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第51/138页


  话一出口,心底却蓦地一阵不安。皇帝今夜没有留她,万一皇帝的心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糜芜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抱住了双膝,长发散乱着披下来,像温柔的臂膀环抱着,她却突然想起今夜与崔道昀共骑之时,他与她靠的那么近,但他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糜芜有点怔住了,模糊地意识到,皇帝虽然温和可靠,但他对她,大约并不是众人以为的那样。
  她在怔忪中抱紧了自己,眉头不觉便蹙紧了。既然皇帝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那为什么又要留下她?
  糜芜在黑暗中不知道坐了多久,月光的影子一点点淡了,她嗤的一笑,飞快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担忧这些做什么?反正她的目的就是留下来,如今她已经做到了不是吗?又何必去管皇帝怎么想!
  说到底总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的运气一直都不算坏,这次,也决也不会例外!
  青白的天光透进窗扇时,糜芜被宫女叫醒,梳洗完毕后,汤升亲自带人送来早膳,同时也带来了崔道昀的口谕,今日的猎鹿场,只有她和他两个,其他人不得入内打扰。
  糜芜垂眸一笑,成了。
  辰初出发时,皇帝带着江氏女单独前去行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行宫,糜芜骑着小红马跟在崔道昀身后向围场走去时,无法跟从的官员和宫眷夹道恭送皇帝,无数道目光尽数落在糜芜身上,或探究或艳羡,甚至还有嫉妒。
  糜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嫣红的唇不觉勾了起来。假如皇帝是龙,她就是龙身上落着的一只小鸟,小鸟本身不算什么,但因为身后那条龙,所以那些明明比她身份尊贵许多的人,也不得不对她仰望。
  权势的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
  辰正时分,崔道昀控住乌骓马,低头向身前的糜芜说道:“很好,现在你可以自己骑马练一练了。”
  “我早就想自己试试了!”糜芜笑着跳下去,抓住旁边小红马的鬃毛,一跃而上,“陛下看我骑的怎么样!”
  她口中啾啾地催促着,又用那根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小巧马鞭轻快地抽打着马身,小红马很快就冲了出去,崔道昀定睛看着,就见她纤细的身形随着马匹奔跑的幅度上上下下,却还是稳稳地坐住了雕鞍,抓紧了缰绳,她越来越熟练,已经能够用缰绳控制方向,躲开小道上一根又一根横伸出来的枝杈。
  真是个聪明大胆的小姑娘,只稍稍点拨,就能领会得这么好。崔道昀下意识地想,假如她是他和挽月的女儿,该有多好。
  远远地,糜芜再次躲过一根枝杈,高声说道:“昨夜我就是被树枝挂了一下,陛下看我这次能不能全部躲过去!”
  话音未落,就听她呀地叫了一声,原来是只顾着跟他说话,没来得及躲开,发髻又一次被树枝撩散,浓密的黑发落下来,厚厚地披了一肩。
  崔道昀不觉露出了笑意,拍马跟上去,手中马鞭一卷,已经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发钗,温声向她说道:“继续。”
  糜芜回过脸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转回去,轻快地说道:“陛下,我敢回头了!”
  “你学的很快。”崔道昀停在原地看她继续向前跑着,道,“下次再出来时,应该就能跟上朕了。”
  “可是我还不会射箭!”糜芜在远处答道,“陛下教我好不好?”
  “到时再说。”崔道昀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心中的惆怅也越来越深。
  她是那么年轻,那么活力,如果她跟挽月毫无瓜葛,该有多好。
  近午时分,侍从抬着崔道昀亲手猎到的牡鹿,跟随皇帝打道回宫,糜芜骑着小红马跟着后面,围着那只鹿打量个不停,满脸都是好奇。
  鹿身上的金毗箭虽然已经取下,可皮毛上还沾着血迹,看上去并不可爱,崔道昀回头问糜芜:“不怕吗?”
