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120/138页


  “好。”崔恕低低一笑,“吃过合卺酒,你就是我的人,从今往后再休要提什么不嫁的话。”
  糜芜重重向他耳上一咬,随即松开了他,摇着头说道:“那可不一定。”
  她起身又取了一只杯子斟满,递到他手中拿,又将先前那只酒杯斟满了拿着,小心地与他手臂交缠,道:“不知道宫里的合卺酒怎么吃,在乡下时,我见乡邻办喜事时大略是这个模样。”
  崔恕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与方才那只几乎一模一样,难得天然的东西,竟有这样相配的,崔恕笑了下,道:“所以药在这只酒杯里?”
  “陛下这疑心病啊,真是根深蒂固。”糜芜摇着头,从他手中拿过那只酒杯,又把自己的给他,道,“这样陛下总该放心了吧?”
  “不放心。”崔恕垂目看着手里的酒杯,道,“现在,我又疑心是这杯了。”
  “哪有这样麻烦的?”糜芜娇嗔着,抬手将自己手中的饮了,另一只手握住他的酒杯,忽地凑过去也喝了,抬头向他一笑,“这样陛下就放心了吧?”
  “我并没有说不喝,”崔恕急急要拦,并没有拦住,心中怅然若失,“合卺酒原该两个人一起喝的。”
  他想,果然是合欢梦不成,就连一杯安慰自己的合卺酒,竟也没喝到。
  “那么,这样呢?”糜芜勾了他的脖颈,忽地凑过红唇,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间,她含在口中的酒液一点点哺到他口中,崔恕用力搂紧了她,迅速变成掌握主动的那个,贪恋地攫取着,糜芜挣脱不开,纤手顺着衣衫的缝隙,忽地伸到他腰间,挠了几下。
  崔恕怕痒,略一放松,糜芜趁机挣脱了,抬手整理着散乱的鬓发,微微喘息着说道:“这样算是合卺酒了吧?”
  酒意越发沉重,崔恕搂过她,低声说道:“我有些醉了,可你还清醒着。”
  “我也不见得不醉。”糜芜笑笑地抚了下他的脸颊,“只不过陛下醉眼朦胧的,看不大出来罢了。”
  “合卺酒我们已经喝过了,”崔恕握住她的手贴住自己,道,“从此刻起,我们就是夫妻。”
  糜芜抬了眉,轻快地说道:“怎么会?一杯酒而已。”
  她挣脱他的怀抱,起身向门前走去,道:“昨日陛下说只需要发一道诏书就能逼我嫁,陛下其实说错了,若是我不想嫁,陛下根本拿我没有办法。”
  崔恕哪里肯信?连忙站起身,三两步跟上她,搂在怀中,问道:“你要去哪里?”
  “先皇曾给过我一道诏书,”糜芜抬眼看他,说道,“在郡主府收着,我要取来给陛下。”
  崔恕心中一惊,本能地觉得不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许去,我也不想看。”
  “崔恕,”糜芜叫着他的名字,端正了神色,“有些事,晚说不如早说。”
  有无数念头从脑中闪过,然而最后,崔恕终于点点头,道:“我与你一道去拿。”
  二更之时,东华门重新打开,御辇缓缓驶出深而阔的门洞,向着昌乐郡主府行去。
  糜芜将车帘掀开一条细缝,看着外面的月色,低声道:“按规矩我不能坐陛下的车子吧?”
  夜风从缝隙中吹进来,中酒之后夜风一吹,终究还是有些凉,崔恕想到她应该也冷,便解了自己的氅衣,披在她身上,道:“我就是规矩。”
  糜芜莞尔一笑,抬手系好了衣带,道:“谢陛下。”
  她放下车帘,安静地依偎着他,这一路再没说话。
  眨眼之间已经来到郡主府,崔恕扶着糜芜下了车,先行遣去的人早已通报过,此时门前灯火辉煌,糜老爹带着下人们在门前跪迎,崔恕淡淡道:“平身。”
  他挽着糜芜往里走,又道:“都退下吧,朕与郡主有话要说。”
  众人很快散尽,糜芜反过来挽住崔恕,笑道:“诏书在我卧房里。”
  崔恕任由她挽着自己,慢慢向卧房走去,进门后糜芜让他在外间坐了,跟着拿过烛台放到桌上,笑道:“陛下稍微等一等,我去里面取。”
  她很快离开,卧房中隐约传来开锁的声音,崔恕端详着眼前的烛台,忽地吹熄了蜡烛。
  她这般费尽周折,绝不会没有打算,原本他以为酒有问题,现在看来,也许是蜡烛有问题,毕竟这里是她的地方,比宫中方便几倍都不止。
  又听见箱子开合的声音,跟着是她的脚步声,鼻端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却与她身上的香气并不相同,崔恕下意识地四下一望,借着间壁映出来的烛光,看见角落里一个香炉正袅袅泛着轻烟。
  崔恕站起身来,觉得脑中有些昏沉,却在此时,看见她捧着一个薄薄的卷轴走过来,轻声说道:“你放心,合卺酒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人喝。”
  崔恕惊觉不对,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就见她一步步走近了,扶了他在香炉边的榻上躺下,俯下身看着他,神色温柔:“崔恕,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脑中神智尚存,眼皮却越来越沉,只是说不出话来,她靠得更近了,熟悉的女儿香气只在鼻端,红唇轻轻擦过他的薄唇,落下一个吻:“睡吧。”
  崔恕在最后一丝清明中无奈地想到,明知她早就织好了罗网,可他竟还是一头扎了进去,他这辈子,还真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眼前朝思暮想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崔恕睡着了。
  春夜漫长,崔恕猛然惊醒之时,睁眼看见窗纸上明亮的日色,顿时心里一凉,她走了,必定已经走得远了!
