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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出路
夜凉如水。大伙靠在一处,燃起了好几个火堆。虽然这几日在树林里,没有遇到猛兽,但单独行动仍旧危险。在草地被竹叶青偷袭,最后差点难以逃脱,便是几人鲁莽,不分青红皂白地砍杀。当然,最终没能离开的,也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若盈单手抱膝,蜷坐在火堆前,偶尔丢了几根细枝,以免火堆熄灭。四处响起轻微的鼾声,众人搜寻了一整天,皆是疲倦地早早睡下了。三五人围成一圈,紧抱着怀里的佩剑。若仔细一瞧,能发现他们之间绑着细绳,将几人连在一起。轻轻叹了口气,她往上扯了扯领口。白天,树荫虽然遮去大部分的阳光,地上只有点点斑驳的光亮。清凉的微风,更是散去身上的燥热。可是,一到晚上,枝叶挡去微弱的月光,树林霎时变得灰暗、阴森,冷风阵阵。连续五日,他们仍旧未发现出口,甚至没寻到一丝线索。原本,傍晚略有光线时,众人还在尽力找寻。直到树林间最后一丝光芒,随着夕阳西下消逝殆尽,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这背风口,大家歇息之处。然,三日后,大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回到这里的人数减少了。来神山的人大多独自前来,除了若盈和皇甫酃,只有另外三人是师兄弟,结伴而来。其余的人,皆是只身上山。因而,最初失踪了一两人,根本没人清楚他们是何时不见的。第二日晚上,他们集结在一起,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八九人失了踪,才警觉到此事的严重性。于是,便把众人分成几组,一同寻路,甚至吃睡一起。第三日,还是有人失去了踪影,只好用树干上的青藤搓成细绳,将同组的几人绑在一块。夜晚,亦留下一组人守夜,人数这才没有再减少。摸了摸腰上的细绳,若然无奈地叹气。“小家伙叹什么气,又想去更衣了?”低沉的声线,隐隐带着笑意。不提也罢,一提就来气!狠狠地瞪了细绳的另一端,墨衣男子侧卧着,慵懒地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若盈。唇边上扬的弧度,让若盈尴尬不已。这些人里面,只有她是女儿身。虽穿着男装,年仅十四,相貌雌雄难辨,倒是没人看出来。白甫是早就知晓的,如今邵殷埠和他们一组,也不能不清楚了。思及昨日,她一脸通红,欲言又止。邵殷埠不疑有他,直问若盈是否身子不舒爽,毕竟她比众人瘦弱多了。支支吾吾了半晌,若盈放弃了解释,伸手就开始解腰间的活结。邵殷埠赶紧抓住她的手,说道。“使不得,这绳子可千万不能解。你没见那些个人,眨眼就没了踪影的……若盈,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我想出恭,”蚊子般的声音,邵殷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不就是出恭,有什么可害羞的,我们陪你去!”“哈哈……”皇甫酃就大笑起来,抹去眼角的湿润,他朝邵殷埠勾勾手。邵殷埠莫名其妙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靠了过去。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邵殷埠黝黑的脸立刻“噌”地涨红了,尤其耳根简直象熟透的苹果一样。“我还是解开绳子,快去快回就好。”“不行,”邵殷埠立即阻止,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道。“你一个人很不安全,我们,呃……背对着你,顺便给你放风好了。”皇甫酃忍着笑,点点头。考虑了片刻,若盈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只是每次出恭,她都窘迫万分,而邵殷埠再也不跟她勾肩搭背,说话也拘束了许多。“若盈,是要出恭么?”听见皇甫酃的话,邵殷埠探过身来轻问道。她拼命摇头,“没有,我没说要去……邵大哥,你再挪点干柴过来好么?”怕他继续追问,便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邵殷埠微微点头,推了一捆干柴到她身侧。自从知道若盈是女子后,他总是把离火堆最近的位置留给她,搬柴的活也不让她插手了。“邵大哥,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又捡了一枝干柴,丢去火中,若盈随口问道。“父母去世得早,在下是大哥一手带大的,两兄弟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原来你还有个大哥,跟你一样是个剑客吗?”想起自己崇拜的斐然哥哥,若盈明眸一亮。邵殷埠微微摇头,“大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不爱舞刀弄剑,就喜欢偶尔喝上几两酒,听个小曲什么的。”“那邵大哥怎么成了剑客?”若盈疑惑。“当年,爹出征战亡,娘亲独自带着我们两兄弟生活。有日,来了个无赖,欺负在下的娘,被一个剑术高明的老先生打跑了。后来,在下就拜了这位老先生为师傅,学习剑术。”“永国不是一直闭关锁国,也会有战争吗?”邵殷埠苦笑道,“永国是从十年前才开始封锁起来的,当时有位高人制出了威力极为庞大的兵器。他国才有所忌惮,没再侵犯永国。而在之前,永国不但要抵制幽国,还要防范另一面的慕国。好在两国当年并没有联手,不然左右夹击,永国早就不存在了。”“那兵器真有那么厉害么?”若盈难以想象,一种武器便能让两国就此罢手。邵殷埠惋惜道,“在下未曾见过那武器。不过听长辈们的说,这武器能抵千军万马啊!”忽闻传来低低的嗤笑声,“能抵千军万马?以讹传讹罢了。”“白公子为何如此肯定,难道曾经见过永国的武器?”邵殷埠不悦地问了一句。皇甫酃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答道。“我的确见过,而且……”也清楚两国突然罢手的原因。“而且什么?”若盈不禁开口问道。“而且,”抬眸瞥向邵殷埠,“永国的武器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胡扯!在下村里的老人都亲眼所见,怎会有假!”邵殷埠气愤地站起身来,低喝道。“信不信由你。”丢下一句,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我睡下了,小家伙要更衣才来叫醒我。”“你,你不守夜了?”若盈愣住,今晚还是他主动要求值夜的啊。皇甫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有你们两个不就行了。”邵殷埠颤抖地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枕着手臂,暗夜中,皇甫酃眯着眼,眼里精光闪烁。那些人不是不见了,而是阵法将树林分割开来。他们虽互相看不见对方,人却仍旧在林中。这里十分平静,他便懒得去其它部分寻出口。不过,树林的其它地方,想必会热闹多了。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缓缓闭上眼。第二日晌午,皇甫酃懒洋洋地爬起来,低声唤醒若盈。而邵殷埠,则是粗鲁地踢了一脚便完事了。其他人早就去寻出口了,轻手轻脚地离开,没吵醒守夜而在天明睡下的三人。“又怎么了?”天亮才躺下,邵殷埠突然被踢醒,不快地嘟嚷道。若盈揉揉双眼,不解地望向他。皇甫酃一跃起身,拍掉衣衫上的灰尘。“走罢。”“去哪?”他不语,淡淡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往一个方向走去。“神神秘秘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呀。”邵殷埠不情不愿地跟着他,暗自奇怪。穿过交错的树木,他们三人来到一处。抬手抚摸着树上的“白”字,墨眸扫向四周,似是等待着什么。“你特地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字在下都看几日了,附近也没有出口的蛛丝马迹。”邵殷埠皱起眉,不耐烦地说道。连续几日以这个“白”为基准,从早到晚绕着这千篇一律的树林乱窜,本来龙飞凤舞的字也看得厌恶了。“不急,”他静静地望着前方,眼中满是笃定。邵殷埠摸摸鼻子,乖乖地住了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树,还是树。若盈沉默着,视线没有离开眼前挺拔硕长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地相信他,依赖他。被困在树林的阵法里,包袱中的干粮逐渐减少,看着不慌不忙的他,便安下心来。紧紧地握住斐然哥哥留下的佩剑,若盈咬着唇,忐忑不安。取剑后,就要离开神山,离开永国。那时,将不再有若盈此人,而是幽国袁家军的少主。这般依赖他人,是不被允许的。只因袁斐然,是袁家军的支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今,袁家军受重挫,明叔下落不明。借助欧阳宇的力量,重建袁家军的声望,刻不容缓。袁家军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少主,身为少主的她,也不再能轻易相信他人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若盈心里叹息着。就让她最后放纵一次罢,用若盈的身份,去依赖,去相信,直到最后分开的那一刻……“来了,”低吟一声,皇甫酃微微浅笑。若盈抬首,惊讶地见到树木如有生命一般,快速地左右移动起来。除了眼前那棵刻了“白”的树,高耸的树木迅速分开,显露出一条宽敞的路来,两旁的树影也渐渐模糊,消失在视野中。“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邵殷埠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惊变,吓到了。若盈亦觉不可思议,使劲眨着眼,又揉了几下双眼。绝美的俊颜睨了他们一眼,“出口,不走么?”“你是怎样发现的?”邵殷埠围着刻着“白”字的那树转了一圈,惊喜地问道。皇甫酃微蹙起眉,“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抓起若盈的小手,抬步就要走。却被若盈的手往回一扯,顿住了脚步。“难道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走了之,不通知其他人了吗?”若盈想到他们会因为干粮和水耗尽,困在树林而死,不忍地说道。“为什么要救他们?”用力地握住掌心里柔软的小手,墨眸冷光一闪,目光紧紧地锁住她。“我只想带你一人离开,至于他,”下巴向前一扬,“不过是顺带罢了。”

第二十二章 杀人
“为什么要救他们?”用力地握住掌心里柔软的小手,墨眸冷光一闪,目光紧紧地锁住她。“我只想带你一人离开,至于他,”下巴向前一扬,“不过是顺带罢了。”顺带?邵殷埠的脸霎时黑了,抓紧腰间的佩剑,手上青筋条条突起。那人的气势强大,犹是他也看不出深浅,何谓深不可测。邵殷埠深呼吸了几下,忍下心中极度的不快。不敢动手,那就只能忍耐了!若盈眼神一黯,她怎么忘了,这人曾因为她没有踩仆人的后背下车,就要杀了那人,坦然地犹若谈论今日的天色那般。冷情如此,现在又怎会顾及那些陌生人的性命?俊秀无双的容颜,冷凝的双眸,唇边冰冷的笑意。究竟有什么能入了他的眼,甚至是他的心?“不行,我不能放弃他们。”若盈坚定地望向他。“小家伙可是忘记了,他们留下的人越多,我们取剑的阻碍就越大。”寒眸微垂,皇甫酃含笑说道。“如此,你还要去救他们吗?”蛊惑的低沉声线在耳际响起,让若盈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甩了甩头,皱眉道。“即使如此,我也要救他们。”“你不是很想要那把‘思召’么?”他抿了抿唇,轻声问道。“是的,我必须要得到‘思召’。”只因这是对欧阳宇的承诺,“然而,若要我为了剑,枉顾人命,这是万万不可的。”“为什么?他们不过是不相干的人,为何如此执着?”略有不解的目光移向她,却笑容不减。“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人命了,不是么?”若盈咬咬唇,抬起头,道。“或许吧……我亦不是要普渡众生。只是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会后悔和自责。”“他们可不会感激你,小家伙。”人心这样东西,这十多年他看得够多够清楚了。“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她只是做自己想要做的罢了。“……随便你,”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淡淡道。“一刻钟,我只在这里等你一刻钟。”“好,”若盈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天色。挥刀斩断她与两人之间的细绳,她快步走开。“出口!那是……出口!”才迈开几步,不远处响起几声惊呼。