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春色如许》第101/144页


  姜杏之低头看了眼斗篷里面的新衣, 是颜色鲜嫩的湘妃色冬袄,不过她终究不敢反驳香净的意思,毕竟她这次生病最愧疚难过的就是香净了。
  但她小声嘀咕两句还是可以的,她偏头和初一十五说:“我这样像不像外祖父画儿里的秃鹫?”
  初一正剥着手里的蜜桔, 掰了一半塞进了姜杏之嘴里:“姑娘,秃鹫是什么?”
  十五在一旁帮她剥着花生,也抬头好奇地看着她。
  姜杏之掩着唇,面颊鼓鼓,嘴巴嚼个不停,咽下甜滋滋地蜜桔:“就是座山雕呀!”
  香净站在她身后,听到她的话,咬唇忍住笑意。
  初一和十五肩膀耸动,笑出声,十五说:“姑娘你怎么会是那又黑又大的座山雕呢!”
  姜杏之身上的斗篷忽然鼓出一个包,那是她在挥动她的细胳膊:“不是吗?”
  忽而左后方传来一声轻笑,姜杏之抿唇,睁大眼睛,疑惑地看过去。
  那位置上正是邵介。
  大年节文武百官修沐七日,但邵家远在大名府路途遥远,因此邵介并未回去,而是来西宁侯府过年。
  姜杏之将她扑腾的小手乖乖摆在手炉上,颔首:“小舅舅。”
  邵介眼睁睁瞧着她眼睛里活泼的笑意变成生疏礼貌,待他乖巧文静与阁内的那些一年见一次的亲戚一般无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剑眉微蹙,薄唇抿紧,点点头。
  姜杏之嘴角弯起一个秀气的笑容:“小舅舅,我继续看戏了。”
  邵介觉得手心有些汗湿,沉声:“好。”
  看着姜杏之的背影,邵介脑中闪过她方才的俏皮话,其实她肤色白净,穿黑色也好看。
  听说她前几日病了,难怪刚刚听到她咳嗽了几下。
  邵介起身,走到门口,招了他的侍从,吩咐了几句。
  姜杏之转头吃下初一喂得另一半蜜桔,跟着台上的戏子轻轻哼唱。
  “姑娘你少吃些上火的东西。”香净弯腰低声说。
  姜杏之点点头:“不吃啦!”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喜气的日子能唱得曲目也就那几个,姜杏之其实都已经听腻了,台上唱着,她能接上下一句词儿,这阁内的人想必都和她一样吧!
  瞧这阁内有谈笑的,也有聚在一起玩叶子牌的,还有在二楼投壶的,当然也有犯困打瞌睡的。
  姜杏之眼巴巴看着被乳母抱在怀里睡得香甜的孩童,她也好想睡觉了,见那乳母带孩子退下后,她更羡慕了。
  大家都留在这儿守岁,她尚在病中,若是开口,老太太不会不让她回去,只是会扫兴。
  姜杏之支着手肘,撑着下巴,偷偷眯眼睡觉。
  姜桃桃握着一支投壶用的箭矢,从二楼下来,目光穿过人群找到黑扑扑的姜杏之,提着裙摆跑过去,却在路过邵介的时候被他拉住。
  邵介扬了下颚,让她仔细看姜杏之。
  姜桃桃粗心惯了,这才发觉姜杏之正在打瞌睡,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那算了,我还想教小六玩投壶呢!”
  邵介扯唇,上下看了她一眼,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我现在可厉害了。”姜桃桃辩解道,她手里的这支箭矢可是傅岸专门替她打造的,她知道邵介眼睛尖,反手将箭矢背到身后,不让他看。
  “我继续去玩了。”姜桃桃落下一句,又往回跑走了。
  三更前半刻钟,香净叫醒姜杏之,和阁内的众人一起来到暖阁的大露台,冷风一吹,方才还迷迷糊糊的姜杏之瞬间清醒了。
  星辰密布夜空,三更钟一敲响,烟花绽放,天空乍明,绚丽多彩的光芒笼罩汴京城。
  姜杏之慢慢地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恍然若梦,去年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一年,她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小姑娘。
  姜杏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她的新年愿望。
  希望道长顺遂平安!希望她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一生!希望她可以和她在乎的人永远都不分开!
  四周都是贺新年的吉祥话。
  “六妹妹,新年好!”姜桃桃站在大夫人身旁,双手竖在唇旁,冲她喊道。
  姜杏之睁眼,吸吸鼻子,笑容灿烂地回她:“五姐姐,新年好!”
  又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道长新年好!
  ・
  正月初一,大年节,姜杏之睁眼就看到自己枕边的大红封,红封上写着:新年伊始,吉祥止止。
  姜杏之握着厚厚的红封,眼睛冒星星,这是道长给她的压岁钱!
  道长好大方,她好喜欢!
  她爱道长一辈子!!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兴奋地在被子里打滚。
  香净带着初一和十五进屋讨口彩:“姑娘,新年吉祥!”
  姜杏之忙从枕头下拿出她早已备好的红封,一一发给她们,连一旁没有睡醒的蒲月都有红封。
  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今天早上要去老太太院里用早膳,姜杏之先在自己屋里吃了点垫垫肚子,又喝了一杯前几日陆修元送来的秋梨膏兑的温水。
  十五看姜杏之又轻咳了一下,有些担心。
  香净拍拍她的肩膀:“邵介小舅爷身边的王榜送了我一盒枇杷叶,等姑娘你拜年回来,我熬汤给你喝。”
  “嗯?”姜杏之吃了一口面条,疑惑地看她,香净什么时候认识邵小舅舅的侍从了?
  香净笑着说:“昨晚上守岁时犯困,去外头吹风时无意间和他闲聊了几句,他最近也有些咳嗽,说是喝了枇杷水才转好,我就问他要了一点,没想到他这么早就送来了。”
  姜杏之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那你替我谢谢他。”
  香净应声。
  到底是新年第一天,香净没有强求姜杏之像昨晚一样裹成座山雕,姜杏之便美滋滋地穿着她的新衣裳出门拜年收压岁钱了。
  她自然是收获颇丰,小赚了一笔。
  因此心情大好,一直持续到新年过后。
  初七过后,年味渐散,这天难得出了太阳,姜杏之被姜桃桃和姜槿也叫去一起做针线。
  姜杏之坐下的那一瞬间,姜桃桃瞥见她的衣摆:“瞧你身上沾的墨汁儿。”
  姜杏之低头,不好意思地掩饰地搓了搓:“我来得匆忙,没有注意到。”
  她平日里作画穿得都是旧衣裳,就是防止渐了墨汁,都是家里的姐妹,她过来前就没有更衣。
  衣裳是旧的,但也是好看的。
  极淡的水红色刺绣短袄配了一条素色的百迭裙,挽着玲珑小巧的发髻,白白净净的,格外娟秀柔美。
  姜杏之刚在书房里正烦躁着,正好出来放松心神!
  她第一次画那样的画,怎么都不满意,她深深地觉得是因为隔了太久,她忘记道长的身材是什么模样的缘故。
  她已经盘算着,要再看一次道长的……
  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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