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33/138页


  果然她无论什么时候求人,都像是在施舍一般。
  他自然是不必与她赌的,但,偶尔例外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青铜博山炉中沉水香的气息袅袅地散出来,崔恕抬手抹乱这盘残局,从书橱中又取出一套棋盘棋子,道:“既如此,起手无悔。”
  “好,起手无悔。”糜芜笑着拖过先前的棋盘,道,“记得,要摆得与先前一模一样才行呢。”
  崔恕微一抬眉,看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开始!”糜芜还没开口,先已放下一枚棋子。
  崔恕微哂,好个无赖的女子,连这瞬息间的便宜都要抢。
  一眨眼之间,两张棋盘上都已经落下一大片棋子,崔恕好整以暇地看了糜芜一眼,她很快,也很准,然而,他能赢她。
  就看,她是不是要用那个借口翻盘了。
  片刻之后,崔恕停手,道:“好了。”
  几乎与此同时,糜芜也道:“好了!”
  崔恕垂目一看,两张棋盘上黑白纵横,一模一样的格局,她的确不错,然而,还是他赢了。他淡淡说道:“你输了。”
  “崔恕,我说的,可是要摆得跟先前一模一样呢。”糜芜饱满的红唇得意地翘了起来,“你的棋盘,可跟先前的不一样。”
  “早知道你要用这个借口。”崔恕微哂。
  她特意抢走那个棋盘,又留下那么一句话,他就知道她要使诈。
  崔恕一手按住一个棋盘,飞快地交换了几遍,待停手时,眼前便是两张一模一样的棋盘,早已经分不清彼此:“如果你能分出来哪个是你摆的,就算你赢。”
  他对常用之物十分挑剔,所以三省斋中所有的棋盘棋子都是一模一样,唯有他能分出来哪个是哪个。她很聪明,也很会使诈,但,在他面前都是徒劳。
  糜芜定睛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还真是分不清哪个是她摆的,不过,她原本也不止这一个防备。
  糜芜伸手从檀木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嫣然一笑:“还是我赢。”
  白子轻轻落在青玉棋盘上,糜芜迎着崔恕沉沉的目光,笑容娇俏:“方才我在打乱棋盘之前,最后落下了一枚白子,这世上,唯有我才知道这枚白子应该落在何处。”
  “崔恕,你输了呢。”糜芜纤手微扬,按在他心口上,“不管你怎么摆,比起原来的,总会少了我这枚白子。”
  原来这诈,竟不止一层。她并不光明磊落,但片刻之间就能想出这个办法,也极是难得。崔恕垂目看了眼她覆上来的手,这是在安抚他,免得他生气?愿赌服输,他倒也不至于这么小气。
  崔恕淡淡说道:“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护着窈娘,不管是霍建章还是别的谁在打她的主意,都要确保窈娘安然无恙。”糜芜道。
  崔恕一只手移上来,慢慢按在她的手上,道:“我许的承诺,你竟要这么用?”
  用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烟花女子身上。她千方百计得到了他的承诺,她明知他的能耐,可她竟然不为自己求。
  “是啊,”糜芜翻过手来,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崔恕,应该是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吧?”
  崔恕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慢慢移下来,淡淡说道:“心肠太软,不足以成事。”
  “是吗?”糜芜波光潋滟的眸子一转,笑笑地看他,“怎么说?”
  “你不该留吴成龙一条命,容易再生祸端。也不该有这么多弱点,先是你阿爹,再是窈娘。”崔恕把玩着她指骨分明的手,垂目看她,“这样只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
  竟然知道她怎么收拾的吴成龙?她可是让人把他弄成了太监。糜芜颊上一热,转开脸掩饰着说道:“是吗?”
  崔恕忽地捏了她的下巴,迫得她转过脸来与他相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到她不安地垂了眼,颊上的绯色越来越浓,他才微微勾起凉薄的唇,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意。
  她竟然在害羞。她有许多张面孔,然而这一次,却是发自内心,也最让他愉悦。
  “抬头。”崔恕低声道。
  糜芜觉得耳廓上也渐渐有了热意,只是低着眼睛不肯看他。
  “抬头。”崔恕重复一遍,抬起了她的下巴。
  从脸颊到小巧的耳垂,甚至连低垂的眼皮上都蒙着一层绯色,这一刻她不再是罂粟,而是桃花。崔恕抬手抚上她灼热的脸颊,带着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轻声问道:“害羞了?”
