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29/138页


  男女之间的博弈,从来都是刀光剑影,谁先怯场,谁就落败,几番纠缠下来,求胜之心越来越强,今日宁可与他图穷匕见,也绝不能退!
  她在他掌中,如蒲苇嫩枝,轻易便可揉碎撕裂,彻底占有。媚意在周身翻涌,崔恕垂目看她,心神却一点点定了下来。不,即便揉碎撕裂,她也仍旧是她,狡猾不驯,她的心意,绝不会因为身体的亲近而有丝毫改变。
  他要的,不只是身体的占有,越多次交手,他便越难舍下她,他要她心甘情愿俯伏在他身下,此生此世,只为他绽放媚色。
  崔恕松开扣在她腰上的手,将她推离怀中,淡淡说道:“窈娘深夜出行,犯了宵禁,如今被关在城防司。”
  糜芜心下一惊,跟着是疑惑,最后又生出一丝欣喜。
  惊的是窈娘居然被关在牢中,疑惑的是京城中的宵禁名存实亡,各处街巷都是通夜门禁大开,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原因抓了窈娘?
  而欣喜则是,他终于给了她答案,无论如何,两个人之中,是他先退了一步。
  而通常来说,只要退了第一步,就会跟着退第二步、第三步。
  糜芜慢慢撤身,抬眼一看,早先坐过的蒲团在掷他的时候已经被扔在了远处,她便一歪身坐在他面前的地上,抬起脸问他:“跟霍建章有没有关系?”
  霍建章,玢阳霍家的嫡子,窈娘在声名最盛的时候自赎其身,甘心要嫁的男人,她为他洗净铅华,素手做羹汤,与他在芦里村做了足足五年的恩爱夫妻,直到最后,才突然得知他早已借着几次回乡探亲的时机,背着她在玢阳娶妻生子。
  窈娘性烈,当时便与霍建章恩断义绝,只身返回京城。一别三年,窈娘在信中从未再提起过霍建章,然而那日在风华楼相见时,窈娘却说霍建章已经进京为官,还几次上门纠缠。以窈娘的手段交情,绝不至于为一个小小的犯禁便被收押在牢中,除非是遭人算计。
  崔恕垂目看她,方才锐利如刀的媚色在她开口的瞬间沉淀下去,如今她眉眼盈盈处,更多是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她并非没有真心,只是这份真心,并不用来对他。
  她一直都只是想利用他,可他会让她知道,他才是掌控之人。崔恕站起身来,淡淡说道:“今夜到此为止,你走吧。”
  衣角被她扯住,就听她道:“窈娘和我阿爹,我要他们都平安脱身。”
  崔恕抽出衣角,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掌握之间有微涩的触感,让他的心意外的软了几分,于是他道:“下次再说。”
  他握着她送出门外,反手掩了门。
  深墨色的门扉在眼前闭紧,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糜芜下意识地裹紧了披风。
  映着淡白的月光,犹能看见手腕上崔恕留下的指痕,背心上一点寒意渐渐升起,变成后知后觉的怕。他再冷淡克制,依旧是强大危险的男人,方才那样纠缠,若他稍稍更改心念,只怕她很难全身而退。
  那么这一仗,究竟有没有赢了他?糜芜默默站了一会儿,抬手紧了紧披风的丝带,转身离开。
  看起来,似乎是他退了一步,毕竟他告诉了她窈娘的下落,然而他没有给她任何明确的答复,接下来该如何,依旧需要她一点点来磨他。
  他的确是个强大的对手,从他灼热的呼吸中她能确信他已动情,但他始终灵台清明,牢牢控制着他们的走向。
  这男人绝不肯被人操纵,他只要做主宰。糜芜眸光沉沉,可她要的,却也是做那个主宰者。鹿死谁手,终要见个分明。
  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崔恕闭着眼睛躺在黑暗中,只觉得衣上耳上,身上心上,无处不是她,无一不是她,原来欲念一起,竟是如此心心念念。
  今日她别有目的,才会对他投怀送抱,但终有一天,他要她心甘情愿伏在身下,将自己全部献上。
  翌日一早,一乘青呢小轿抬进平安伯府,被请来教习宫规礼仪的赵嬷嬷抬眼看见糜芜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半晌才微微一笑,向江绍说道:“恭喜平安伯,小姐相貌不凡,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江绍心绪复杂地看了糜芜一眼,向赵嬷嬷道:“舍妹对宫中的规矩知道的不多,有劳嬷嬷费心了。”
  赵嬷嬷笑道:“规矩礼仪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好,小姐福泽深厚,平安伯不必担心。”
  糜芜在边上听着,心思早已经飘得远了。崔恕说过她进不了宫,这话不像是假的,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手竟然能伸得那么长?难道他,跟宫中也有关系?
