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第14/96页


  好在人家性子好,并未在意。自此也便这样唤着,忽明忽暗冷热参半的日子里唤起来,感觉也还怪有趣可爱的。
  林烟一手扶了一棵枯树,使了力气上了块陡石,“是啊,这块地方上山容易一些。你的身体要是不方便走山道儿,便回家罢。”
  “不回!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上个山还是容易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只不过,倒是觉着这连山道都算不上的陡石路,不适合她走罢了。瞧那一双手,与一张脸实是不相配,糙的不像女儿家。
  若是…若是跟着他回了府,府中有嬷嬷和丫头婆子们,那便……
  这腹诽之语还未还得及暗自道完,林烟又上一步,拄着木杖子问他一句,“那你何时离开呢?”
  ……
  是照着约定之言,詹瑎伤好了之后需得自行离开。同她共处一室,瞧过她身子之事半个字也不可提及。
  现下,他既说了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林烟未经思量脱口问出了这句。
  气氛凝了半晌,直至耳畔呼呼风声又经刮过一阵,林烟始听见男人闷闷沉沉的声音,满腹的幽怨回道:“急什么,我左右是要走的,也就在这两日了。”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救了我一遭总不能叫亏了吃食亏了药,还半点好处都讨不回罢。”
  林烟阖了眸子,脑中又划过那日,詹瑎甚是无礼的在榻上拿着软布替自己擦身子时的怪哉感触……这人哪只欠下了吃食与药,除去那些怕是不记得了他还欠下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声。
  纵使他不在外面胡言,林烟自己怕也是过不去心间儿的那道坎儿。孤露、眼盲的女子,到底还有何可依仗的,她是半点儿也想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偿还我什么。往后好好保重身体就是了。”这男人是个极矛盾的,分明叫人感受到的是颇为温润的性子,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叫人失望。
  譬如家中无端端糊上的窗子,又譬如夜半生起自己飞进她屋子里的火炉子……
  “至于救命之恩这话,多提无益。你回到军中须得,记着替山源镇那么多口人讨个公道。他们总不能白白死了……”
  詹瑎颔首,五味杂陈的心下不知思索些什么。
  却是接着几步跨上陡石,跳着步子到了林烟身旁,“那不若,就跟着我回阳城罢。”
  “你若应下,等战事一了,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詹二:“有心开始心疼小瞎子了…想带回家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3章
  林烟一笑,也由着他扶了左臂,轻道:“我同你回阳城做什么呢?做妾室么……”
  “还是你要在外面置一处宅子,养着我?”
  詹瑎说话有些微的支吾,慢道:“小瞎子,你一人在这儿又是举目无亲,当真是难熬的。”他不曾想自己这些心思全然被林烟猜中了十足十。
  他是有设想在外头予她置一处宅院,供她日后生活。但此法却不是林烟所想的,供养个外室的由头。
  心思一朝被戳破,即便没有那个意思也是尴尬难堪的。这心思确是对人家姑娘家太过不尊重了些。
  这小瞎子的心性与那些勾栏酒肆里的女子、高门贵女都全然不同,是须得尊之重之的。
  罢了,不提也罢。
  ……
  二人扶着走了好一段山道,陡石跳不进眼里也就未有觉得山势多险。詹瑎顾着扶她,林烟的木杖子换了只手来执,木杖子握在手中好久不曾点地。
  “詹瑎。”
  她忽得唤了身侧的男人一声。
  想当然便以为林烟是不习惯由人扶着,忧心她慌张,詹瑎侧目,盯着上坡陡石,口中应道:“怎么了小瞎子。这不需怕的,我扶着你呢。”