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三人迎面而来。若盈眼前一亮,扬声道。“我正要找你们一起出去……”话音刚落,一道寒光急速朝她面门刺来。她大吃一惊,身随意动,后背急急向地面一压。白刃从她额上险险擦过,几缕刘海上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散,却也刺痛了她的双眼。她踉跄地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双唇微颤。“……为什么?”闪着银光的刀刃近在眼前,在温暖的阳光下却散发着阵阵寒气。那人得意地笑道,“杀了你们,就只得我们师兄弟三人知道出口在何处。也只有我们三个,有资格离开这里去取剑。”说完,轻蔑地扫视了一下邵殷埠和皇甫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人,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何惧之有!“二师弟,三师弟,还不动手?”身后两名年轻男子齐声应道,其中一人身影一动,扑向一旁的邵殷埠。右手闪电般地从后背抽出一把大刀,往其胸口一刀就要劈下。“邵大哥!”若盈回神,见此不禁惊唤一声。邵殷埠急忙持剑横在胸口,挡下突如其来的五尺大刀。他紧皱双眉,连退两步,虎口被震得生痛,才勉强阻下了刀势。好厉害的刀法!好惊人的臂力!邵殷埠暗暗心惊,却又涌起几分雀跃。毕竟敌手难逢,自从他师傅仙逝,在附近几个村落里已再无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当下,便使出浑身解数,与对方过招起来。且,他兴奋之余,完全忘记了刚才被偷袭的不悦。另一边,那人的剑刃缓缓下移,寒气从若盈的额头、脸颊、下巴,直到颈侧顿住。无视那人的挑衅,若盈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邵殷埠,见他无碍,方舒了口气。不满若盈的走神,那人唇角微微上扬,调笑道。“这张漂亮的脸,啧啧,就这样划上一刀实在太可惜了。你说,在这细细的脖子上割一下,保全你的容貌,我够仁慈罢!”“……那也得看你有没这本事!”若盈望着他,冷哼一声。听罢,他面色一冷,剑往她颈侧推进一分。脖颈一条细痕,殷红的鲜血顺势滴落。看见白皙的脖子上刺眼的鲜红,他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下一刻,他的笑容一僵,只觉手上一痛,剑“叮”地一声落地。尚未看到对方的身法,剑势翻飞,剑尖瞬间已赫然指向他的咽喉!目光顺着剑身,看到执着佩剑的纤细手臂,瘦弱的身子,以及难辨雌雄的美丽容颜。烈日下,冷汗霎时浸湿了背后的衣衫,这人,什么时候出的手?小小年纪身手如此不凡,本以为三人中最孱弱的他最易对付,难道他看走眼了?“看来,要杀我,你还没这个本事!”若盈扬起眉,微微一笑。那人眼珠一转,讨好地笑道。“这位公子,这位少侠,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罢。在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的。在下发誓,以后绝不再犯!”若盈瞥了他一眼,神情诚恳而不像作假,便略有迟疑。那人见此,眼底精光一闪,脚尖向上一挑,长剑立刻回到手中,飞快地刺向若盈。电光火石之间,却见若盈一剑平抹,毫不犹豫地砍下那人的头颅。瞪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似是不相信看似最天真善良的人竟会挥剑杀了他!右手一颤,若盈神情哀伤地垂下眸,轻声低语。“我并不想杀人,为何你要苦苦相逼。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只好对不住了……”抬眸,盯着迟迟未曾动手的一人,那人其中一名师弟。“为何不动手?”即使见到师兄被杀,也无动于衷……清秀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你们两人的剑术远在师兄之上,他愚蠢也就罢了,我为何要跟着他去送死?”两人?若盈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直不动的玄衣男子,后者悠闲地倚着树,表情漠然地仿佛在看一场无趣的戏。“你以为,我会好心地留下你这条命?”皇甫酃斜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会,可是她会。”他淡定地睨了若盈一眼,微微笑道。“……也罢,”皇甫酃轻轻应道,抬步上前。“若儿,这教训,可记牢了?”她抿起唇,沉重地垂下头。嘴角噙着浅笑,轻拍了一下她低下的头。“记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揪着他的衣袖,若盈喃喃说道。“……可是,若不去相信,不就失去了所有值得相信的?”脚步一顿,墨眸微阖,掩去眼底闪过的璀璨金芒。“这世上,本就没有值得相信的。即使有,也脆弱得可笑。”若盈望着他,若有所思。“一刻将过,出口就要关闭了。”皇甫酃淡淡提醒道。清秀男子一惊,大声唤道。“二师兄,别再打了,出口就要消失了!”竭力纠缠的两人立刻分开,邵殷埠喘了口气,擦去额上的一层热汗。而被唤作二师兄的人,迅速收起大刀,冷然地扫了地上大师兄的尸身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死去的只是路边的猫狗,木然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出口四周的树木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路却隐约只能看见轮廓了。五人立即急步走入,不久,树木开始交错移动,按照某个顺序快速排列起来。一阵风刮过,静谧的树林的一角犹若不曾有人踏足,只余下树干上刻的一个龙飞凤舞的“白”字……

第二十三章 金瞳
蓝天白云,一望无垠的草地。一汪深潭,碧波荡漾,风起涟漪,浅淡幽香随风飘散。绿意盎然,宁静美丽,人间仙境。离开树林后,五人便身处此地,美景在前,久久不能回神。“终于出来了,”水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说道,清秀的脸上满是惬意的神色。忽而一转身,面朝刚才走来的方向,规规矩矩地一抱拳。“大师兄,你安息罢,我和二师兄会为了你取回宝剑的。”言罢,收起故作严肃的脸,勾住身旁的木风,蹭了蹭。“二师兄,你觉得音儿说得对么?”侧过头,微微颔首,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水音习以为常,见他赞同,高兴地咧开嘴笑得更欢了。“大师兄死了,为何你们一点都不伤心?”若盈不解他们两人的漠然,毕竟是同门,三人该是从小便一起生活,又怎会这般无情?“伤心?我们为什么要伤心。本门规定,武功最强的弟子为掌门。二师兄是我们三人之中最厉害的,可师傅硬是将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他的亲生儿子。如今,明里是要我们两人陪他参加试剑大会,暗地里却是让我们为大师兄身先士卒,挡去一切阻碍!”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咬牙切齿。“既然不愿意,为何还要听从你们师傅的话?”水音正欲开口,冷淡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听闻有些门派,入门之时必须服下子蛊,母蛊则在历代掌门手中,避免门派中人背叛,以及便于掌门对部众的控制。你们的师傅怕是早早将母蛊交到那大师兄手里,你们才不能反抗罢。”水音蹙起眉,敛了笑容,看向皇甫酃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此事除了本门的人,从未被外人探知。敢问这位公子从何得知?”“偶然知晓罢了,”敷衍地应了一句,便住了口,显然不想深谈下去。水音无可奈何,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若只有他一人,联合二师兄在百招之内或许能胜。可是……若盈感觉到水音飘来的目光,微微皱起眉说道。“创建你们门派的师祖,怕是疑心极重之人。徒弟又不是物件,有他们想要的生活,用子母蛊来控制人,实在太过分了。”“若是值得敬重之人,以德服众,又怎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法……”“哼,以德服人?”水音冷冷打断道。“真是幼稚的想法。你可知,本门当初入门的学徒高达数百人,最后却只剩下我们师兄弟三人。”“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不用我说,你也可以想象到失败者的下场了。”看向面露震惊的若盈,他勾起一抹讥笑。大师兄虽可恶,但,武艺在门派中亦算得上个中翘楚,竟然这般轻敌,败在这么一个天真幼稚的丫头剑下。“姑娘,以你的美貌,留在家中,自有人踏破门槛想要娶你回去。尤其是永国这般缺少女眷的地方,你更能寻觅到如意郎君,没必要来试剑大会涉险的。”眼尖的他看出自己是女子并不奇怪,若盈坦然道。“我想要向一个人证明我的能力,所以我来了。至于嫁人……”自从换上那红色的战袍,她便再未奢望过了……“那人真可恶,难道就不会怜香惜玉么,这种地方是女子能来的!”邵殷部一直没有追问若盈关于她来神山的缘由,如今一听,不由义愤填膺。“……他不会让人做没意义的事情。”“换言之,他相信你一定做得到,才让你来的?”皇甫酃敏锐地抓住重点,问道。若盈沉默不语。“这人不是极为相信你,就是太过于自负了。”水音皱起眉,深谙这般张狂的人,世间怕是寥寥无几。“那么,白公子又是因何前来试剑大会?”皇甫酃含笑反问道,“试剑大会五十年一次,如此难得的机会为何不来?”水音笑容一窒,高深莫测地瞅着那袭玄衣,转而又问。“白公子是临国人?”“母亲是安国人。”他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若盈见他答非所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水音笑笑,瞪圆双眸。“听闻安国盛产美人,当年的第一美女嫁给临国皇帝为妃,可惜不到两年难产而死。真是可惜了,音儿还想一睹芳容,想必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白公子认为呢?”“两国联姻,人尽皆知,只是这皇贵妃的容颜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白某就不清楚了。”“白公子过谦了,相信你的俊颜绝不在那贵妃之下,不是么?”水音紧紧地盯着他,调侃道。将白公子的相貌与一个死去的贵妃相比,实在太失礼了。若盈如此想着,双眉一紧,略微不悦地看向水音。却见他全身一僵,身旁的木风右手伸向背后的大刀,木然的黑眸闪过一丝惊恐。察觉到空气的紧绷,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双妖异的金眸,冰冷的杀意随着目光直直射向水音。“金瞳……”水音只觉全身冰凉,犹如跌入寒冰之中,微微颤抖。木风与邵殷部不了解金瞳的意义,却被皇甫酃铺天盖地的杀意僵直了身躯,紧握兵器蓄势待发!漠然地扫向几人,最后视线在若盈身上顿住。转眼间,席地逼近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水音更是跌坐在草地上,许久未能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皇甫酃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墨发飘扬,衣袂翻飞,只余鼻息间清淡的檀香。若盈担忧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骄傲、孤寂,抬步就要跟上去。水音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颤声说道。“别去……金瞳……灭世之妖啊!”用力一挣,水音却揪得更紧,若盈低头叹息道。“他是人,不是妖。金瞳又如何……若不是他,我们怎能如此顺利地离开那个树林。再说这样的话,就别怪我无情了!”水音松开手,惊愕地看着她走远。刚才最后那一瞬间,分明感觉到不亚于皇甫酃的凛冽杀气,这真是眼前纤弱的女子散发出来的么……金瞳,玄衣,绝色容颜,安国,联姻,临国……林林总总凑合在一起,水音心底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头。这,怎么可能……若盈快步追上,却不敢冒然上前,只是在几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着。“若儿,你不怕么……如今你应该清楚金瞳代表什么了……”他停住脚步,侧身淡然说道。“谁说的……”“嗯?”“谁说金瞳一定会灭世的?他亲眼所见,还是曾经有过金瞳的人告诉他的?”若盈直视那飘渺如月色的双眸,喃喃问道。转身走近,白玉般修长的指尖伸向她的颈侧,沉声轻语。“小家伙,还记得你曾问我有没兄弟,我的回答是什么?”不知他为何转移话题,若盈还是应道。“白公子曾说,原本有很多兄弟,后来死了。”微凉的指尖感受到皮下跳动的脉搏,以及柔软的触感,淡笑道。“是的,他们都死了。总共十二人,十个兄长和两个年岁相差无多的弟弟……如果我说,他们都是我杀的呢,若儿?”

