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第27/96页


  这家的小夫人在外头门口吐成那副模样,可真骇人。
  不过,怀胎十月女孩家还有不受苦的。每个女子都是盼着夫君多多照顾自己一些。
  老婆婆摊了掌中的软布,里间包裹着的几颗梅子便被詹瑎瞧见了。
  青色的梅子,瞧着就让人多生了口水,嘴里发酸。
  詹瑎一知半解,歪了头轻道:“婆婆的意思是?”
  一把将梅子连同软布塞进他的手中,老婆婆蹙着眉头,皱纹满布的脸上也是焦急,嘱咐道:“小夫人孕中吐成那副样子,小公子还是得多多照顾一些!”
  “老婆子也没什么好帮您的,家中还有些梅子,可止吐,叫夫人胃里口里好受一些,小公子不要嫌弃。”
  詹瑎:“……”
  啧。
  原是这个意思。
  他们都觉着小瞎子是有了身孕?詹瑎紧了紧手中的软布,一直间竟也不知同两位好心的说些什么。
  老婆婆接着道:“老婆子替小夫人煮着小米粥呢,一会儿好了便请您端进去喂小夫人喝下罢。这时候的大人和孩子可都饿不得。”
  詹瑎这会儿亦是有些急躁,正值战时,这时的柴米油盐有多贵重,林烟可是一一同他说道过的,不止如此他也是尝过那种饿肚子的滋味。没理由叫人误会了,浪费人家的粮食,也浪费人家一番苦心。
  “咳咳…多谢婆婆,只是我们还没有……”
  这头话没回说完,小屋子里间传来的大声响即刻止了他的话头。
  脑子还没有反应,腿脚便就先行一步急着过去了。后头老伯夫妇浑身一震,生怕出了不好的事,是以也随着前去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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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林烟伏在床榻边沿,手捂着胸口,还在咳着。
  詹瑎冲跑进来,带进一室不小的风,扶了林烟快快的也坐上了榻沿,敞了双臂给她倚靠。一手替她顺着气儿,好容易得了空急着便问,“怎么样了,还是难受么?”、
  林烟一股子的委屈劲儿被他柔柔的问出来,喘着粗气儿。头晕的症候她莫名不觉着有什么的,却被他问得心上多出些委屈,也是奇怪。诸多在马车上压下来的心事,一块儿跑出来作乱。
  “二哥…想吐……”
  林烟半晌才吐出的几个字,使得男人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不过坐了一趟马车,怎么就给弄成这副憔悴的样子了!
  除了用手给她顺了背,他情急之下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根榆木。
  林烟身上难受,头晕脑胀的便只顾着往他怀里钻,小脸上的血色早已经退的干净,“唔,难受。”
  “乖,再休息一会儿。”詹瑎眉头拧成个川字,焦急之意都已然写在了脸上,口中却还是极尽温柔的说着哄着的话儿,“我陪着你,莫要怕,莫要怕……”
  小瞎子胆小的很,现下身子又是不爽利,可不就是一离开了母亲的幼兽,只得吚吚呜呜的含泪哭着熬着。前头的时候也是不该将她一个人放在屋子里,饭食等久一些再吃又能如何,什么都无有她重要的不是?
  他有些后悔。
  ……
  老夫妇在门房前头,蹙着眉头摆了一样样的表情瞧了里间的情形半晌。
  原听着小夫人那声二哥,老婆婆还觉着头皮发起热来,恐是自己认错了二人的关系。迟疑着设想,这二位…莫不是兄妹?
  盯着看了些时候,她算是弃下了那傻气的想法。哪家哪户的兄妹会这般抱着搂着哄的?