  林烟轻轻笑出声来,软着嗓子说道:“我没怕……只是觉着你同前些日子不大一样。”
  都说女子善变,前一日说要往东家去,后一日一睁眼也就改了主意的女子多了去了。詹瑎这人怎么和世人口中的女子一个样子呢。前头无理取闹言辞轻浮的是他,这一月来心思细致予她关怀的亦是他。
  对她而言却是难办了。习惯了食有二人,住有二人,不久之后回归原样,往后的日子又是几多煎熬……
  钟叔他们的下落凭着她是寻不到的。这一月以来同他也提过几次,他若不走怎么寻到钟叔他们的下落呢。
  照着一个月以来的相处,詹瑎此人一副养尊处优的公子做派,凡是要求细致。连那些个木碗都要比旁人多洗上几遍,爱干净的紧。许也是个在都城阳城有权势的,若曾遇见过钟叔他们,寻起来也是不难的。
  ……
  二人自山上回转药庐,几近过了一个白日。往日林烟出门都是紧着回来的,今日带上了他一块儿去,不免多耽搁了些时候。
  男人的小聪明用的恰到好处。偷偷带了上回她背着回来那只野山羊脚上的捕兽夹子出去,转了半晌挑了个地儿,将它侧侧的摆上树根。
  男人的运气好到让林烟都妒忌上了。半刻钟的功夫,竟然真有野兔子往里头跳了进去,不出意料的被夹住了一只后腿,扑腾几下挣扎不过脱了力,被男人一只手抓着颈后带回了家。
  不过,这晚间烹的兔肉真算不得好吃。
  上回见肉还是月前的野山羊。他那时重缝了伤处,走动都是撕心的疼,自是不可能帮着处理山羊肉了。且那会……小瞎子垂首蹲着哭得难看。
  这回总该由他这男子来做带血沾腥的事儿。看着林烟做过几次饭,这次便只许她在灶台之后待着取暖。
  他思索,便算作临别前给小瞎子做上一顿别饭罢。
  詹家二公子做的第一顿兔肉,酸的涩口。自个儿嚼了几口都是嫌弃至极,林烟问起时,就是怎样都不许她去尝。
  林烟失笑,摸了摸鼻尖儿。这兔肉的味道闻着明明还是不错,这人为何就不肯叫人尝上一口?
  许是味道有些怪罢。
  她笑,又问:“只是吃上一口而已,我想……尝尝你的手艺,好么?”
  詹瑎心中暗骂了声“可恶”。柔声柔气的话儿音,他偏生就是最最遭不住。
  这回偏偏就是遇到个性子极好的小瞎子。明明是个瞎子,一双眼睛又似可看见人心般的澄澈。他往常也会偷偷打量,小瞎子黑眸一动都可骇着他一阵儿,暗怪着实是个没用的。
  “你真要尝也别怨我做的难吃,我下次不逞能就是了。”詹瑎盯了林烟一张笑脸儿,声音闷闷道,“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明日我便走了。”
  含了詹瑎块中的一块兔子肉入口,林烟牙上用了大力气嚼了半晌。
  兔肉确实硬涩,肉味泛酸,同闻着的味道可算是两个东西。
  可是真难吃,涩得口中发苦,她勉力咽下竟同他道:“我知晓你明日要走,可再来一碗么?”
  詹瑎接了碗过来。木柄汤勺握在手里,盛了几次,装了半碗兔肉随汤。
  瞧这小瞎子方才吃得眉间蹙起,面色沉得难看,他已然开始怨恨自己。好在小瞎子瞧不见,真要看见一锅黑乎乎的汤汁,怕是再不回吃他手里出来的吃食了。
  碗在长指上稳稳端着,想要送出去几回,还是顿在了半空。
  他也是怀疑自己是否得了疯症,端了自个儿盛着的一碗子随汤兔肉,一口气全部喝下了肚子。
  囫囵几下吞了汤汁下肚子,几块兔肉还在口中。他几分咬合咀嚼才算将它好好的吞下肚子,紧着连气儿都未喘,急着问了林烟,“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说!告诉我是不是?”
  “……”
  *
  次日晨起,林烟照旧是攀上陡坡后的平石晒些药草。
  晨间的阳光无甚温度,晒在平石上也只有个大致暖阳的模样,暖意达不到人的身子里。林烟摆弄药草的手一直未停,露在阳光下隐隐有些作痒。
  日头的热意达不到人的身子里,却可被她这双冻伤颇重的手感知个十足。
  与以往开春回暖之后一样,一双手渐暖起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从骨子里泛出来,难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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