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第15/96页


  小时候,这双手被爷爷抓着护着牵着,觉着冰冷了便有爷爷端着火炉子过来,唤她取暖。哪会有冻伤这样子的事儿。
  她不过是刚刚眼盲那时,爷爷去了,满腹心思都在伤悲事儿上,哪有余力顾忌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多久,身子可见儿的瘦弱下去,脸上那胖乎乎的肉也偷跑着隐藏起来。手上冻伤长了冻疮也是正常不过的,此后年年冬日,冻疮便岁岁常相见了。
  双手相叠,林烟止不住抓了几回双手手背。长了冻疮,实在痒的难耐,与那臭男人一样讨厌。
  这般又是回到昨儿夜里纠结焦灼的情绪里。
  詹瑎的那句话……直白的吓人。
  ……
  下了平石陡坡,林烟耳闻了脚步之声,步子踏着厚重稳实,听着他这伤确是好得差不多了。
  詹瑎迈了步子过来,粗布短衫还穿着,一副山间农夫模样的打扮,铁甲盔帽一齐整在包袱里后背着。剑眉粗浓,长在他一张脸上可属英气,薄唇一抿,便同林烟请辞。
  “小瞎子,草药晒上去了么?”
  林烟颔首,下颌崩得也紧,轻笑了道:“晒上了。”只是今日日头不暖,晒与不晒实际也都无有两样。那几位草药早几日便就干的透了,多晒这几日无益处。
  詹瑎怀抱粗布包袱,托了一把,里面盔甲相碰出了几声响动。
  “诶…小瞎子,我要走了。”
  林烟小手在身后也攥了衣角,神色还是如常,“我听到了。你…你记得替我找找钟叔他们的下落。还有,你身上那伤,回去之后得找要一些的大夫好好瞧瞧,将养些时候才可真真好的完全。”
  “案上备了两日的红薯,熟的。带着吃罢。”
  ……
  一月有余的日子过去了,一日三餐中最多的就是红薯。可谓早也红薯,晚也红薯。
  红薯粥,红薯饼,烤红薯,蒸红薯,红薯泥拌大红辣椒,试问还有哪一样没有试过。在阳城,不论是宫宴还是家宴上头出现的红薯,制成各色的小点,皆可唤出一声极为风雅的菜名,配上最是讨喜的寓意敬词。哪里会像这里,完完全全成了果腹的主食,一日日吃的人舌苔无味。
  林烟再言送他两日的红薯,惊诧过后,他一珍视起来。
  “多谢姑娘了。”
  回去之后,是得办起正事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这些日子的滋味。西北的战事拖上了一多月也不知是怎样一副样子,他虽不喜打打杀杀,能躲就躲,可也是出身将门。既是好的基本无碍了,就该回到本职做该做之事。
  除去战事,另还有旁的事情太过蹊跷,需查。
  陈家。
  百里琢。
  京都右军带出的四万余人,包括同他一起的前锋军,有多少人不在二者的阴谋布局中?那日他劝了又劝,劝那百里老将莫要安排军士入山涧之地。四处山高坡危,是极容易设防之处。
  岂料百里琢一句“多带些人还惧怕埋伏做什么”,便将他们尽数送到曲子军的口舌之下。
  若真只要他一人的性命,为了与将军府相争兵权,冲他一人而来也就是了。目的若为此,搭上近万人的性命,可堪为人?
