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第16/96页


  估摸着时间到了子夜,詹瑎总算是站起身子。近二十的年岁了,身板子长得也是壮实,蹲着太过久长的缘故,一下站起伴着还有一阵的晕眩。
  他低骂了声,蹲伏下身子,步子挪动的飞快,继而紧着窜进了杏钺河。
  啧!河水当真是刺骨的冰寒。
  ……
  这夜。林烟以炉火烘着手,摸索着抓住一根细细的铁棍子,挑了几下炭火炉子。那人在时喜欢一些许炭灰盖上炭火,到了后半夜可挑上一遍,炭火不会这样容易烧完变冷。
  说起来,她默默然又算着那人走了多少时日。
  大概十五六日了……
  她是学会自己生起炭火炉子,比起前头胆大了许多。
  詹瑎那人许也是个半憨,也不知在思虑何等矫情的事,冬日里却是会将加棉外袍脱下归还的傻子。记忆里那袍子是竹青色的样子,袖口绣有茶色之花。想来是娘亲为爹爹绣上的花色……
  她已记不清爹娘的模样,爷爷说与她自己这张脸五五成的相像。乡邻是也常说她这张脸长得极好,肖极了爹娘。她也是个有本事的,见不到爹爹娘亲也就罢了,活到一十六岁,连着自己的脸也再瞧不见了。
  试试想着,爹爹的衣衫穿在旁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该也是很好看的罢。
  林烟起身,椅后的袍子也由她抱在怀里。正欲进去屋里除些衣物,早早睡下,一双耳朵听闻的响动怔了她半刻。
  等得时刻愈久,便觉那些响动愈发的近了。林烟骇得抱了外袍蹲在地上,捂了小脑袋,身子颤颤的开始发抖。
  那声音是如镇子被屠那日,又如捡到詹瑎的那日,并无二异!
  马蹄声震,踏在沙石路上发出似如打鼓般的声响。齐奔的马匹一多,恰似万鼓齐鸣,是极其骇人的一副阵仗。这声响林烟实实在在的听过两回了,体会越来越近的响动,一时间气也难喘过来。
  前两回,明显不是朝她药庐的方向而来的。
  可这回听着,除了来她这药庐,林烟当真想不出这些军士还要去什么旁的地方。再者,药庐背靠的山脉是为黎国边境天然一处屏障,直壁陡坡处处皆是,比起其余的群山险上百倍。总不至于领军之人愚蠢到想要攀山而上……
  林烟粗喘着气儿,强压着心头恐惧,站直身子。
  外间的马蹄声又近几分,不消片刻就该到她药庐门前了。再如何惧怕也该现在就跑才是!
  步子迈着都如千斤重,将怀中袍子胡乱一卷甩在肩上,林烟欲逃,那根随身的木杖子竟是“啪嗒”一声的滚落在地。无了那根杖子,她哪里走得远,登时又蹲了身子下去摸它。
  直到摸了满掌的土灰在手,木杖子还是不见影子。
  林烟失了心气,瘫坐在地,不可视物的双眼里泪珠子滚滚而落。外间那样多的人,下马的声音已然传进了她耳朵里,少说也是五六十人……
  这遭是当真躲不过去了么……
  屈子国的人抓到活人俘虏是个怎样的对待,她不是听说过。
  男子被抓带回屈子国便是为奴为宦,再无二路。女子遇上军士,大抵难逃一个死字。军营中的男人整日混迹军营战场,哪知上次见到女子是什么时候呢。兽心兽行全在解开衣带,褪下铁甲,欺压上身时朝女子们说道了个明白。
  这般过去几天几夜,即便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想来未有几个女子可接受这样肮脏污秽的自己,多多是选择一死了之罢。即便心智坚强,活了下来,身子的损伤是用上多少药石也是难全的。
  她这样预料一回,哭得声哑气歇,双手撑着地面使了蛮劲儿往后躲闪。樱唇咬破,她倚靠在柜子前头,尝这口中铁锈味儿的浓浓血气,脑中忽得跳出半月前同自己同吃同住的男子。
  他唤作詹瑎,脱过她的衣衫,擦过她的身子,处置过她浑身的伤处。也……曾为她做过一顿饭食。
  纵使不大好吃,她还记着那味道。
  酸涩难咬的很。
  药庐的门抵不过外头军士几脚的狂踹,哐当一声巨响,连着门板一起落了地,扬了灰。
  林烟闭了眼儿,亦认了命。
