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130/138页


  糜芜道:“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好也罢坏也罢,分也罢合也罢,都只是我跟你两个人。”
  崔恕淡淡一笑,放开了她。
  不是他不信她,委实是被嫉妒之情折磨了太久,即便是他,也有些不自信。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糜芜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之间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别人,我只是需要再想想。”
  许久,才听崔恕问道:“要多久?”
  糜芜却有些语塞,要多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终于,她听见他寂寂的声音:“我等你。”
  糜芜看着他,他站在阴影处,目光晦涩。心沉下去,笑容浮上来,糜芜轻声道:“好。”
  宫车驶出西华门,糜芜靠在板壁上,微微闭起了眼睛。
  他不会等她太久。选秀定在三月十六日,到那时,他将会作出决断,她也必须做出决断。
  从前没有牵挂,所以能够无所畏惧,一力向前,如今,她有了他,也就有了羁绊。她不确定重头再来一遍的话,万一再发觉不对,她还有没有勇气逃离。
  陷得越深,抽身越难。要回头吗?
  展眼已经是三月初八日,卯时不到,仪仗护送崔道昀的灵柩从东华门出宫,崔恕乘辇,百官与内外命妇各乘车马,踏着茫茫夜色,护送灵柩到鼎山皇陵归葬。
  命妇的队伍中,一辆黑漆小车卷着车帘,糜芜探头向外,极力向队伍最前方眺望。
  相隔太远,既看不见崔道昀的灵柩,也看不见崔恕的所在,火把红黄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天空,道旁树木新生的枝叶被火苗燎得干枯萎缩,映在灰沉沉的天幕上,越发显得凄哀。
  是个大阴天。
  糜芜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希望这最后一程,可以离灵柩近一些,原以为崔恕会体会她的心思,可眼下看来,崔恕大约是忽略了。
  一个素服的内监拍马从队伍边上走过,糜芜定睛一看,却是贾桂,连忙叫住了,道:“贾公公,麻烦你给陛下带个话,就说我想离得近些。”
  贾桂答应着走了,然而这一去,却始终不曾回来,糜芜心神不定,看着似乎永远不会放亮的天空,百思不得其解。
  辰正时分,队伍来到鼎山山口,灵柩当先抬进山谷,跟着是崔恕的御辇,却在此时,夹道的山头上突然杀声四起,跟着有无数士兵喊叫着冲出来,推下一车车大石,瞬间封住了入口。
  “诛暴君,保太子!”乱兵之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
  起初只有一两个声音,跟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回应,送葬的队伍顿时骚动起来。
  崔恕!
  糜芜猛地推开车门,正要跳下,贾桂却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低声道:“陛下安然无恙,请郡主放心。”
  糜芜松一口气,怪道他先前不让她靠近,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局势突然又是一变。无数奉先军突然出现在乱兵身后,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发出,射中正在山头叫嚣的乱兵,“诛暴君”的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惨叫,尸体夹在乱石中间,滚滚落下。
  山下,身穿铠甲、手持盾牌的虎贲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护住送葬的队伍向后撤退,又有一队穿着殿前司服色的侍卫越过众人飞跑过来,护在糜芜车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糜芜退回车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乱兵应该是郭元君的人,而谢临之所以被调去奉先军,包括后面突然入宫突然出城,都是为了筹备今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崔恕他,向来是算无遗策,更是不惜以自己为饵。他还真是,毫不顾惜自身。
  心还在砰砰乱跳着,此时此刻,糜芜才知道,自己竟是那样害怕失去他。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住,跟着车帘被掀起,谢临的笑脸出现眼前,轻声道:“好了,下来吧。”
  糜芜探头望出去,周围静悄悄的,送葬的队伍都不见了,车子孤零零停在一片树林边上,林中一条小路蜿蜒通向远处。
  “先帝的灵柩早先已经从密道送去了帝陵,陛下方才也过去了。”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临解释道,“这是条近路,大队伍改从另一边入口进山,从这边走的话能省一半路程。”
  他伸手想要扶她,糜芜早已经自己跳下了车子,快步向林中走去,谢临跟上来,林中四无人声,初生的绿草柔软轻滑,踩在脚底下发出簌簌的轻响,越发衬得四周安静到了极点。
  “糜芜。”
  糜芜突然听见谢临在身后叫她,回头看时,谢临站在那里,笑笑地看着她,道:“我要走了。”
  糜芜怔了一下,一时有些不解,又听谢临说道:“此事一毕,郭氏逆党也算连根铲除,陛下交代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我准备出京,去扬州走走。”
  每一个字都听懂了,糜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谢临慢慢走近了,低下头看她,又是一笑:“糜芜,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糜芜忽然有些感伤,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这样他们就永远都能够若无其事地相处下去,然而他还是开了口。
  她低下头,默默不语。
  谢临早已经知道会是如此结局,然而却不得不问,不得不说:“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不会问,也不会计较,在我身边,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眼睛湿着,糜芜笑着,摇了摇头。
  谢临笑起来,道:“那么,我也只好一个人走了。”
  他又走近一步,近到不能再近时,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把梳子,柔声道:“你的鬓角松了,我帮你理一下。”
  水意朦胧的光线中,糜芜看清了,他手中拿的,正是她那把金背螺钿梳。
  谢临轻轻地,一点点地把她散乱的碎发抿上去,靠得那样近,糜芜又嗅到他身上的松叶气味,像他的人一样,清冽得让人不忍。
  谢临停住手,将梳子插回她浓密的发髻中,笑道:“好了。”
  当日在暮云山上,他留下她的梳子,如今还给她,他终究什么也没能留住,不过,也好。
  糜芜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余光却瞥见树丛中白色素服的一角,是崔恕。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我的小谢一大哭,我真是个后妈……


第133章
  吉时到时, 梓宫送入陵寝, 附葬的静淑皇后灵柩也安置在侧旁,谢庭跪读哀册, 崔恕率领文武百官和宗室、命妇在灵前行跪拜之礼, 痛哭举哀。
  糜芜跪在距离崔恕极近的地方,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背影, 心神不宁。
  之前在林中时, 她想要追上他,然而他走得极快,等她一路追到落脚的地方时, 送葬的队伍也跟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 委实有些暧昧, 而崔恕的反应,也像是误会了,纵然她问心无愧, 然而不跟他说清楚,心里还是不能够踏实。
  哀声过后,陵寝关闭, 糜芜夹在人群中行完虞祭之礼, 待起身之后,才发现崔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糜芜正待寻找,张离走过来说道:“陛下已先行回宫, 命末将护送郡主回府。”
  糜芜心事重重地上了车。他赶着回宫,固然是为了处理郭元君,然而除此以外呢?
  未初时分,永巷尽头的院门悄悄打开,一个太监闪身进来,一路小跑来到房中,向正在对镜梳妆的郭元君说道:“成了。”
  郭元君慢慢在红唇上点了口脂,傲然起身,道:“去请太子!”
  她再次对镜端详了自己的妆容,整理好衣服,迈步向门外走去。长长的巷子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四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两侧的高墙之间回荡着。
  不对!若是诸事已定,怎么会如此安静?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郭元君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
  就在此时,巷口处忽然传来崔祁煦的高声喊叫:“母亲,母亲!”
  “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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