第二十四章 安慰
微凉的指尖感受到皮下跳动的脉搏,以及柔软的触感,淡笑道。“是的,他们都死了。总共十二人,十个兄长和两个年岁相差无多的弟弟……如果我说,他们都是我杀的呢,若儿?”温柔地抚摸若盈瞬间僵硬的脖颈,他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杀死第一个兄弟的时候,只有七岁。他比我年长五岁,因为学武的关系,孔武有力。我用匕首,趁他放松警觉时,一刀结果了他。”“我在他身上插了整整二十一刀,直到他了无气息,血肉模糊……”“够了!”若盈皱眉道,“白公子,不要再说下去了……”“怎么,怕了?”望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她,皇甫酃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她低下头,感伤地问道。“为何如此问?”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反问道。“我相信,白公子杀人,当年一定有情非得以的理由,因为……他毕竟是你的兄弟,你的亲人……”“亲人?”他冷笑道,“我没有亲人,他们也不是我的兄弟。为了能继承庞大的家业,我们只能是死敌,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除了有相近的血缘,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若盈喃喃自问,握住他微凉的手。还记得斐然哥哥温和的声音,温柔的双手,对她爱护有加。与他反目成仇,这样的事,她根本没法想象……庞大的家业,财富与权力,比兄弟的性命还要重要么……掌心里的小手抓得更紧,暖意从两人紧贴的肌肤中传递过来。皇甫酃侧头,冷眸犹若冰雪融化般,春回大地,透出一丝柔和的光亮。她,这是在安慰朕么……当邵殷部拽着水音和木风前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墨发玄衣,烨然若神,唇边淡淡的笑意,精致的五官除却了以往的寒意。黑眸定定地看着身侧垂首沉思的女子,两人的手紧紧交握,温馨怡人。发现来人,黑眸冷冷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敛下眼帘。背对着众人的若盈听见声响,自然而然地放开了手,转身笑道。“你们来了。”邵殷部呆呆地点点头,“刚才多有得罪了,白公子。但这里危机四伏,我们五人还是不要分开行动的好……白公子,你要去哪里?”见皇甫酃一甩袖,抬步走开,他不由急急唤道。寒眸淡淡睨了邵殷部一眼,“与你无关。”若盈一把揪住他的衣袂,“邵大哥说得有理,我们一起,彼此能有照应。”反手将柔软温暖的小手纳入掌心中,皇甫酃默然,却依言顿住了脚步。感觉到手背的凉意,她微微皱眉。大伏天,他的手心怎会这么冷。思及此,小手不由回握,忘记了挣脱。“我练的武功属于阴寒的路数,身体也就较常人要凉些。”若盈抬眸,不解。他怎么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皇甫酃微一挑眉,浅笑。你想说的都写在脸上了。苦着脸,抬手抚上脸颊,左右摸了摸。这般孩子气的举动,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见若盈不满地瞪他,唇边上扬的弧度更大了。水音一副见鬼的表情,张大口,使劲揉了揉眼睛。嘴里喃喃自语,“他怎么可能来这里,又怎会笑得那么开怀……不可能,不可能啊……”“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有完没完!”邵殷部不耐烦地打断他,朝若盈走去。木风略微担忧地看向水音,除了练武,他对周围的一切均不感兴趣。只有这个犹如亲人的师弟,一直陪伴左右,两人就象亲兄弟一般,形影不离。“怎么?”水音蹙起眉,在他耳边悄声道。“风师兄,音儿怀疑那黑衣的白公子,是临国的国主皇甫酃。在临国,只有皇上才能身穿玄衣。”木风不以为然,眉一挑。单凭他穿黑衣这点就认定他是皇甫酃?水音摇摇头,“不单是这样,还有他的容貌……我那个愚蠢的爹,娶了十五个美妾还不满足,竟想染指安国第一美人,碰了一鼻子灰还不放弃。好在不久,她下嫁与临国皇帝了。但我爹秘密藏了一幅画,我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当时年少,隐约有些印象。如今想起,那姓白的跟安国第一美女有几分神似。”木风依旧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脸淡漠。水音见此,叹了口气,道。“风师兄,我知道你对他是谁没有兴趣。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他的双眸闪着金色光芒……金瞳现世,灭世之妖。无论他是人还是妖,师兄,不要试图接近他!”木风双眸一闪,抿唇不语。水音面色一整,“师兄,我明白你所想的,这般难得的对手,世间少有。然,他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他背后的势力,足以让我们死千次万次……”他垂首,语气沉重。“音儿只有师兄一个亲人了,我不希望你发生任何事……所以,答应音儿好吗,风师兄?”木风沉吟片刻,最终微微颔首。水音这才松了口气,木风什么都好,就是个武痴。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总会不顾一切地挑战,无视对方的身份、意愿,以及身处何地。“快来!深潭里面有不少肥嫩的鱼,不如弄几条上来打打牙祭,最近就吃干粮,嘴巴都淡出鸟来了。”邵殷埠大声嚷嚷,众人走近深潭,探身往下一望。果然,数十尾肥嫩的鱼在潭底游来游去,潭水清澈,平静的水面随着鱼儿的游动泛起层层涟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邵殷埠与水音跃跃欲试,若盈弯腰盯着潭水,若有所思。“这潭看来很深,邵大哥,你还是不要下去了。”“若盈,你怎么老灭人威风。这潭水一眼便能见底,又怎会深。”边说着,边脱去上衣,只余下一条长裤。“待会大哥给你抓条大鱼,在下的抓鱼手法,在村里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说完,未等若盈出声阻止,便已俯身跃入深潭之中。她着急地在潭边来回张望,好一会了,怎么不声不响的,水上仍不见邵殷埠的踪影,不禁有些担心,往水潭又走近几步。“噗”的一声,邵殷埠突然从水面冒了出来。若盈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要跌入潭中!手上一紧,身体被猛地一扯,身体自然往后,倒入满是檀香的怀抱中。好在若盈瘦弱,皇甫酃不过倒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影。“白公子,你还好吗?”若盈抬起头,愧疚地问道。见他微微点头,她转头狠狠剐了邵殷埠一眼。邵殷埠瞥见刚才惊险的一幕,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大声喊道。“待会大哥亲自给你烤鱼,当作赔罪啊!”说罢,如鱼得水的在潭中自在地潜上潜下。不到半个时辰,潭边躺着七八条墨色的鱼,一张一合着嘴巴,在地上翻滚着,试图回到水中。挣扎到最后,平躺着,渐渐失了生息。邵殷埠抓鱼那会儿,水音与木风去寻了一个遮蔽风雨的小山洞,邻近洞口处燃起了火堆。待邵殷埠上了岸,杀鱼洗净,烤起鱼来,后又燃了个火堆烤干湿漉漉的长裤。才一个时辰不到,干柴就没剩下多少了。若盈站起身,笑道。“趁天色尚早,我去捡点干柴,不然这火可留不到入夜了。”“若盈,大哥随你去罢。”邵殷埠胡乱套上衣衫,应道。“不用了,邵大哥,你还是赶快把衣裤弄干。这天虽热,晚上还是很容易得风寒的,我去去就回。”皇甫酃拍拍衣衫上的尘埃,也站了起来,若盈连忙摆手。“你也别去了,那个,我……”若盈脸上染了一层绯红,低声说了一句。皇甫酃了然,轻拍她的头顶,道。“原来若儿要去更衣,怎么不早说呢,说了我们才明白,明白才不会跟去……”她立刻伸手捂着他的薄唇,生怕他再突然冒出惊人之语。扫向其他人,除了木风,皆是抿唇低笑。若盈羞得一溜烟地跑出山洞,心想这白公子就爱看她出丑,怎一个无奈啊!拾好一大捆干柴,天色已渐灰暗,她不由加快脚步。往回走了半晌,诧异地看见一人挡住了去路。身后背着五尺大刀,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双眸却有一抹流光闪烁。“木公子,有事么?”他从不离水音左右,如今却一人在此处,若盈隐隐觉得奇怪。“木公子?”见木风没有理会,她又唤了一声。他右手利落地抽出大刀,直直地指向若盈,刀身闪着寒光。而后,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要和你比试!”

第二十五章 比试
水音把鱼翻了翻,香味传来,他吸吸鼻子,掌心往后一伸,道。“师兄,把盐巴递过来。”伸出的手没有得到回应,他侧过头,愣住了。“木公子出去好一会了,”邵殷埠往火堆丢了跟木柴,不经意地抬头张望了一下。“若盈去了有半个时辰,怎么还没回来?”“糟糕!”水音猛地跳起来,几步上前揪住邵殷埠的衣襟。“师兄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邵殷埠明显被吓着了,“那个,若盈出去之后,不到一刻钟他也离开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水音喝了一句,快步就要向外奔去。一道墨色的身影瞬间挡在洞口,冰冷的视线扫向他。“怎么回事?”水音吞吞口水,倒退一步,语气颇有些无奈。“风师兄是个武痴,喜欢找剑士比武。本来他想向您,嗯,白公子讨教的,被我阻止了。如今,应该是寻若盈姑娘比试去了。”“什么!”邵殷埠大惊失色,“他要寻人比武,在下也可以奉陪,怎么欺负一个姑娘家了!”水音横了他一眼,心里感叹那邵殷埠有眼无珠。竟然自以为是地认定那叫若盈的女子,只是平常家的姑娘。“师兄的个性沉闷,但又非常固执。若盈姑娘即使不答应,师兄也不会轻易罢手。”她的剑术再好,毕竟太过瘦弱,又是女儿身,师兄那两百斤重的大刀对于她怕是极难应付!偷偷瞄了一眼皇甫酃的面色,水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后面那些话还是不要提了……皇甫酃神色不变,淡淡瞥了水音一眼,抬步便走了出去。邵殷埠心下担忧不已,急忙跟了出去。水音叹息了一声,蹲下身,随手把几条鱼又翻了翻。思及刚才皇甫酃冷若冰霜的一瞥,他不由一颤。希望那位若盈姑娘仍然毫发无损,师兄下手知道轻重……他又叹了口气,要师兄在比武时手下留情,怕是不可能的事了……待两人赶到附近稀疏的小树林中,已是一片狼籍。林中的树几乎都被齐腰斩断,甚至地上好几处一丈深的裂痕,不难看出,皆是那把巨刀所造成的破坏。不远处传来阵阵响声,他们快步走近。邵殷埠见若盈险险避过刀锋,下一刀又至身前,急忙就要冲了上去。皇甫酃迅速抬手拦住了他,惹来他一记眼刀。“木公子的刀法凛冽,又力大无穷,若盈姑娘怕是支持不了多久!”皇甫酃抿唇淡淡一笑,“将近半个时辰,她依旧没有落了下风,不是么?”邵殷埠一愣,皱起眉。若盈的衣袖裂了个大口子,应是刀风避之不及所至。额上一层薄汗,眉宇间有丝倦意,身上却没有丝毫血迹。又仔细看了看,确是没有伤口,他这才放下心来。一旁的皇甫酃观察着战局,微微眯起了双眼。每一招若盈都是从刀口擦过,似是没有多少招架之力而急急避开,事实上,木风也未占上风,两人一直僵持着。邵殷埠却看得胆战心惊,大刀一会在若盈右手侧边擦过,一会劈向她面门,一会攻向她下盘,招招狠辣,险象环生。若盈却又每每险险避开,让看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若盈的运气还真好,每一次都避过了……”“运气?怎么可能!”皇甫酃冷笑道,墨眸闪耀着璀璨的月华。她看似每一招都在避开罢了,然,手中的剑总是适时伸出。并不凌厉的剑势,却生生让大刀偏离了方向。金瞳闪烁,掩不去眼底的赞赏和笑意。把借力打力发挥至如此,若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可惜,这般纠缠下去,首先落败的也必是体力不足的她。小家伙接下来会怎么做呢,真让人期待……用剑尖再一次挑开砍向她的刀锋,若盈微微喘气。这样下去,最后她只会因为消耗掉所有的力气而落败。