  他顾不得许多,起身就要去找,锦被掀开时,带得枕边一张红笺翩然落下,崔恕忙弯腰拾起,就见上面一行秀媚的小字:到西厢房寻我。
  崔恕心中一喜,差点大笑出声,她没走,她竟然没走!
  连忙推门出去,门外守着的侍婢行礼说道:“郡主命奴婢带陛下去厢房。”
  崔恕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急急跟着侍婢走过去时,厢房门开着,糜芜并不在里面,桌上一排放着几个豇豆红的瓷罐,打开来看时,都是新做好的蜜煎樱桃,崔恕的心沉下去,向侍婢问道:“郡主呢?”
  “奴婢不知道。”侍婢道。
  崔恕却在此时,发现边上一个罐子底下露出红笺的一角,忙拽出来时,又是一行字:西厢房。
  崔恕半信半疑,捏了那张红笺急急往东厢房去,桌上放着两个匣子,打开来看时,一个里面装着衣服,另一个装着鞋,看尺寸款式,分明是给他做的,崔恕顾不得细看,急急去翻,鞋里塞着一张小纸条:卧房。
  崔恕忙又奔回去,床前的小几上放着昨夜她拿着的卷轴,深黄色的底子他再熟悉不过,是圣旨,她没有骗他,先帝的确给她留下了遗诏。
  崔恕拿在手里,却不肯打开,总觉得只要不看,就还有一线希望。
  却在此时,目光瞥见枕边一张红笺:我走了。


第121章
  糜芜是三更时带着糜老爹从西城门走的, 她身为郡主, 又拿着宫中的腰牌,城门守不敢拦她, 只得开门放行, 算算时间,已经四个多时辰过去了, 不过黑夜里走不快, 要想追,肯定也能追得回来。
  “出城的官道、小路,所有的岔道都安排人手沿途寻找, ”崔恕目光依次看过曾经的几个贴身侍卫, 沉声道,“发现郡主后不得惊扰, 即刻回来禀报朕。”
  那些部下不可能带她回来, 唯有他亲自走一趟。
  张离、何卓几个得了命令,即刻退出去安排人手,谢临在边上看着, 忍不住劝道:“陛下,此时追上去,郡主不会回来……”
  崔恕冷冷地看他一眼, 谢临虽然察觉到他强烈的敌意, 却还是说了下去:“郡主的性子最不喜欢受拘束,此时陛下若能退一步,也许更好。”
  崔恕不想理会, 起身向外走去,耳边传来谢临的声音:“譬如掌中握沙,握得越紧,越是握不住。”
  虽然早已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此时从谢临口中说出来,越发让他觉得嘲讽地可笑,一时间失落、愤怒中夹杂着不甘,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未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出得门时,当先看见拾翠在廊下跪着,崔恕冷笑一声,问道:“你主子怎么不带你走?”
  拾翠低着头,轻声道:“主子说奴婢的家人都在京中,不能让奴婢跟着她背井离乡。”
  好好好,就连她的丫头,都敢承认自己早就知情,跟着她一起隐瞒欺君――她还不是仗着他绝不会迁怒于无辜之人!
  崔恕只觉得一颗心犹如刀剜般地疼,喉头上那股子腥甜之意越来越压不住,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当下快步踏上御辇,闭目努力调整着呼吸,勉强将那股子难受压了下去。
  御辇起动,稳稳向宫中驶去,袖中仍旧放着那卷遗诏,看,还是不看?
  脑中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即便能找到她,即便他亲自追过去,只要有遗诏在,她大约,还是不会跟他回来。
  她早就拿到了遗诏,却一直藏到如今才肯拿出,她是在观望,看他会不会如她所愿,看来他让她失望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他。
  他这么久的辗转反侧、刻骨铭心,他的挣扎犹豫和退让,不过是个笑话。
  心痛得难以呼吸,崔恕勉强出袖中的卷轴,刚刚展开时,一口腥甜的血喷出来,洒上了深黄的祥云提花绢,星星点点的血色里,崔恕看见了崔道昀清隽的字体:昌乐郡主江糜芜婚姻之事听凭自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血色迅速暗下去,变成暗红,崔恕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短短几个字,又看着末尾端端正正押着的御宝,心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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