  多得是如小瞎子般的平民小百姓,失了亲人失了镇上可帮扶着的人,孤露一生。
  小瞎子既不愿随他一起走也好,也少了顾虑。
  她应自己所问的是否不舍,也是清楚明白的答应。
  “并非不舍,只怕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6 20:47:54~2020-02-07 22: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日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踏出药庐,他转了头见林烟身子隐在屋里。屋子偏暗,想来自己走后里头只堪变得更暗了,小瞎子的一双眼不需烛火。
  脚步不曾停留,詹瑎迈着步子朝山道口而去。只是脑中的思绪还在那药庐中:住了一月之久,自是知道药庐不生炭火便是干冷的很。她瞧不见东西又惧怕火苗子,多半是不愿去碰那些个黑炭的。一时间,他竟也难以想到林烟往常的冬日都是如何一日日熬过去的了。
  她那性子,若真遇到的事屈子国的军士,只怕同对自己的照料一样,绝非会有不尽心的地方。
  倒不是夸说自己多少的正人君子,他也只是个言语无状的憨子。只是心怕那小瞎子来日遇着旁人,吃了亏去。
  思索的半晌何处最是安全,思着想着也便行了好几里路。抬眼望远,左侧外河滩石遍布,河水却是半干,大石之上颜色深红……
  近处山涧之道,视线可视的延绵几里外,满满皆是深红沙石砌路。
  詹瑎顿足呆视片刻,蹲下身子长指捻了足下几点沙土。嗅到的血腥气还是极重。
  他料想的不错,这处地方便是前锋军月前得了主帅令,进山之后遭遇埋伏的地方。小瞎子那时便是从这处地方将他背回去的罢。
  忆想那日,詹瑎委实有些记不清了。万余人的前锋军,遭遇山上肆意而落的巨石阵仗,前锋军难有抵抗之力,不多时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开来。巨石横飞之间,詹瑎脑中也是懵然,扯着嗓子便嚎,“往回撤!往回!”
  前锋军实则不过日前开拔大军时抽组,各类军种皆有,聚在一起未经实练,散沙一盘罢了。
  詹瑎顶了个信威将军的名头,“百里”的帅旗在前,他便须得在帅旗之后,随着前锋军阵前开道。
  现在想来,那些个屈子国埋伏的军队在山上未免太过沉不住气了些。前锋军都未来得及全部进入谷中涧道,他们迫不及待就早早动了手。
  那时,应还有半数多的前锋军军士没来得及进入埋伏中……
  直接放下巨石,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如今尸体尽数都已被抬走了。战时有如此心善清场之举?不论是百里琢带的右军还是屈子国那头的军队,都不该做这样的事。
  除非……他们在寻些什么。
  大概是在找自己的尸首罢。
  相通了前事,踏一地染血的沙泥,詹瑎难言的有几多歉疚。终是那么多人因为自己丧了命,而他因着小瞎子的心善,活到现下。当真讽刺的紧。
  是也不知晓百里琢带着右军去了何处扎营。会否离得过远,叫屈子国觉着是黎国之人将边境之地拱手相让。
  离了将军府的庇佑,陈家与将军府的旧怨新仇是该轮着记到他的身上了。兄长的救驾遇刺而亡,到如今都无有查出些什么。乱党抓住三两,来不及审问几句,一一暴毙。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查。父亲不在府中,他万事当以照料母亲心绪为先,这便耽搁了许久,遗漏良多。
  走到这一步,当真还有旁人可助他行事么?想来是不会有。
  最最安全之处,不是将军府不是那处药庐,亦非军中和朝堂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而是,自己的羽翼之下,自己的身侧!
  ……
  *
  詹瑎真正寻到黎国右军驻扎之处,已然半月之后。果不出所料,那所谓名将百里琢年逾六十,比自家父亲还要大上五六岁。壮年时是打过几场极其漂亮的胜仗,赶了南宁楚国一帮憨子出国界,收复失地四城。
  他又是如何以葬送家国的军士做代价,狠下心肠非要杀了自己呢。
  另。屈子国那头会这样听话,陈家与百里琢到底许了多少好处给他们?!
  百里琢的帅旗插在里岑州不足五十里地的杏钺河侧岸。詹瑎伏在后边儿山背,择了一隐蔽地方蹲守了一阵儿。
  薄唇抿得不可再紧了,一双剑眉也是蹙的难看,詹瑎忧虑事儿哪里只止一两件。右军驻扎的军营,做饭食的炊烟已起,眼看着便要天黑。他还没有想到进去的好法子……堂而皇之的亮身份进去,必被蚂蚁啃大象,啃得渣渣都不剩下。
  他总还没到蠢成这样的地步。
  与命相比,多等些时候显然算不得什么。詹瑎伏下身子等在那处,一下便是两三个时辰。一身粗布短衫穿着,没了外头的夹棉外袍,到了晚间就是明摆着挨冻。
  那夹了棉絮的外袍乃是小瞎子的物件儿,他是没有兀自取来的道理的。出门便就将外袍搁在林烟屋中的椅凳上头。心觉未带走外袍是对,是以冻得鼻涕星子一个喷嚏连一个喷嚏的甩将出来,也没有觉得后悔。

当前:第15/9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