虽然她并不在乎输赢,可惜眼前的木公子,根本从未想过要“点到即止”……深深吸了口气,只好如此了……不再用剑尖挑开大刀,而是用尽全力砍向刀身。一次又一次,若盈的手臂被震得酥麻,仍是不懈地挥剑。木风不明所以,面色不变。见若盈手上的动作减慢了几分,不自觉地加快了刀势,力度更甚于之前!若盈的身影越加迟缓,气息有些不稳。邵殷埠紧抓身侧的佩剑,随时就要飞奔过去出手帮忙。“叮”一声脆响,木风双眉一皱,手里的大刀忽然微微颤动起来。随着若盈砍向刀身的次数愈多,大刀颤抖得越加厉害。木风第一次遇到如此状况,心下疑惑,目光不禁追随着若盈的长剑。半晌,木风刀势一顿,眼前一花,闪着银光的剑尖已在颈侧!“……我输了。”他伸出左手,轻抚刀身,眼里含着几分惆怅。若盈将剑收回,吁了一口气。“木公子,承让了……”“在三百招内打赢我的,你是第一个。”抬手擦了擦汗,若盈苦笑。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打的啊……邵殷埠见木风默默收起大刀,冷淡地与他擦身而过,走近若盈,低声问道。“若盈,刚才你怎么莫名其妙地赢了?”她累得索性坐在地上,绯红的小脸满是汗滴,摆摆手一言不发。邵殷埠不依不饶,又问了两次,满脸好奇之色。“……他的刀竟裂开了,你怎么做到的?”皇甫酃俯身轻声问道,黑眸闪过一丝兴味。“不停击中刀面,引起刀身颤动……”若盈答得有气无力。“最后刀身承受不住,便有了裂痕?”皇甫酃眉一挑,猜测道。若盈点点头。“竟然有这样的事!若盈,你从何处听来的?”邵殷埠习剑数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吃了一惊。不过,那木风突然收手,难道是因为发现刀身出现裂痕?“听村里一位老者提起过,他铸剑将近五十年了……木公子真的非常爱护那把大刀,不然也不会就此罢手的。”邵殷埠不由感叹,“看不出那武痴,倒是很重视他的兵器……”“夜了,回去罢。”皇甫酃抬头望了望天色,打断道。若盈单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刚才与木风比试,时时警惕,紧绷的弦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变得相当乏力。“啊!”愕然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若盈无奈地被他抱在怀里。“白公子,我还能走的……”“就当是若儿你刚刚给我们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试,区区小事就不要介怀了。”皇甫酃勾起唇角,眉间洋溢着淡淡的笑意。邵殷埠悻悻地收回正要伸前的双臂,摸摸鼻子,又被这姓白的抢先一步……仿佛听见他的腹诽,墨眸冷冷地扫向他,薄唇微掀。“干柴?”若盈挣扎了一下,急道。“对了,我收拾了不少干柴,本来打算带回去的。半路,遇到木公子……”环视了四周,哪里还有柴的踪影?邵殷埠见她蹙起眉,连忙说道。“不碍事,你们先走,大哥一会拾些干柴回去。”若盈尚在犹疑,皇甫酃已经一声不吭地抱着她提步离去。“……邵大哥,小心……早回……”远远听到若盈的叮嘱,邵殷埠应了一声,转而头痛地望着凌乱不堪的小树林,认命地捡起尚且完整的干柴……“回来了?”水音在洞口不停张望,见到两人,喜出望外。但当发现若盈被皇甫酃打横抱着怀里,瑟缩了一下,怯怯地问道。“若盈姑娘,你,你受伤了?”若盈急急摇头,“没有,只是乏力罢了。”朝洞内瞥了一眼,“木公子还没有回来吗?”“回来了,”水音咬咬唇,担忧地说道。“直盯着大刀,有些闷闷不乐。”他猛地抬起头,扯起笑容。“没事的,这不是若盈姑娘的错……你们该饿了,鱼烤熟了,快过来吃。”三人坐下,水音殷勤地递给若盈一条烤得金黄的鱼。若盈道了谢,正要接过,皇甫酃骤然抓住她的小手,笑道。“若儿不是讨厌吃鱼么?”明亮的双眸眨了眨,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吃鱼……莫名地接过他塞在手上的肉干,瞅了瞅一边吃得香甜的水音。话已至此,不可能再问他要烤鱼了。愤恨地瞪了皇甫酃一眼,用力咬下一大口肉干。嗯,这肉干的味道倒是不错……待邵殷埠抱着捆干柴回来,听水音说若盈不喜吃鱼,也只是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只因腹中空空,拿起烤鱼就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片肉干,若盈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不久,枕着包袱,困倦地睡去了。皇甫酃慢条斯理地吃完干粮,背对着洞口,在她身侧躺下。另外两人食髓知味,愣是把七八条烤鱼全塞进肚子里,吃了个饱。打了好几个饱嗝,收拾了一下,两人也睡下了。皇甫酃闭上眼,唇边却微微上扬……

第二十六章 玄虚
第二天一早,若盈醒来,见水音和邵殷埠两人面色发青,唇色发白,眼下淡淡的青影,着实吓了一大跳。“你们两个怎么了?”话音刚落,只见邵殷埠突然跳起身来,捂着腹部冲出山洞。目定口呆地看向水音,却见他虚弱地躺在地上,一头湿汗。一旁的木风半蹲着,用衣袖拭去水音额上的汗珠,淡淡吐了一个字。“鱼。”“难道……鱼有毒?”若盈诧异地瞥了眼火堆周围的鱼骨,昨晚就他们两人吃了深潭里的鱼,问题便只能出在此处。“鱼没有毒,”悠闲地靠着石壁,皇甫酃望着水音跑出去的身影应道。“既然鱼没毒,那就是潭水的原因了?”若盈站起身,手握佩剑走出洞外。探出身,仔仔细细地查看深潭。走了一圈,在深潭的角落眼尖地见到被挡住的数十棵小灌木。将近四尺高,羽毛状的叶子,根部均在潭水之下。若盈皱起眉,想起昨晚白公子奇怪的举动,转头问向跟在身后的人。“你早就知道潭边长了那灌木?”皇甫酃抬手轻抚墨发,微微一笑。“他抓鱼的时候,我见到水面飘了几片树叶,顺着潭水流动的方向,不难发现。”她叹了口气,“你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诉他们两个,那灌木的根部会让人腹泻不止。尤其潭虽深,却小,数十棵的灌木根部都在潭水中,潭里的鱼又怎会没有沾上药效?“这怎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贪吃。”皇甫酃答得漫不经心,这神山里的东西是能随便吃的么……见邵殷埠一脸死灰地挪回山洞,水音倚着木风,看似虚脱。若盈无奈地摇摇头,四周围寻了一番,摘下一些药草,拿回洞里。没办法碾碎和泡水,她只能让两人把草药放入口中,咬碎才吞下。直到晌午,两人的腹泻才止住了,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白公子,在下得罪你了么?为何如此作弄我们?”休息了半晌,邵殷埠侧过头,虚弱地问道。水音也是一脸敢怒不敢言,窝在木风的怀里,拳头捏得发白。“作弄?言重了。你们没问,我也就没说而已。若果得罪了我……”你们以为颈上人头还能保住么?冰冷的视线扫过,邵殷埠一时语塞,水音则是摸了摸脖子,欲哭无泪。宁可得罪所有人,不能得罪他啊……感觉到气氛有些僵,若盈忙苦笑着出来打圆场。“这个,两个时辰之后再吃几片草药,该是无碍的了。我和白公子去四周查探一下,木公子留在此处照顾他们可好?”木风微微颔首,若盈抓着皇甫酃的手,匆匆离开。“……无论如何,昨晚白公子阻止我吃鱼,还是该跟你道声谢。”沉默了走了片刻,若盈低着头,轻声说道。不然今日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的人就得加上她了……虽然,他明知道实情却不说,做法很是不厚道……揉了揉她的长发,皇甫酃轻笑道。“我可不想见到小家伙失了生气的样子。”踢了踢脚下的小石,若盈垂眸道。“好在此次只是腹泻罢了,若那是毒药……白公子,下次如有发现,还请尽早告知罢。”“既是若儿的要求,我便照做罢了。”转头看向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微一挑眉,不相信?若盈轻轻摇头,指着前面,道。“我们去远些瞧瞧,留下记号,待会按原路回来罢。”穿过昨晚的小树林,划下记号,眼前出现一大片密集的灌木丛。奇怪的是,一个呈圆形的空旷草地突兀地出现在密密麻麻的灌木深处。若盈来来回回地在草地上走过,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这里有蹊跷,可是又不见机关……”她喃喃自语,弯腰,把掌心覆上草地。皇甫酃思忖,草地这里许是有他们想要的物什,苦于寻不着开启之处,只得慢慢摸索。两人专注地在圆形草地的各个角落探究了一番,不知不觉天色渐黑。“有发现什么吗?”若盈拍拍衣衫上的草屑,问道。“……没有,不过灌木的根很深,这里只有青草却没有一棵灌木。可见此处的土很薄,不适合灌木生长。”“白公子的意思是,草地下面有玄虚?”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这机关的开启之法,怕是不容易找出来。皇甫酃赞许地笑道,“就要天黑了,明日再来罢。”若盈不舍地瞥了一眼,才跟着他沿着记号往回走。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她抬起头,层层的乌云渐渐遮去微弱的阳光,布满整个天空。“不好!看来要下暴雨了,快走!”急走了几步,豆大的水滴已然落下,四周雨蒙蒙的。饶是眼力再好,也难以分辨刻下的记号。两人不敢胡乱往前赶,只好急急寻躲雨的地方。只见视野所在之处,除了矮小的灌木,就是极为稀疏的小树。皇甫酃忽然想起刚刚曾见到一块两人高的大石,连忙拉起若盈,往之前那灌木丛奔去。好在他们离得不远,很快便看到那稍微倾斜的大石,躲在狭窄的石下。若盈从怀里掏出手帕,正要擦拭身上的水珠,见皇甫酃不悦地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伸手递了过去。“白公子,不介意的话先用这手帕擦一擦。”他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细细地拂去墨发上的水滴。手帕上沾染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似袁莲清雅的莲香,也不是侍妾爱用的浓郁香料。却似有似无,让人回味悠长。她微微蹙眉,晶莹的水珠顺着乌黑透亮的长发缓缓坠下,沿着小巧的锁骨,调皮地滑落,引得若盈一颤。随意地甩了甩湿发,衣衫不适地紧贴肌肤。石下原本只有一人的身位,如今挤了两人,雨丝随着微风肆无忌惮地飘洒在她身上。仿佛能感觉到身侧丝丝温热,她不自在地向外移了半步。一袭墨色外衫骤然罩在若盈头上,她惊讶地侧过头。皇甫酃径自理了理单薄的雪白内衫,两指捻起那四方手帕,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礼尚往来。”若盈感激地一笑,也不推辞,转过身。黑长的外衫轻而薄,表面看来已湿透,内里却异常干燥。衣上还残留着余温,幽幽的檀香萦绕。丛林中,只余水声与两人绵绵的呼吸交织。冷风渐起,若盈轻轻拢了拢墨衫,这般温暖与恬静,似乎神山外的腥风血雨不过是一场隔世的梦罢了……被衣衫遮挡的视线没有瞥见,刚才唇角上扬的那人已失了笑意,紧紧盯着手中的方帕,角落上小小的一字,墨眸清冷摄人……暴雨不过持续了一刻,便没了踪影,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滩滩的水迹泛着点点涟漪,鼻尖满是湿润的气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火光照亮了方寸所在。“你们都没事罢?”邵殷埠急急问道,他们两人午时离开之后再无音讯,便慌忙寻来。“没事,耽搁得久了,让邵大哥担心了。”若盈歉意地说道。“你们无碍就好,”邵殷埠笑笑应道,下一刻却忽然面色一整,警觉地扫视四周。武者灵敏的五官,让他在尚未有任何发现之前嗅到一丝危险。水音高举火把,五人慢慢聚拢,皆察觉到黑夜中有不寻常的气息在靠近。若盈抓紧佩剑,尝试在夜幕里左右寻找藏匿之处,以备不时之用。些微的声响传来,她余光一扫,不由僵直了身子。莹绿的幽光在灌木丛中一双双显现出来,黑暗里灼灼的绿光瞬间把他们包围起来,低低的哞声由远而近,而后似惊涛骇浪般此起彼伏,近在咫尺。邵殷埠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说道。“……三十,不,四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狼同时出没!”