  糜芜忽地按住了他的手,抬眼看他:“崔恕,你竟然也会笑?”


第32章
  崔恕手指触到的肌肤依旧是热的, 她颊上的晕红犹未散去, 然而糜芜已经抬起了澄清的妙目,唇边含笑睨了他, 音声如醉:“我还以为, 有生之年不会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只在这么短短一瞬,她就已经遮掩了真心, 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 这个女子到底是有多善变?崔恕的手指从她脸上移开,一时说不出是遗憾多些还是愉悦多些,只淡淡说道:“尘世中人, 岂能没有喜怒哀乐的时候。”
  他放开她, 径自过去收拾棋盘,糜芜跟上来, 跟他一起收拾着, 轻言细语说道:“崔恕,窈娘被抓,是不是霍建章弄的鬼?”
  “我并没有去查。”崔恕道, “就连她出狱,也不是我的安排,我只答应你护她周全, 其他的, 我一概不管。”
  糟糕,竟然没防住他还有这么一招。然而,只要窈娘安然无恙, 其他的,确实也不必太在意。
  糜芜丢下棋子,笑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看看窈娘。”
  她快步往外走,忽然听见崔恕在身后说:“别忘了问问那个女人,邓远是谁。”
  邓远?糜芜疑惑地转过身来,就见崔恕合上棋子盒,沉声说道:“你最好不要被卷进去,否则到时候,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以跟我换的。”
  邓远,是谁?为什么上次见面并没有听窈娘提起过。糜芜知道他不会说,便也不去追问,只道:“好,我问问她。”
  她抬步转身,忽然又是一笑:“崔恕,你这一走,我怎么跟你联络?”
  崔恕还没回答,跟着便又听见她说:“要么就让你安插在我院里的人,帮我们传递消息?”
  原来是在试探。崔恕抬了眼看时,她也正回眸向他笑着,带了几分调侃,意外的可喜,崔恕微哂,道:“不必,张离会跟你联络。”
  “如果是我想找你呢?”糜芜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灵动无比。
  “在窗台放一盆花,张离看见了就会去见你。”崔恕道。
  糜芜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
  他毫不吃惊,也并不反驳,看来她身边的确有他安插下的人,会是谁呢?
  拾翠她是能下包票的,锦衣也不像,除非是她演得太好,那四个小丫头平时并不进屋里伺候,也很难有机会在妆奁里留下字条。到底是谁呢?
  出得三省斋,面前的甬路上站着一个人,苏明苑。
  她红着眼圈,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你为什么能进去三省斋?”
  “这个么,”糜芜脚步轻盈地从她身边走过,“你要去问崔恕。”
  “你站住!”苏明苑哽咽着抬高了声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崔恕哥哥?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背着我去见他?”
  “他打发人过去,当着太太和哥哥的面请我过来说话,”糜芜笑着说道,“这情形谈不上背着你吧。明苑姐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她不再回应,只快步往回走,苏明苑叫了几声叫不住她,满腔的委屈尽数化成了不甘,飞快地跑向三省斋,敲着门扬声叫道:“崔恕哥哥,崔恕哥哥!是我呀,我有话要跟你说!”
  回应她的,只有沉沉的寂静。
  苏明苑的眼泪滔滔不绝地滚下来,拼尽全身力气敲着门,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崔恕哥哥,崔恕哥哥!”
  三省斋中,崔恕冷冷说道:“太吵。”
  苏明苑正叫着,墙上突然跃下张离,双手拎起她肩膀处的衣服,瞬间将她带到数丈之外,说道:“小姐请自重,不得惊扰我家公子。”
  张离一松手,苏明苑踉跄着连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她抽泣着向张离道:“你干什么?我要见崔恕哥哥!”
  “公子不见你。”张离反身走去门口守着,像一尊铁塔,牢牢堵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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