  虽说打着秋猎的旗号,但是随行的女眷中,除了皇后这种出身将门的,极少有人敢亲手狩猎,许多年轻女孩子只要看见血迹就是一阵尖叫,哪像她只管左左右右地围着看,丝毫不曾害怕。
  糜芜笑道:“不怕。”
  她策马跟上,落在他身后半个马身的距离,摇笑道:“从前在家时,什么不曾见过!陛下信不信,我还能抓蛇呢!越是毒蛇越值钱,最贵的蝰蛇五十文,能给阿爹换一件冬衣。”
  崔道昀停下来,问道:“想不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好久没出现了,还怪想他的,哈哈


第46章
  千里之外的江南, 邻水的庭院里寂寂无声, 崔恕独自坐在外间,从一摞摞摊开的卷宗中理出线索, 然而今天的速度远不如以前, 他虽然努力屏除杂念,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想起糜芜。
  张离有没有顺利拦下她?万一没有, 万一已经被皇帝看见了她, 该怎么处理?
  崔恕放下手中的卷宗,眸中划过一丝戾气。皇帝已经拿走了他的一切,休想再拿走她!
  “主子, 张离行迹败露, 江小姐已经被陛下带进行宫,”齐牧快步走进来, 窥探着他的神色回禀道, “何卓请示主子,是否按原计划潜入行宫带人?”
  屋里只是一片死寂,崔恕垂目看着眼前的卷册, 久久不语,齐牧心里越发惶恐,只低着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许久, 才听崔恕冷冷说道:“备马, 回京。”
  齐牧吃了一惊,想劝却又不敢劝,只得退出去收拾准备, 等诸事齐备,进来回话时,就见崔恕正提笔匆匆在纸上写着什么,齐牧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向崔恕说道:“主子要走的话,那么这边……”
  “一路换马,最快十个时辰就能到京。”崔恕放下笔,沉声道,“今明两日需要办的事情我已经在纸上写了,你留下处理。”
  齐牧明知道劝不住,却还是试探着说道:“主子,如今正是紧要关头……”
  崔恕淡淡看他一眼,齐牧心里一惊,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若是有需要做决断的事情,飞鸽传书给我,”崔恕抬手取下壁上挂着的范阳笠,齐眉戴好,道,“最迟后日一早,我就回来。”
  崔恕快步走出门外,翻身上马,冲出去时,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
  她怎么敢!
  无论她逃到哪里,无论她如何狡诈,既然招惹了他,此生此世,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行宫中。
  崔道昀站在窗前,沉声吩咐道:“汤升,你安排几个妥当的人,赶在天黑之前送她回江家。”
  汤升道:“此时谢校尉正在询问贼人的事,等问完后,奴才就差人送江姑娘下山。”
  崔道昀点点头,忽地又道:“这几天,在背后议论的应该不少吧?”
  汤升服侍他数十年,最是知道他的性子,此时不动声色答道:“奴才并没有听见什么议论。”
  崔道昀便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许久才道:“之前去查江家的那些人,让他们继续查。”
  惠妃死前不久,皇帝曾突然发下密旨,命他追查十六年前与江家有关的事情,只是惠妃一死,此事又突然叫停,就连之前查到的线索也都在皇帝的命令下付之一炬,汤升自那日见到糜芜,便知道旧事只怕还要重提,此时也并不惊讶,只是答道:“是。”
  “有任何进展的话,即刻报给朕。”崔道昀道。
  至少,他要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他心中所想。
  汤升走后,殿中恢复了寂静,崔道昀慢慢踱回来,心中竟有点犹豫。如果查到的结果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种,该如何处置她?
  仔细想来,她何等无辜,又是何等可喜,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但他如今,却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身边。
  可如果留下她,日日对着她那张脸,又让人情何以堪?
  崔道昀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挽月啊挽月,如今你倒是轻松了……”
  偏厅中。
  谢临看看在旁服侍的宫女,微笑着说道:“可否麻烦这位姐姐给在下找些笔墨?在下需要记录江姑娘的话。”
  谢临的请求,向来没有几个女子可以拒绝,那宫女红着脸去了,厅中一时只剩下糜芜和他两个,糜芜抿嘴一笑,轻声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谢临早已敛尽了笑意,半蹲在她身前,一双桃花眼沉沉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我想问问,你是真心想进宫,还是有什么苦衷?”
  糜芜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反问道:“进宫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谢临低声道,“但,如果你是迫于无奈,那么,我带你走。”
  “自然是真心,”糜芜唇边带了笑,轻声说道,“留在天子身边,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运气呢。”
  “糜芜,”谢临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说,你是真心想要进宫。”
  不如快刀斩乱麻。糜芜抬起头,看着他幽深的双眸,声音清朗:“自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权势。进宫是我自愿,前夜我之所以与你周旋,也只是为了借机接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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