第二十七章 狼群
邵殷埠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说道。“……三十,不,四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狼同时出没!”说罢,一声高亢的狼哞声骤然传来,似是在法号司令,刹那间狼群从四面八方朝五人扑来!皇甫酃的右手在腰间一抚,亮出一把闪着银光的软剑,转眼间将扑至身前的狼砍成两半。若盈则是一剑在狼的脖子上割开了血淋淋的大口子,它倒在地上,灰色的皮毛沾染了点点泥迹。木风冷淡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瞬间让两头狼身首分家,又替水音挡下了一头,显然游刃有余。邵殷埠从未见到如此数量的狼群,暗暗心惊之余,却不敢怠慢,定定地看着它们前仆后继,不断挥剑。狼虽然是群居的动物,经常一起捕猎,甚至懂得围追猎物,而不似其它动物那般直线追赶。可是,一群狼,少则四至八只,多则二三十只。如今,却突然出现四十多头,实属罕见至极!半晌,灌木丛中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刺激着众人紧绷的神经。若盈刚挡下一头,另一头又扑至眼前,接踵而来。狼群犹如砍杀不绝,她渐渐感到惊疑。不过微一愣神,一匹狼凶狠地咬住她执剑的右臂,顿时鲜血淋漓,佩剑差点脱手跌落。咬咬牙,左手取过佩剑挥下,狼吃痛松开大口,退了几步,绿光闪着暴戾与嗜血的光芒。无视手臂的伤口,她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它。一人一狼对峙片刻,若盈不敢松懈,忍住痛,倔强地直视着那双莹绿的狼眸。瞥见她受伤,四人皆是分身乏术,无法伸出援手,只得加快手里刀剑的攻势!若盈抿着唇,手臂失血过多,让她有些头晕眼花。然,伤口的痛楚却令她异常清醒着,时刻提防那匹狼的一举一动。刚才的一剑在那头狼的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殷红的血顺着灰色的皮毛落下。她眯起眼,忽然觉得那伤口仿佛缩小了一些,不可置信地眨了一下眼,血痕的的确确在逐渐愈合中!恐惧霎时袭来,慢慢渗透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她只觉血液似乎在倒流,不由惊恐地尖叫出声。“……狼的伤口……伤口会自己愈合!”随着若盈的惊呼,众人立刻明白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普通的狼群,竟是传说中的幻狼!传闻从未有人遇见过它们,而即使将它们的头和身体砍开,他们仍旧活着,甚至片刻间恢复如初。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火烧它们!”皇甫酃喝道,反手又砍下一头狼。木风与邵殷埠立马护住水音,后者则点燃那头刚被砍开的狼。熊熊的烈火迅速燃烧起来,狼惨烈的低哞声,刺鼻的焦味,都让若盈心惊。不过一刻钟,便解决了十头狼,其余的狼群开始后退,依然包围五人,却按兵不动。又一声高亮的哞声响起,狼群蜂拥地扑向他们。不再是一匹接着一匹的攻击,而是两三匹狼同时攻向一人!若盈狼狈地闪过一头狼的利爪,另一头已经扑至,张口用利齿死死咬住剑刃。第三头则与第一头狼连番扑向若盈的右侧,仿佛知晓她受伤的右手是最有利的攻击之处!她不能弃剑,失去佩剑,手无寸铁只会沦为狼群口中的食物。她也不愿弃剑,只因此剑是斐然哥哥留下的。俯身避开前方的狼,眼见背后另一头狼逼近,用尽力剑仍旧拔不出,若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扑近!等待的痛楚没有出现,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紧咬佩剑与后背的两头狼被甩开。墨眸闪耀着莹亮的眩目光芒,翻袖舞出一片剑华,将四五匹狼笼罩其中。瞬间,它们低哞着,被甩在几丈外,身上数十道深深浅浅的血痕。水音正要举火把上前,八九头狼忽然排成一行,将受伤的狼和他们阻隔开来。奇怪的是,除了围着若盈和皇甫酃的七八头,其余狼群全部集中在三人身前,用尽全力攻击他们。水音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执剑,凌厉的剑势一时挡下狼群的攻击。然,稍作调整,狼群下一轮攻势又至身前。且,它们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手中的火把。水音边护着火把,边挥剑,即使邵殷埠与木风两人在两侧挡去了不少狼群,仍感吃力。皇甫酃瞥了一眼战况,寒眸四处找寻。若盈靠着他的后背,微微喘气,低低道。“两次的方位不同,它也够狡猾的!”“但哞声明显然近了,只要有第三次,就能知道具体位置了!”他悄声应道,感觉到背上的温热与湿润,微微蹙眉。“还行么?”“……没事!”若盈轻轻说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拖累他。余光扫向她的伤口,虽深却未见骨,右边的衣袖已经染成了血红。微微发白的脸色,勉强提起精神。若不速战速决,失血过多的她可就要葬身在这里了。月华般的金瞳一凛,抿起唇。小家伙就这样死了,实在太无趣了……“既然等不了,那就只能主动出击了!”这头躲在幕后的狼王着实讨厌,指挥着狼群攻击的方向,却狡猾地隐匿在暗处而不现身。四目相视,两人微一颔首,迅速往灌木丛的深处冲了过去!正攻击着水音三人的狼群见若盈和皇甫酃离开,停滞了攻势,骚动起来,快速跟着若盈他们而去。“拦住它们!”邵殷埠大喊一声,甩手砍伤两头离去的狼。木风与水音亦急至他身旁,联手挡下鼓噪的狼群!若盈急走数步,转身凝神,身形快如清风,运剑如飞,让追随而来的狼群生生停下!身后不远处的皇甫酃顿住脚步,冷冽的肃杀之气刹那间暴涨。灌木中些微的异动,他立刻提剑跃至那处,一道黑影飞快地避开剑锋,逃离。眼见受伤的狼群尚未恢复,若盈连忙跟上。待那黑影停住,她才看清,这匹狼竟较其它狼群强壮一倍。深灰色的毛皮,额上却有一个鲜红色的妖异图腾。它绿眸眯起,内里火光暴涨,冷冷地盯着两人。寒眸毫不畏惧地与它对视着,唇角更是勾起一丝嗜血的笑意。这是灌木丛中那圆形的空地,它特意将他们两人引至此处,究竟是何意?若盈亦发现,原本紧逼的狼群围在空地的边缘,虎视眈眈,却没有再踏前一步。既然没了后顾之忧,他们更是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狼群之首,狼王!乌云散尽,一轮皓月当空。迅如雷电的身影,流光飞舞。若盈在左,皇甫酃在右,默契地夹击大狼。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了解到对方的意图。两人犹如相处多年的挚友,合作得天衣无缝。若盈右方有空隙,皇甫酃便飞快地补救。他若攻击大狼的上方,她则挥剑扫向它下盘。狼王虽被两人左右夹击,却久久未落至下风,只因它的恢复能力是其它狼的数倍。砍伤的血痕不过片刻就恢复原状,他们只能不停地在它身上制造伤口,以减缓它的攻势!这样下去不行,皇甫酃沉吟一会,向若盈递了个眼神。若盈微一迟疑,接过火折子。知晓两人的意图,狼王猛地跃向若盈,利爪落下。“快!”愣愣地望着压住她身上的皇甫酃,以及他后背大片的殷红……飞快地点燃火,丢在狼王身上,霎时间浓浓的烈火包围着它!担忧地扶起他,关切地问道。“白公子,你的伤……”将自身的重量完全压向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薄唇贴近,耳语道。“……若儿,你可欠我第三个人情了!”温热的气息吹红了若盈的脸颊,伸手扶直他的身子,无奈地叹息道。“好,我记住了。”紧靠的两人没有察觉到,若盈右臂的殷红,以及皇甫酃背后滴落的血,在草地上失了痕迹……

第二十八章 伤重
倚着冰冷的石墙,若盈叹了口气。石缝透入微弱的光亮,在这里该有两天了……想起那晚,白甫为她挡去狼王最后的一击,靠在她身上时,地面突如其来的震动。耳边响起邵大哥的惊呼,脚下一空,他们骤然坠落。醒来,已身在此处。黑暗的石室,潮湿的地面,墙角布满青苔。四周皆是石壁,窄小却没有出口。左肩一轻,沉重的喘息,虚弱的语调。“又是白天了?”“对,”抬手拢了拢他身上有些破损的外衫,“不再多睡一会?”墨眸在黑暗中闪烁,苦笑道。“再睡,就得直接去见阎王了。”覆上他的额头,若盈微微皱眉。掌心仍然一片灼热,伤口未能及时处理,在这阴冷之地,他的伤势只会更重。转过身,双手又开始仔细摸索着石壁的每一寸地方。“别忙了,好好休息保留体力罢。”包袱留在山洞中,身上没有干粮、水和药物。除了等外面的人来救他们,别无他法了。“咳,咳。”身体的热度一直未曾消退,喉咙干渴的愈加厉害了。沮丧地放下双臂,四面的石壁,她从上至下细细地用指尖查探过,却没有发现任何开启的机关。难道他们两人要困死在这里么?几声咳嗽,便没了声响。担忧地转头,见他躺倒在地上,连忙小心地避开后背的伤口托起他。手心微凉的触感,她不由单手将他拥入怀中。他无意识地靠近温暖,身子因凉意微微颤栗。意识昏沉,无力地倒向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柔软。仿佛回到七岁那年,满身的伤痕,由内至外渗透的痛楚。当时,直到那人倒下,他才敢放任自己昏迷过去。但,当炎找到他时,却又立刻惊醒过来。或许,除了自己,他谁都不相信……勉强维持着清明,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中。七岁到十岁,短短三年,他铲除了所有的兄弟。除了第一次他亲手挥刀,双手再未沾染兄弟的鲜血。只因,那次之后,他懂得了――借刀杀人……挑拨几人之间勉力维持的平衡,利用所有可以利用之处,各个击破。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到死都不会知道,让他们走向黄泉之路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美貌瘦弱,一无是处却被称之为妖孽的他!干裂的唇角勾起一丝自嘲,一出生就被冠上妖孽之名,困在萧瑟的冷宫,一世不被允许离开。还记得其中一个兄弟,以通敌卖国之罪推上刑场。好心的在最后一刻告诉了他真相,那惊恐的神色,死前嘶声裂肺地高喊的“妖孽”二字。寒眸闪过一丝金亮,既然你们认定朕是妖孽,那朕就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妖孽!低沉清亮的歌声,婉转轻柔,在寂静灰暗的石室里回响,似是拨开云霁的清风,又似记忆中那双轻抚他的温暖柔软的手。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侧头,眯起眼。黑暗中,明亮的双眸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温柔的神情,挂在嘴边那浅淡的笑意,都让人移不开视线。待柔和的声线停下,他轻轻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若盈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小乡村里哄孩子睡觉的小曲,登不上大雅之堂,白公子未曾听过并不奇怪。”哄小孩睡觉的曲子,难怪……“很好听,能再唱一次吗?”“好!”若盈爽快地答应道,小时候兰姨经常轻唱这小曲哄她午睡,曲子在她心里已是烂熟了。不知,兰姨他们在欧阳宇那里过得好吗?思召,究竟在何处?绵长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若盈住了声,好笑地见他孩子气地蹭了蹭她的肩窝,寻了舒服的姿势,又睡去了。估摸半个时辰后,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高热愈加烫人。无措地搂着他,耳边是他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好热……水,水……”这个人,会跟斐然哥哥那般,伤重而死么……颤抖的手臂收紧,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她,再也不想见到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了……咬咬牙,若盈拎起佩剑,在右手上划开一个口子。殷红缓缓流下,她赶紧放在他唇边。下意识地张口,带着腥味的温热液体渐渐缓解喉间的干涩,不自觉地想要更多,更多……墨眸蓦地睁开,望见眼前瘦弱的手臂,以及汩汩流出的血红。舌尖舔了舔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你醒了?”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湿热的晶亮沾满了手心,他低低问道。“为什么哭?因为我就要死了……”捂着他的嘴,拼命摇头。“你不会死的,不要乱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说得对,妖孽又怎会那么容易死。”“……不要说自己是妖孽,”湿漉漉的明眸看向他,“你的血是红色的,你会笑,你会痛,就跟所有人一样……”清冷冷的黑眸犹若初融的冰雪,透着丝丝暖意。薄唇微翕,轻轻覆上她的眼角。“……真是个爱哭鬼……”沙哑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一直以来,眼泪,不过是邀宠的女奴欲留下他的把戏,他根本不屑一顾。然,这一刻,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即使满身血迹,比之他的华衣美妾,却更要美上数倍。盯着掌心晶莹的水珠,眸中金光流转……他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会为他流泪的人了……未曾包扎的手臂,鲜血顺着地面缓缓流向石室的角落。地面竟略微有些不平,血消失在夹缝中。片刻忽然一声轻响,一面的石地慢慢倾斜,面前呈现出一条直往深处的小道。