  这听着便是人家夫妻二人平日里唤着的小字别称。于是还是沉下心来,一拽老伯的衣角,嘱咐道:“灶上的粥也快好了,去瞧瞧。盛上一碗米汤给小夫人送过来,许能缓解一二罢。”
  女子孕中是当真辛苦。不过,里面这个小夫人是个有福气的,有夫君这样疼着,日子过得比一般女子可好上不知多少了。
  詹瑎这次没有心思再去同老伯夫妇二人解释他们错认之事,接过那碗米汤道了谢,“多谢老伯。”
  老伯颔首,弓着背出了内室,顺手将门也带上。这般的情状是不需再等里间这位贵人用饭了,想来他一时半刻是舍不下妻子的。
  年轻人情到浓时瞧着也是叫人羡慕,只是不知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
  人最难的不是喜欢的时候有多少浓烈,而是可否喜欢上一辈子,一辈子都这般浓烈。心间暗叹了几回,老伯将门扉阖上,难免的也忆怀起许多往事,一时的怅然难解。
  也罢了,时光往复这样久了,当时没抓住,这时忆怀哪还有什么用处呢。
  *
  林烟一贯是难睡安稳的。一路行车下来头昏脑涨也给她忍到了下马车的时刻,不过眩晕之感却没有这样容易恢复过来,得缓上一阵儿了。
  一人在小屋里躺下时,是由詹瑎替她盖好的薄被,而后恍恍惚惚带着晕眩浅眠着睡下。
  梦中难安,一回有一回接连着吓着了她。梦中之景一时是药庐起火时的浓烟蔓蔓,一时又是镇子上传来的刀枪剑戟与血肉的碰撞之声,是乡亲的嘶吼嚎叫,是可预想到的堆尸如山血流遍地。即便瞧不见,她也可以想得到的。
  还有…詹瑎走后半月的那个晚上,那样多的屈子国军士身在她的药庐,那几脏手离她不过几尺的距离……实实在在的似一根尖刺扎再她的皮肉之中,每夜都是刺痛的。
  怎样去形容那样的凄惶,她不晓得了。只知詹瑎那夜,一如神兵天降,是救赎她的贵人。
  早前说书的老张头说的不错,遇见的贵人倒不一定是个良人……出了山源镇到了岑州客栈的那几夜里,林烟不是没有所觉察的。没了眼睛的人,五感中的其他比常人要强一些,床上一有动作她便容易醒来。
  每每詹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她再其后,睁着一双瞧不见东西的眼睛,在乌漆的夜里等着外头天色放明,等着公鸡啼叫迎来新日破晓。如此一夜一夜的了几日,他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哄骗了几句出去练功,诓了她也就过去了。
  她本是信了詹瑎的话。只一日午间,两位小二哥的议论跳进林烟的耳朵里,一切全然不一样了。
  小二哥也是觉着稀罕,都不见里间的小夫人出门来,便就多言说了几句。
  谁料身侧的另一位一下子就似开启了话匣子,压着声音道:“瞧着那位小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不然怎么能迫得那位相公每日半夜里跑去隔壁的厢房睡呢!”
  另一人讶异的很紧,急着问:“当真?”
  是没见过这般的稀奇情况,想不出在他们黎国还能有这样的夫妻。这世道男子为尊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他们这些在客栈里做事的,有钱便是大爷,哪管旁的事儿呢。在客店里做事,连着起了脾气便冲自家夫人撒气的都见了不少,今日倒是见着反着规矩来的客人了?
  “可不是嘛,那位相公也真是好笑。这般惧内,偷偷摸摸夜半出来都还不敢让自己夫人知道,你说这是是不是极其丢我们男人的脸面呢……”
  “……”
  而后二人再说些什么,林烟再听不进耳中,如此沉这一颗心等到了晚间。她有那心思,不愿让他夜半偷偷摸摸跑出去住了。即便是同塌而眠和衣而睡也无甚不妥,名节名声她早就没了,身子是被他看了,左右都要缠在他身上一辈子的。
  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区别。
  ……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还是暗得可怜。
  林烟一张小脸埋在他肩上,呼吸急急。她不知是该言说自己胆小怯懦,还是应该觉着自己矫揉造作。伏在他怀中半晌,没能思索分辨出二者的区别。想来这二者,她皆占了个全面。
  她着实是未有想过自己随着男人出了山源镇,弃了药庐,若是男人半路弃下了她,她该是如何是好。身子再有些不爽利,人便脆弱的要命。
  她惧怕的事情太多了些,一朝压下来,堪堪将人压垮了。
  詹瑎保持着抱她的姿势良久,一手一足都略有酸麻之感,不过尚可保持支撑,而后预备撑着这不大好受的姿势,待她真真有了好转再放下来。
  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动,他抬了眼儿,盯着林烟发白一张小脸,“可有好些了?”
  “要用些粥食么?这家的夫妇是个心好的,替咱们煮了粥食,多少吃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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