  他几乎将她查的一清二楚,她却对他一无所知,这样不行。
  一个时辰后中间休息的时间,糜芜与赵嬷嬷对坐吃茶时,轻声问道:“嬷嬷在宫中那么多年,肯定很熟悉惠妃娘娘吧,她是什么样子呢?”
  一切的起因,都在于她跟惠妃一模一样的脸,从这里入手,最直接也最简单。
  赵嬷嬷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要告诫小姐的,宫禁森严,最好不要私下议论贵人。”
  糜芜点点头,道:“嬷嬷,我只是有些好奇,假若有人生得有些像已故的贵人,假若这人进了宫,那么,她应该避忌些什么?”
  崔恕虽然那样说,但她更愿意给自己多些选择,况且崔恕此人极其难缠,身份也多半见不得光,与其把未来放在他身上,不如进宫一搏,若是能争得帝王的恩宠,她就是人上之人,自然有能力护住阿爹和窈娘。
  惠妃盛得宠多年,不可能不招人嫉恨,她这张跟惠妃一模一样的脸,固然有可能帮她入了皇帝的眼,但更有可能,让惠妃的敌人转头来对付她,需得早些防备。
  赵嬷嬷会意,低声道:“假若有与已故贵人相像的,假若这人进了宫,老身会告诫她,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无论何时,都要恭敬侍奉皇后,决不可轻慢。”
  皇后郭元君,今上的原配发妻,太子的生母,镇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有名的贤后。原来,贤后与宠妃,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一团和气。
  糜芜轻声道:“多谢嬷嬷指点!”
  回到倚香院时,打开妆奁,当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小一片纸笺,上面只有两个字:子时。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糜芜知道,是崔恕。
  他要她,子时相见。
  糜芜一点点撕碎了纸片,他还真以为,可以对她任意差遣了呢。


第28章
  更漏一点点上浮, 终于停在了子时的刻度, 崔恕凝神细听,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她没有来, 她明知他要她来, 可她竟然不来。
  这个女人,委实不驯到了极点。
  崔恕起身向外, 向张离吩咐道:“备马。”
  一路疾行, 瞬息之间,已看见倚香院暗绿的院门。崔恕从侧面越墙而过,月光明亮, 拖出他长长的身影, 与树影子交杂在一起,越发衬得深夜寂静。
  崔恕只是沉着脸, 一步步走上琉璃瓦顶的长廊, 踩着厚实的松木地板,来到了她卧房的窗下。
  那个雨夜,他便在此处听着她轻软娇语, 从此记住了她的声音。
  这个 的女人,却又如此诱人。
  崔恕探手搭上透雕的八重锦窗格,手上使力想要强行推开, 却突然发现, 窗子原本就是开着的。
  原来她根本就在等着他来。崔恕打起窗格,沉声道:“出来!”
  “嘘,”糜芜的脸从侧面闪出来, 披着一层淡白的月光,微微嘟了红唇向他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吵醒了丫鬟。”
  “为什么不去见我?”崔恕看着她,冷冷说道。
  “要去见你?”糜芜歪了头,一脸无辜,“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要来找我。”
  崔恕冷冷地盯着她。毫无疑问,她在说谎,她从来都知道他是要她过去见他,她在试探,想摸清楚假如不服从他,能有什么后果。
  窗格又向外推开了些,只听她道:“你躲开点儿。”
  就见她将裙裾挽起攥在手里,双手撑住窗台轻轻一跃,已经跳上了暗绿的窗框,她侧了身子抬脸向他一笑:“下次再约我,就该说得更清楚些。”
  崔恕没有躲开,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窗框狭小,她便弯腰低头,从中探出大半个身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就像从中对折了似的,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越发衬出身前的饱满,曲线的蜿蜒。
  崔恕的眸光不觉暗下去,昨夜那把火,蓦地又燃烧起来。
  糜芜放下裙裾,遮住穿着银红撒花绣鞋的双足,跟着送出窗外,轻巧一跃,已经站在崔恕身前。
  “找我有什么事?” 她微扬了下巴看他,像与情郎夜会的天真少女,娇憨无那。
  崔恕瞥她一眼,转身离开。
  糜芜很快追了上来,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怎么了?”
  崔恕脚下不停,淡淡说道:“你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崔恕!”她快走几步,拦在他身前,媚眼如丝,“明明是你没说清楚,你倒怪我。”
  “况且,”隔着衣袖上银线绣出的流水纹,糜芜轻轻抚着他,“原本也该你来找我的,哪有让一个弱女子深夜奔波,去见男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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