两人面面相觑,这机关竟是液体达到一定的重量,便自动开启,难怪一直寻不到……从雪白的里衣撕开一块长布条,简单地包扎好若盈手臂上割开的伤口,拥着她。“无论是福是祸,只能往前了。”俯下身,他们顺着光滑的石面急速下滑。身下的摩擦传来一阵刺痛,冰凉的冷风迎面而来。若盈眨了眨略略刺痛的双眼,宽大的玄色衣袖伸至面前,挡去了寒风。“咚”的一声两人重重地落下,异常宽大的石洞,墙上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仔细一看,石壁上竟镶嵌着几十颗夜明珠。皇甫酃微微皱起眉,显然是有人用内力将它们陷入厚实的石壁之中,这般高人为何从未听闻过?“白公子,你看!”若盈突然一声惊呼,他转头,漾起一抹舒心的笑意。石洞的正中,左右各插了一柄长剑。一把墨黑的剑身,泛着丝丝妖异的鲜红,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另一把的剑身则完全看不出颜色,暗淡无光,犹如弃置数十年的旧剑。“画影……思召……”没想到它们竟被藏在此处,那些幻狼怕是为了守护它们才攻击他们几人的。“砰!”“若盈!”“若盈姑娘!”“邵大哥、水公子、木公子,你们……”她诧异地见三人从另一出口坠落,跌在不远处。邵殷埠狼狈地爬起身,高兴地笑道。“你们两个掉下去之后,我们三人也追着来了,只是一路没有遇见你们。好在石道四通八达,最后终是到达同一处。”水音摸摸鼻子,他们根本是为了摆脱那些幻狼,才被逼跳下来的……“那个,难道是……”邵殷埠惊异地指向那两把剑,瞪圆了双眼。急步上前,摩拳擦掌,双手紧抓墨剑的剑柄,用尽全力拔起!尝试了几次,插入地下的剑身纹丝不动,邵殷埠惋惜地放开,失望地说道。“看来‘画影’不愿认我为主。”“风师兄,你去试试?”水音瞥了皇甫酃一眼,见后者一脸笃定,他不禁微蹙起眉,扯住木风的衣袖。木风默然地尽力一拔,剑身却丝毫未动。皇甫酃淡然走近,黑眸渐渐染上一层眩目的金芒,气势凛冽。墨发飘扬,衣袂纷飞,手中赫然执起名剑“画影”!修长的指尖轻抚墨黑的剑身,金眸闪烁,俊美非凡的容颜绽放出一抹绝世的浅笑,美丽不可方物。众人惊讶之余,他突然抬手抚额,踉跄了一下。玄色的剑身微微颤动,上面血红的丝线越发清晰起来。片刻,金眸渐淡,流转着一抹殷红。冷冽的气息暴涨,肃杀之气瞬间逼近!“不好!”水音大叫一声,“‘画影’在反噬其主,他怕是被控制住了!”---------------------------偶把帐号给忘记了,留不了言,在此感谢各位的支持!^_^

第二十九章 认主
“不好!”水音大叫一声,“‘画影’在反噬其主,他怕是被控制住了!”话语刚落,玄色的身影快如闪电,凌厉的剑气迎面而来。水音连忙抽剑抵挡,两剑相交,剑身瞬间断裂开来。怔忪间,画影已至面门。大刀急忙迎上,险险挡下这一剑。却见木风被急退一大步,双眉微蹙。火红的眼眸一闪,飞身扑至他们两人身前,剑华一扫。木风侧身挡在水音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风师兄!”水音惊呼,扶着他,满脸担忧。“退后!”邵殷埠急急唤了一声,寒光一闪,水音立刻用力推开木风。预期中的痛楚没有出现,只觉一阵冷风飘过,眼前出现一个瘦弱的身躯,不禁愕然。“若盈姑娘……”“若盈,大哥来帮你!”邵殷埠提剑加入战局,一前一后夹击一身妖异之气的皇甫酃。若盈自知她的佩剑及不上名剑“画影”,不敢硬碰硬,灵巧地躲避着凛冽的剑招,一边借力打力。之前失血过多,未曾休息又在地底不吃不喝困了两日,动作不似往日那般灵活。半晌,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数道剑伤。邵殷埠见此,愈加着急。那姓白的拿起“画影”后,仿佛着了魔,完全不顾背后的重伤,苍白的脸色发狠地攻击他们。眼见若盈越来越支持不下去了,一时又无法击倒这人,如何是好?瞅着渐渐透出灰白的脸,若盈担心不已。他的高烧尚未退下,被狼王抓伤的后背又未处理,再这样下去,那把剑只会慢慢榨干他的精力,甚至他的性命!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微一走神,左手一震,佩剑应声断开。她当机立断,迅速俯身翻滚开去,避过皇甫酃连续劈下的四五剑。皱眉望着地面上交错的裂痕,看来“画影”将他的潜能发挥到最大。如此,他们又怎会是他的敌手!余光瞥见邵大哥孤身一人,似是快撑不下去了。水音手无寸铁,只能在一边干着急。而木风又被剑气重重击伤,唇角血丝不断涌出。若盈咬唇四处张望,快步走近另外那把破旧的长剑。暗自疑惑,这破破烂烂的剑真的会是宝剑“思召”么……不等她细想,邵殷埠的痛呼传来,壮硕的身影重重跌落在她身前,暗红的剑身正要刺下!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是一惊。离邵殷埠胸口不过毫厘,画影生生顿住。若盈瞪大双眼盯着手里的长剑,不可置信……她如何拔出来的……皇甫酃的身影则是微微一顿,血眸紧紧锁住它从暗淡逐渐变成明亮的银白。手中的剑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吟鸣,若盈几乎抓不稳剑柄。两人过招近百,“思召”的光芒越甚,“画影”剑身上的血丝却缓缓退回。蓦地若盈略略晕眩,脚下一软。血眸微眯,抓住这瞬间露出的破绽,直直攻过来。来不及了……她认命地盯着淡红的剑身逼近,僵直了身子……“唔!”画影忽然调转了方向,墨衫袖下一片血红。“白公子!”若盈惊疑地唤了一声,瞅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滴下的点点殷红,落在“画影”之上,却渗入剑身中,失了踪影。“……画影想要饮血,啧,比我想象中更难控制……”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淡淡的金亮闪耀,他撇撇嘴,道。见他摇摇欲坠,若盈连忙上前扶住他,他亦不客气地把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肩上。“你……还好吗?”看向他凝在眉宇间的阴戾,以及金眸里闪过的不愉,她不由轻声问道。薄唇一扬,淡淡道。“……没事,只是……”只是这破剑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无边的黑暗,孤寂与冷寒,铺天盖地的殷红鲜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憎恨的面孔,在耳边不断叫嚣着“妖孽”……“只是?”若盈抬头,疑惑地问道。墨眸闪耀着零碎的金芒,俯身对上那双清澈的明眸。“……只是,我累了……”长臂一伸,搂着她的脖子,趴在若盈身上。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水嫩的肌肤,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颈,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绯色。嗅着鼻尖幽幽的少女体香,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手臂一紧,他突然被人大力往后扯开。寒眸冷冷地扫去,邵殷埠瞪向他。“若盈刚才被你伤了,体力已经不支,如今你还压着她……若不介意,在下扶着白公子罢?”抽回手臂,皇甫酃不悦地抿起唇,默然地答道。“介意。”“什么?”正要再次伸手的邵殷埠明显一愣。“我介意由你扶我!”“你!”邵殷埠气得憋红了脸,咬牙切齿仅挤出一字。转身继续挂在若盈身上,力度却显然减少了许多,她瞄了他一眼,浅淡一笑。“……木公子伤得重吗?”“近距离被剑气重重击伤,暂时较为虚弱,休息一下便能走了。”拭去木风嘴角的血迹,水音双眉微松,好在,血终是止住了……“石室的出口……”若盈环顾四处,除了几人滑下的石道出口,并没有石门的踪迹。“……有风的气味……”垂下头的木风突然开口说道,众人顺着他的目光,走近一面石墙。丝丝的微风透过石缝拂来,若盈只觉掌心微微的凉意,清风从五指间飘散开去。“这边有个小小的口子,”水音招招手,众人围上去。石壁上一掌宽的小口子,犹如“一”字。皇甫酃和若盈不约而同地看向手中的长剑,他眉一挑。你先?她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皇甫酃举起剑,打横插入。只闻一声轻响,石壁从中间裂开,缓慢地向两边移去。取回“画影”,扯过若盈往后退了一大步,水音和木风也跟着一退,只有邵殷埠兴奋地贴近石壁,惊喜地看着石门慢慢打开。“咳,咳,咳……”可谓乐极生悲,邵殷埠甩了甩头发上厚厚的一层灰土,看起来整一个泥人般,全身上下满满的土色。若盈掩唇偷偷笑了起来,水音则笑得弯下了腰。邵殷埠哀怨地看着早已退后好几步的四人,愤愤地用力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半晌,几人才走出石门,一条两臂宽的石道一直延伸到深处。邵殷埠在若盈身侧转悠,双眼紧盯着她手上的“思召“,一脸惊奇。“……邵大哥想要看看吗?”受不住他炙热的注视,若盈无奈地开口问道。他连连点了好几下头,欣喜地接过长剑。“咚”地一声,他忽然趴倒在地上,手臂前伸,俨然是先前接剑的动作。他痛呼着爬起身来,两手抓紧“思召”,半天才托起两丈高。“若盈,这剑好重,起码得两三百斤,你怎能用得如此轻松?”她愕然,“两三百斤?怎么可能,它很轻的。”“不信的话让木公子试试,”邵殷埠说完,示意木风接手“思召”。双臂一伸,淡然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侧竟有一层薄薄的汗珠。“千斤。”剑在腰侧便再也不能往上,木风放下“思召”,淡然道。千斤?若盈心下暗暗称奇,单手拾起长剑,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皇甫酃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在持剑者手中夺去宝剑。”

第三十章 跟随
若盈心下暗暗称奇,单手拾起长剑,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皇甫酃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在持剑者手中夺去宝剑。”“……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宝剑的主人,其他人都不能轻易拿起它们?”水音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问道。墨眸微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身对若盈低语。“听说,‘思召’是‘画影’的剑鞘。”“剑鞘?”两把剑,怎会其中一把会是另一把的剑鞘,若盈奇怪地重复道。“是的,剑鞘。”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她。“……若用‘画影’,还会被它控制心神吗?”没有在“剑鞘”的话题上纠缠,若盈迅速将注意力转向那把墨剑。“今日的事,不会有第二次。”薄唇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一次已经足够多了!”她不解地蹙起眉,虽不清楚“画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然,他的表情……受伤的右手略微迟缓地握住他,掌心的凉意渐渐被捂热。皇甫酃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亮光。在玄色衣袖的遮掩下,将她柔软的小手包裹在宽大的手心里,牢牢抓住。阴暗石道的尽头,隐隐透出一丝光亮,几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因为他们不仅取出了两把绝世好剑,出口又在近在眼前,而是众人被困在地下两日,有高烧的、受伤的、虚弱的,只得放慢了步伐。“若儿。”就要抵达出口时,皇甫酃突然开口唤道。“嗯?”“下山后,随我回去罢。”若盈一愣,“为什么?”“我能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我不能跟你走。”“理由?”剑眉一挑。“有人在等我回去。”墨眸一沉。“情人?”摇头。“不,是很重要的人。”“……是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潋滟流转。他想要的,从来都会紧紧抓在掌心里,尤其是他第一次感兴趣的女子……若儿,即使你不愿,我亦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圈禁在我的身边!五人终是步出黑暗的石道,一弯新月当空,夜色迷漫,风来暗香满。绝色的玄衣男子慵懒地倚靠在一树下,从容不迫,仿佛此处不是偏僻的一隅,而是极尽华贵的殿堂。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势,优雅的举止。然,即使有着绝美的容貌,却令人只能远观,而不敢靠近,甚至亵渎。“朕会派人取回母蛊。”若盈与邵殷埠刚离开去寻水源,脸上便失了笑意,冷冽深沉的声音响起。水音一怔,微一皱眉。“若我们不愿?”伴君如伴虎,尤其是眼前之人,更是难以捉摸。冰眸扫了一眼,薄唇一掀。“临国第一铸剑师,如何?”轻轻抚摸手中的五尺大刀,木然的双眸一亮,淡淡道。“可以。”水音清秀的脸上满是愕然,师兄竟然为了修好他心爱的大刀,连带把他也给卖了……颓然地耷拉着脑袋,他无奈地应道。“既然风师兄答应了,好罢……不过,请皇上不要逼迫我们做不愿做的事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比如?”水音抓抓头发,细细想了片刻,道。“比如,要巩固某方势力,与其联姻。皇上不喜,要我们来娶;比如,不给我们说实话,说了就要掉脑袋;再比如,要求我们伺候皇上,甚至到……嗯,床第……”冰刃般的视线看向他,缩缩脖子,立刻住了口。云掩了月,清风徐徐,夏虫铮铮,夜色正浓。