋里当“望妻石”。
听出对方口吻里的管教,容绵暗地里努努鼻子,一蹦一跳地离开,才懒得搭理他。
街市车水马龙,云髻花颜的少女们跟在长辈身边,走马观花地欣赏着排排花灯。
容绵买了两个糖人,分给父亲一个,“爹爹吃。”
老酌舔了一口,恍惚道:“有你娘做的好吃。”
容绵愣住,“爹爹?”
老酌愣头愣脑的,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他抬眼望向天边圆月,忽然觉得悲伤,可这悲伤又不知从何而来。
察觉到父亲的异样,容绵拉着他走到街角,拢了拢他乱糟糟的胡子,“爹爹怎么忽然提起娘亲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老酌摇头,瘪着嘴很是委屈,“领旨,领旨,领旨......”
看着自言自语的父亲,容绵感到不安,想要带他去附近的医馆诊脉。
父亲每年都有那么几天,会迷迷糊糊的,但时段不定,令容绵摸不着规律。每逢这个节骨眼,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父女俩相依为命,从不想分开。
穿梭在比肩接踵的人海中,容绵始终握着父亲粗粝的大手,生怕他走丢。以他犯糊涂时的心智,怕是连家都找不到。
好在附近真有一家医馆,容绵带老酌走进去,见大夫正在为一名锦衣玉带的男子把脉,便安静地等候在旁。
大夫收回手,对男子道:“贵人这段时间切莫动怒,否则容易引发旧疾。”
宋屹笑笑,“开方熬药吧,我就在此服用。记住,不可与外人提及。”
因刚来到行宫监工,就发现了图纸中的几处问题,动了肝火,吓得工匠们连夜修改,不敢怠慢。
可旧伤的事,宋屹不想让外人知晓,只带了暗卫前来问诊。
大夫请他到一旁等候,随后让徒弟拿着药单去抓药。
“下一位。”
轮到父女俩,容绵哄着有些烦躁的父亲落座,语气柔和道:“等咱们看完诊,女儿就带爹爹去吃烤鸡,好吗?”
老酌被稍稍安抚,不情愿地伸出手臂。
容绵站在一旁,静默地等着,虽然自己懂医术,但实在参不透父亲的癔症。
半启的窗前,宋屹闲适而坐,一瞬不瞬地凝着灯下美人,眼底燃起兴味。
万花丛中过,什么样的美人有见识过,却还是被眼前的小娘子吸引了视线。而且,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倩兮美目、樱桃小口,标致的直击他的心防。但他不是登徒子,做不出当街调戏民女的事儿。
感受到某种视线,容绵转头看去,被宋屹明晃晃的目光摄到,别过脸,眼中流露厌恶。
从医馆出来,容绵有食言,带着老酌去往饭庄。等他们吃饱喝足结账时,却被告知,有位贵人已付了钱两。
容绵下意识想到那个佻达的男子,感觉他有些面熟。容绵留了个心眼,怕被对方继续跟踪,与父亲窃语几句后,父女俩走进饭庄附近的巷子。
而宋屹的暗卫,根本追不上老酌矫健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