  早知…就该随他走的,即便做妾亦是一人之妾,不必受那人尽可夫之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7 22:39:03~2020-02-08 23: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溪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憶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ldl快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杏钺河里的河水颇为静态,并非那样汹涌澎湃的江河之水。詹瑎一个大活人窜进杏钺河中,胜在动作放的轻巧,无有惊起多大的波浪。
  夜色之下,河边值守的军士瞧东西也不尽真切,这便让他成功潜进杏钺河中去了。
  冬日西北的河水,真似寒潭,融了万丈寒冰在内里一样。詹瑎的水性算不上好,勉勉强强可在水中保命而已。好在河水不急,运气是极好的。
  他这算不得纯熟的水性还是儿时在舅舅在住的那段时日,同那位性子顽劣的表哥学的。他与自家兄长年纪差的有些大,兄长而后又是常年在外的。之于他而言,大约兄长比起自家父亲更像父亲一些。
  舅舅家中那几年也是忙时,无暇管他们几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不论做些什么,只要不被捅漏出去,便就万事大吉。
  他们学这凫水也是不务正业,全然是听从表哥的话,学好了凫水可先行一步穿过那泯谭,亲眼见一见旖阳公主的及笄礼……
  可惜最后,及笄礼还未开始,皇家卫队便将二人围了个水泄难通。只瞧了旖阳公主不足片刻,就被拘押带走送至天牢了。唯一记得的,除去一顿板子,就是觉着那旖阳公主的衣服是当真好看,迷迷蒙蒙的好似仙女的彩衣,精致华贵的很。
  ……
  待詹瑎脚下可踩着河底沙石了,身子早已冻得没有知觉,僵着身子浮出了水面儿,一双利眼盯着军帐沿线几个值守的。
  天气深寒,几人也都以粗布巾子蒙住了口鼻,拄着铁枪借力半靠着。
  那还管得了身子是否麻木,河岸里营帐的一段距离詹瑎上岸,撒开腿便往里间火把照亮不到的地方跑。
  即便穿着这短衫,可也带上不少河水,踏步间发出的声响即便散在风中也是可听到的。
  值守的几人侧过了头,盯着詹瑎跑过的那暗处,继而相视,问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其余几人点头应道:“听到了……”
  发问那人又道:“那,那谁去瞧瞧?”
  “瞧什么瞧!还嫌不够冷么。要去你们去,我可是早就受够了一般的日子!老子这都快冻死了!”
  “……”
  ……
  詹瑎牙齿打着寒战,闭上了一双眼。
  原是等着人来抓自己的,待听到这般的几句谈话,真一时间不是该如何作想。军营现在便是这般风貌了,三两句竟也能将如此明显的漏洞蒙混过去。
  罢了,若不是这群睁眼瞎,怕是登时就要被抓走关押起来,连命都不在的。这般风纪和做事方法,来日定有机会去整改的。
  躲过军营前头值守的人,后头的巡防应付起来也就方便的多。
  右军的规矩,半刻一巡。不论营帐范围几多广阔,每处地方不可过半刻而无人巡守……算着时间,詹瑎一会儿离下一刻巡防的时间也是近了。万事需得当机立断。
  身子卡进营帐布防的木桩子空隙中,滋溜一下钻进里头去。
  幸亏幸亏他没能长成自家表哥那样庞大的体格,钻这样的空隙还是不费气力的。
  岑州刺史膝下有两子,一子年幼养在膝下,一子从军。长子荆学林同他亦是自小的交情,曾随着岑州刺史荆大人过府上做过客,那时他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至军营,詹瑎于名册上一眼瞥见那个名字,颇为惊讶。荆学林这人委实有那一副傲骨,从军便从军了,半个字竟也不曾透露给兄长和自家母亲。想想他自己,一进去便是个将军的职位,比起一般的军士可谓一步登天。荆学林是无此心,若真有心,混个军校的职分是稳稳当当的。
  可惜人家不屑。
  倒是这样的人,他在军中最为佩服。

当前:第16/9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