一片寂静中,只余阵阵虫鸣。待水音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见淡漠的一句。“……好,朕准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竟答应了?黑墨微阖,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确是乏了。“朕还未沦落到要靠女人来巩固皇位;朕要的是活人,死人要来作甚,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连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不清楚,不要也罢。”水音一时语塞。“至于最后一个……朕对男人没有兴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唇角轻扬。“莫说你是男子,即使是女子,这般姿色,也入不了朕的眼!”清秀的脸颊憋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哭丧着脸扑进木风的怀里,也因此错过了一向淡漠的墨眸中闪过的一丝笑意……“怎么了?”用两片宽大的树叶折成筒状,盛满了清水,小心地递给皇甫酃。“白公子看起来很高兴。”皇甫酃接过,舔舔干裂的唇,却没有立即饮下。若盈就着他的手,浅浅尝了一小口,笑道。“这是小溪里的水,很清甜。”墨眸闪烁着点点金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喝下。微微的凉意滑下,干涩的喉咙瞬间得到滋润,意犹未尽地抿抿唇。舌尖萦绕着淡淡的甜意,隐约间却品尝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邵殷埠冷哼一声,把水递给木风和水音两人,远远地寻了一处坐下。若盈垂下眸,对他说道。“还有两三个时辰便天亮了,到时再寻些吃食,就一起下山罢。”“嗯,”他轻轻点头,应道。“去哪?”见她转身要走,皇甫酃蹙起眉,低低问道。“夜深了,我去那歇息一下。”指指几步外的树下,她答道。“夜露深重,两人靠着睡会暖和些。”“若不小心压到你的伤口怎办?”瞄了瞄他后背,若盈皱起眉。“没事,”不等她辩驳,利落地将她扯在身侧,霸道地枕在她单薄的肩上。轻叹一声,明眸诗意流转,道。“白公子,你不必勉强自己。”“为何这样说?”贴近她的颈侧闷闷地问道。“那日在石室时,白公子睡得极不安稳……你不喜身边有人在罢?”“不喜,不如说是不习惯罢了……”试问十年来,每夜都要警惕暗杀之人,何以安睡。浅眠之际,来人只需在十步以内,他都能立刻惊醒过来。曾有一个侍妾试图在他睡后偷偷接近并引诱他,却在他毫无意识之前便被一剑了结。那日之后,伺候的奴役再无人敢在他熟睡之后靠近。查觉到若盈身子的僵直,他又贴近几分,似笑非笑。“风师兄,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水音见他们睡下,连忙把木风扯到一角,悄声问道。“他可是临王皇甫酃,待拿到母蛊,我们岂不是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山下,部署。”轻柔地摩挲着手里的大刀,他吐出几字。“师兄是说,若我们不从,他就会在山下将我们铲除?”水音胆战心惊地搂着双臂,不为自己所用就要毁之么……“……明主。”“他是值得跟随的人?师兄,他的确很强,但他真的容得下我们两人?”临王的暴戾几国人人畏惧,毕竟他在登基前,几乎将皇室的血亲杀尽。“听,不如看。”水音点点头,“相比那窝囊的师傅,我宁愿跟着他。希望,他不会令我们失望。”瞥了远处一眼,他幽幽开口。“风师兄,不知若盈姑娘清楚他的身份了吗?”木风漠然地摇头。“她是个好女子……不知她对临王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木风低下头,依旧盯着大刀,不语。“若她能稍微改变临王……可惜,被临王看上,未必是件好事……”---------------------------------登录书库的帐号跟密码怎么都想不起来。。。。。。看到下面的留言,很高兴各位的鼓励和支持!~^_^

第三十一章 将随
听着耳边缓慢绵长的呼吸声,若盈亦疲惫地阖上眼,思绪却飘至片刻前与邵殷埠的对话……“若盈,你对白公子……你想要和他在一起吗?”取下几片绿叶,熟练地卷成筒状,邵殷埠轻轻问道。若盈诧异地看向他,“邵大哥为何如此问?”“看的出来,他对你不一样。”手下动作不停,甚至没有抬起头。“邵大哥想对若盈说什么?”俯身饮了几口溪水,她不甚在意地问。“白公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跟着这样的人,不会长久的!”见若盈明显愣住了,惊异地望着他,才惊觉自己不由吼了起来。“……你可知,在下为什么这般想要取得宝剑?”“邵大哥说过,取剑便能得到各国器重,财富、地位能手到擒来。”背过身,他淡然说道。“……当年,娘亲带着我们兄弟两人逃至永国,战死的爹并不是在下的生父,却对我们母子三人极好。”“在下的生父是幽国的一个权贵,而娘亲只是他众多侍妾中的一人。入府最初的几月,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以为,她找到了这生最大的幸福……”“可惜,宠爱只持续到下一个美妾的到来。娘亲从高处坠下,受尽冷落,甚至落得一个妒妇的下场,被赶出府邸。”“直到死前,她依旧没有忘了他,在下懂事以来,她每夜以泪洗面……”“若在下能取得宝剑,名扬天下,你说,在下的生父会不会后悔当初赶走我们母子?”唇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眼里满是讥讽。“……若盈,大哥不想你走上娘亲的旧路……”“若盈明白,邵大哥,我也不会和白公子在一起。下了山,我就会与他分道扬镳了。”她急急打断邵殷埠的话头,拿起折好的树叶,盛满清水。“我们回去罢,他们该是等急了。”邵殷埠点头,跟在她身后,提步走去……就当在神山的这段日子是场梦罢,下山后,她与第一首富的他便再无交集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盈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树干的疙瘩恪得背上有些刺痛。紧绷了几日的弦终是放松下来,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很快便困顿地睡去了。肩上原本紧闭的墨眸缓缓睁开,眸里一片冰冷,却没有一丝睡意。伸手轻柔地替她调整了睡姿,双臂紧紧环绕着纤细的腰肢,她苍白的睡脸在月色下透明飘渺,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而逝。长臂收紧,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嗅着如兰的幽香。他,怕是乏了,心底竟会有一丝若有所失……微凉的清风习习而过,旭日东升,灿烂的金光普照大地,吹散了一夜的阴冷。几人摘下附近的果子,将就吃下,便一同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风声,若盈抬头,见一只黑色的大鸟在固定的高度来回盘旋。正疑惑,身侧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黑鸟瞬间急速俯冲下来。她吃了一惊,回头却见黑鸟微微一顿,停在修长白皙的手臂上。绝美的面容漾起淡淡的微笑,硕长的身姿,绸缎般的墨发轻扬,这一幕美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这是……血鸢……”水音一脸惧意,往木风身后挪了挪。从小他便害怕禽鸟,更别说是血鸢了。其生性凶残,难以驯服,每日需吃下数斤生肉。取下绑在血鸢脚上的信筏,寒眸一扫,眼神凛冽。手一握,转眼间,指缝间的粉末消散在凉风中。不过半月,那老狐狸便察觉到军营里面的不寻常,果真了得……“怎么了?”若盈瞥见他面色不豫,低声问道。“……没事,我们快走罢。”血鸢扬起黑翅,仰头迎风而上,恣意飞翔。墨衫下的青葱五指握住若盈的小手,跟随着前方的血鸢,急步走去。“白公子,”若盈着急地唤道。“下山的路在这边,为何……”“那边有很多讨厌的人。”皇甫酃头也未转,沉声答道。水音上前为她解疑,“每次取剑后,永国的皇帝与大臣都会在山下迎接。若持剑者已然失常,便当场拦截,避免伤及无辜。若还能为他们所用,则迎回去高官厚禄。”“拦截?”水音耸耸肩,不以为然。“说得好听就是拦截,难听的话,就是截杀。免得疯疯癫癫地出去弄一堆烂摊子,还得他们跟着去收拾。”明眸一闪,“若不愿为他们所用……”“若盈姑娘果然聪明,”水音赞叹道,“他们派人重重封锁下山的唯一石道,如果屈服就罢了,不然也出不了神山。”邵殷埠往下张望,叹道。“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还有弓箭手,即使宝剑在手,怕也是插翅难飞。”“他们肯定知晓‘思召’认主了,才这般劳师动众。”努了努嘴,瞅向她腰侧的长剑。刺目的阳光下,银光闪闪,却普通得跟平常的佩剑没有什么差别。若果不是风师兄拿不起此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会是绝世宝剑“思召”。“不过,‘思召’的主人在此,他们也不敢乱来。”“为何?”若盈不解,“画影”激发了其主人的潜力,她手握“思召”时却没有任何异常。永国怎会重视“思召”之主更甚于“画影”?“若盈姑娘听说过关于两剑的传说罢?”水音耐心地继续解惑,心下却细细思索,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似是完全不了解他国众所周知的事情,应是常年处在深闺之中,不问世事的小姐,却又有一身好剑术;天真,瘦弱,遇事却又冷静,理智,不可能是平常的大家闺秀……“丈夫铸造了‘画影’,欲夺回妻子,却被剑反噬,迷了心智。”水音微微颔首,“当时的国主派了许多高人,仍旧不能制服他,便欲痛下杀手,强取宝剑。妻子察觉到国主的杀机,提议再铸造一把剑来对付‘画影’,国主欣然应承。”“不久之后,妻子用丈夫剩下的材料,果然造出一把能与之媲美的好剑,取名‘思召’。”若盈顿觉不可思议,两把剑竟然是同一种材质铸造出来的?色泽与气息完全不同。“妻子救出丈夫了吗?”水音迟疑了一下,“妻子唤醒了失神的丈夫,只是……”“主子,”众人一惊,一抹青影已跪在不远处。“漏网之鱼如何?”顿住脚步,皇甫酃淡淡问道。“有五人侥幸生还,但被截下。”一成不变的恭敬声调,简略地答道。“嗯?”略略感到疑惑,墨眸扫向他。“永国不知在何处得到了预言,所以……”“所以来替天行道,来抓我这个金瞳妖孽?”冰冷的双眸闪烁着璀璨的金色光芒,自嘲道。感觉到手上一紧,掌心的暖意让他周身的杀意渐渐缓和下来。炎余光瞥见黑衫下交握的手,大吃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安抚地拍拍手心里柔软的小手,“走罢。”众人在炎的带领下,绕过重兵包围的一处,悄悄地在另一面下了山。回到先前入住的客栈,掌柜一见皇甫酃平安归来,兴奋地把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通通摆上桌。二三十道菜把几张桌子都占满了,若盈在掌柜极度热情地招待下,一直吃到快走不动,才慢吞吞地走回房间。仍是之前的房间,物什没有移动过。一尘不染,定是有人时时清扫。疲倦地倒在大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察觉到房间的气息有些微变化,左手拿起“思召”一跃而起!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窗台上,黑豆般可爱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松了口气,收回剑,一手托起白鸽,抽出它颈环里条形的纸片。“明日,午时,归云成衣店。”

第三十二章 现身
暖絮乱红,绿竹枝叶随风起舞,让人迷了双眼;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让人沉醉不愿起。银白的长发如冰雪般清澈冷凝,倾洒在同样雪白的毛毯上,一地细碎的银光。流光溢彩的凤目半眯着,投射着美丽的琥珀色,眼里噙着几分笑意。略显瘦削的脸颊,面白如玉,只见他粉色的薄唇一张,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袁公子,当日一别,别来无恙?”若盈瞅了瞅他身下千金难得的白狐地毯,身侧精致的紫金手炉,以及手边紫檀镂空雕花几案,秀眉微不可察地一挑。“托欧阳公子的福。”说罢,抿了一口茶。顿时,唇齿满满的梅香,舌尖一股馥郁的香气萦绕。此时已是晚春,何来冬梅?心下不由轻叹,她何德何能供养这尊大佛?拢了拢碎发,琥珀色的双眸睨了一眼她腰间的长剑,笑道。“袁公子喜得宝剑,欧阳备了份薄礼,请笑纳。”闻言,若盈诧异之余,顿感戒备。仍记得上次送的水蓝衣裙,这次又是什么?“此处往西五里,那里有袁公子想要的。”“是什么?”“孙利会与公子同去,欧阳亦会晚些到。”若盈正欲再询问,却见他手一抬,一名黝黑高大的男子迅速来到他身前,一声不吭地抱起他。眼角有些倦意,他搂着那高大男子的脖颈,淡淡吩咐道。“哑奴,回寝间,我乏了。”“欧阳公子?”才上前几步,孙利便现身阻挡了去路。“主人乏了,需午睡,请公子见谅。”恭敬的声调一如往常,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却也让人没法挑出错处。若盈叹了口气,“何时出发?”“一切准备妥当,不知公子的意思?”瞄了孙利一眼,见他已经换去先前的装束,一袭朴实的布衣,略微黝黑的脸,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沧桑,年纪稍长。这怕是接下来跟随她的装扮罢,究竟他真实的容貌是怎样的?若盈好奇地盯着他片刻,孙利仿佛不知她探究的目光,恭谨地垂首等候她的回答。“……明日一早,如何?”“是的,公子。”孙利将她引至一间客房,便悄声告退。枕着轻盈柔软的床褥,若盈一时有些不适应。扫视了四周,房间处处透着奢华,唯独她格格不入。翻身仰躺,瞪着头顶上的薄纱帐幕出神。想起今日午时到归云成衣铺赴约,才知晓这是永国达官显贵光顾最多的商铺,亦是白甫名下的产业。一入门,只见十多名清秀女子忙碌地招呼来客量身、试衣,笑脸盈盈。“这位姑娘要买布料,还是成衣?”一名女子上前客气地问道。“成衣。”若盈随口答道,余光四处搜索熟悉的身影。“姑娘确是来得巧了,铺子里刚来了不少新衣,姑娘这般容貌气质,最是适合了。”那女子口若悬河,不断介绍,一手扯着若盈进了内室。“这里是女客的试衣之处,”递给她一身淡紫的衣裙,女子乖巧地退了出去。若盈哭笑不得地望着手上的衣衫,只好一件件换上。半晌。“奴家帮姑娘锦上添花,可好?”若盈不喜红妆,正要摆手,那女子忽然欺身过来,小嘴一开一合,无声地说道。‘公子,孙利。’她着实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纤细的身骨,姣好的面容,灵动的大眼,红艳的小嘴……联想起之前的大胡子,以及清秀的小厮,她不禁愕然。孙利微微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在若盈脸上涂抹起来。“好了。”转过头,镜里出现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妩媚的丹凤眼,眉间淡淡的风尘,妖治清丽。完全掩去了她的稚嫩,仿佛突然年长了十数年。又巧妙地改变了面容,若不细看,根本无法认出。孙利在镜前拨弄了片刻,转身变成木讷卑微的小婢女。把外衫脱下,内里一袭浅绿的衣裙,布质只比若盈身上的略为差一些,却也是上乘的衣料。“夫人,我们回去罢。”若盈点头,细步缓缓走出成衣铺。孙利在身后丢下几大块金子,扭着细腰离开。两人隐入不远处的一间镖局,孙利又快手帮两人换了装束,跟着商队离开了永国,来到玉泉山下的一处庄园。虽在客栈的房间留下了纸条,然,她不告而别,白公子是否会不高兴呢……客栈内,冰冷的气息充斥着房间。墨衣男子立在桌侧,寒眸闪耀着恼怒的金亮。“消失?”冷哼一声,道。“朕的产业,两名暗卫,只是盯着一个女子,就得出这样的结果?”“……主子息怒。”青衣人唇边一丝血迹,恭谨地劝道。“属下猜测,她应是离开永国了。”白玉般的手掌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以见得?”“骤然失了踪影,怕是改变了容貌,能在片刻间做到的,当世只有一人。”冰眸一凛,剑眉微皱。“是他?”“属下最近得到一个消息,他许是下山了。”“炎,”不悦地扫向他,淡淡道。“朕不要听模棱两可的猜测。”“是,主子恕罪。”“下山……他不象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微一沉吟,薄唇上扬。“罢了,就派人查探一下……还有,最多十日,朕要清楚若儿的所在!”“是,主子。”炎垂首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与担忧。主子对那个“若盈”的女子,实在太过于关注了……第二日一早,直到出发,欧阳宇都未曾出现。“主人早上常会晕眩多时,未能前来,望公子见谅。”看孙利低眉顺眼地模样,若盈也不多追问,翻身上马便往西面飞奔而去。急驰了一个多时辰,若盈见孙利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闷声不吭,便开口搭话。“孙公子跟随欧阳公子多久了?”“六年。”他简略地答道。“公子唤小人孙利便可。”“孙公……孙利是怎么认识欧阳公子的?”“主人救了小人一命。”“呃,”孙利一问才回答几字,若盈无趣地摸摸鼻子。“往西五里之处究竟有什么?”瞥了她一眼,“公子去到便知。”“欧阳公子何时过去?”“多则三五日。”“欧阳公子他的身体不好?”孙利眼神一黯,“是。”霎时一阵沉默,若盈略微尴尬地眨眨眼,迟疑地问了一句。“这个,孙利,我有个疑问。”“公子请说。”面色一整,他垂眸应道。“……你究竟是男是女?”若盈瞅见一向淡漠的他,唇角微微有些抽搐,许久才出声回答道。“……公子,小人是男子……”两人骑的皆是骏马,虽绕了远路,申时未过,便到了西面五里所在。“这是西岭山,马匹不能再往前行了。”若盈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皱起眉。“这里就是欧阳公子所说之处?有我要的?”“是的,公子。”熟练地将两匹马的缰绳绑在树下,孙利率先提步上山。“什么人?”一声暴喝,一名大汉持刀从树影下跃出。抬眼一扫,浓密的树杈上亦隐藏了数人,高举的箭头闪着银光,直指两人!“……你们又是什么人?”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若盈蓄势待发。“甭管老子是什么人,兄弟们,上!”大汉不耐烦地嚷着,手一挥。破空之声传来,几支木箭快速射往若盈的方向!

第三十三章 旧部
“……你们又是什么人?”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若盈蓄势待发。“甭管老子是什么人,兄弟们,上!”大汉不耐烦地嚷着,手一挥。破空之声传来,几支木箭快速射往若盈的方向!若盈身影一动,寒光一闪,数支断箭歪歪斜斜地落在若盈身侧。孙利则灵巧地躲避开去,安静地立在不远处。又一轮的箭雨,不像之前的试探之举,破空而来!明眸一凛,翻袖运剑如飞,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犹若昙花现影,若盈却已安然地收起剑,毫发未伤,回望着他们。见状,大汉深知守在这里的区区几人远不是她的对手,立刻向树上打了个手势。一声尖锐的鸣声响起,不久便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惊得树林中的鸟雀扑腾疾飞而去。若盈皱起眉,来人至少过百,她与孙利两人如何应付?再者,欧阳宇说得不清不楚。在事情未明之前,她亦不愿伤人性命。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她只能静观其变了……沉吟间,已被重重包围。凛然有序的弓箭手围在内侧,后面跟着的人分成两队,一队手执红缨长矛,一队则是长剑。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不似是临时集结在一起的亡命之徒。“来者报上名来?”一人突然高声问道。若盈不知是敌是友,瞥了眼始终沉默的孙利,扬声说道。“你们无故袭击我们,应该先报上名来。”“瞅他贼头贼脑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问这么多作甚,直接砍了!”大汉怒视着若盈两人,亮出了大刀。贼头贼脑?抬手摸摸脸颊,早上离开得匆忙,未来得及瞧一瞧被孙利易容后的脸。如今看来,不是什么好脸就是了……“休得滥杀无辜,你忘记老大说的?”那人怒喝了一声,大汉乖乖住了嘴退开。“把他们两个绑了!”数人涌了上来,若盈被逼无奈,只得挥剑迎击。半晌,已有数十人趴在地上,呻吟不已。若盈避开了他们的要害,却专找痛楚加倍的穴位之处。使得众人没了还击能力,却又不至于致命。“停手!”若盈正玩得不亦乐乎,听见这熟悉的声线,手上的剑势一顿。抬起头,明眸闪烁着惊喜,唤道。“明叔!”霍明一愣,原本只因听到山下的骚动特地赶来,没想到……“少主……”除了孙利,所有人均是一愣,尤其是刚才称若盈“贼头贼脑”的大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流寇!”坐在简陋的大堂里,若盈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霍明仿佛知晓若盈的反应,示意她稍安勿躁,缓缓开口解释道。“当日临国大军假借援军之名,偷袭我军营地,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好在我们硬是突围出来了,便想寻能够安全疗伤的安身之处。”若盈双眉紧锁,盯着明叔颈侧一条狰狞的伤口,从左眼角一直到锁骨上。当日她离开后,他们怕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所以,找到了这西岭山?”霍明微微颔首,“西岭山在幽国边境之处,一面是陡峭的石壁,难以攀爬;一面只有一条小道上山,易守难攻。”若盈赞同地点头,“的确,只要守在山下,就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你们怎么会成了流寇?”“袁家军剩下的人,足足有数百,对他国的大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是要养起这几百张嘴就……”他无奈地解释道。“后来陆陆续续有逃离的袁家军将士来投奔,如今山上有将近千人。”抬手揉额,若盈打断道。“我明白的,明叔。”要养活近千人,除了强抢,别无他法。“那么你们向谁下手?”“边境的百姓生活都不好,我们也不忍下手。选择的对象一般是临国大军运送的少部分的军粮,还有就是过往的小商队。”她一愣,“临国的军粮?”这不是间接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临王又怎会善罢甘休!“慕国与幽国联手,接连进攻,临军无暇顾及我们。再说,每次得手后,都派人引临军到别处,没有泄露具体位置。”说罢,他突然遣去众人,与若盈单独留在内室,低声问道。“少主,怎么只有你一人,严容和张信呢?”“我去永国前将他们交托给欧阳公子了,过几天便与欧阳公子一同前来。”垂眸淡淡一笑,想起那日在山庄,兰姨喜极而泣,她直劝了半个时辰才止了泪。许是玉泉山的环境与吃食较好,她精神尚可,脸颊丰润了些。思及此,若盈甚感欣慰。见明叔疑惑,她补充道。“欧阳公子根据两人的情况分别增强实力,张信的武艺进步了不少,严容则在机关与计策上用功。他们昨日才完成所有的内容,我便让两人休息一两日,与欧阳公子同行。”霍明面色一整,严肃地问道。“少主,在你看来,欧阳宇是个怎样的人?”若盈思索片刻,“我只与他见过两次,印象中,他身体孱弱,吃穿用度极好……最可怕的是,所有事似乎尽在他掌握之中。”“何以见得?”“第一次见面,他要我取得‘思召’,才同意与我下山。然,据我所知,离开后不到两日,他便开始着手训练严容与张信两人……”“少主是说,他早就知道你必会取回‘思召’?”霍明吃惊地应道。“……此处也是他亲口告知我。”顿了顿,她疑惑道。“明叔刚说你们的行动很谨慎,他又如何得知你们的所在?”“听说欧阳宇擅长卦术,更是师从第一隐士萧逸。传闻萧逸的卦术出神入化,能知晓过去与未来。因此,各国每一任帝王都曾请他测算国运。”“通晓过去与未来……那不是窥视天机么?”霍明皱起眉,道。“是否知天命,属下并不清楚。只是这欧阳宇,少主还得多注意,他能否真愿辅佐我们。”“明叔在担忧什么?”若盈不解。“这个欧阳宇,自从第一隐士萧逸死后,是各国急欲拉拢之人。幽王曾多次请他出山,都被拒绝了。如今他却这般轻易地答应,属下怕幽王得知的话……”“明叔,”若盈淡淡道,“幽王连这样的气度都没有么……还是明叔怀疑欧阳公子另有所图?”重重地叹息一声,“欧阳公子随我下山,依旧是为幽国谋划,不是么。至于欧阳公子……一无所有的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图谋,实在不必过分猜忌。”霍明叹息道,“少主有所不知,当晚被临军突袭,必然是我军中有敌国奸细所致,不得不防啊!”“……我了解的,明叔。”若盈苦笑着,转向他,道。“无论如何,我很庆幸,明叔你还活着,再次和我并肩作战!”------------------------这两日有事,暂停更新,请见谅!~^_^

第三十四章 商讨
翌日一早,孙利轻敲若盈的房门,恭敬地告知。“公子,我家主人半个时辰后将到西岭山下。”半个时辰?若盈穿戴好,打开门,一脸惊讶。“不是说要三五日之后么,怎么这般快?”“小人刚收到主人的传讯。”若盈点头,“我立刻去通知明叔他们。”霍明听闻欧阳宇即将到达山下,就向众人提到有贵客来临,却隐瞒了欧阳宇的身份,携若盈、孙利到山下相迎。不久,山脚缓缓驶来一辆朴实的马车,若盈赶忙上前。半晌,停下的马车内没有丁点声响,她疑惑地打开车门。只见一人躺卧在厚实暖和的鲜红貂皮毛毯上,身上盖着薄被,如雪的长发散落了一地。原本犹若白玉的脸颊染了一层病态的绯红,眉头略微皱着,似是睡得并不安稳。瞅见他眼底浅淡的青影,便知他必是连夜赶路,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少主,霍将军。”张信和严容从前头驾车的位子下来,恭敬地唤道。霍明这才从初见欧阳宇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剑眉蹙起。“少主,他……就是欧阳宇?”若盈微一点头,悄声道。“让他再睡一会,我们在一旁等等罢。”“……不必了,”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蝴蝶振翅般缓缓打开,琥珀色的双眸淡然地看向几人。哑奴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轻柔地为其披上一件黑裘大衣,脚上套了同色的一双狐皮靴子,打横将欧阳宇抱出马车。霍明瞥见他一身的装束,剑眉愈加紧锁,盯着欧阳宇离去的身影,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悦。若盈将他安置在她昨晚住的房间,只因那里向阳干燥,是山上最好的住处。欧阳宇也不推辞,哑奴利落地打扫了一遍,独自一人将马车内从玉泉山带来的物什搬上山,置于房内。肩挑百斤重的巨物却毫无异色,让山上各人讶异不已。午时派人请他用膳,却婉然拒绝了,命哑奴、孙利两人在院内的小厨房另做了膳食。惹得众人猜测不断,若盈只得亲自去问问情况,毕竟欧阳公子是她特地请来的贵客。若盈扫了眼早上才离开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瞅了瞅与玉泉山所见几乎无异的奢华,完全辨认不出这里会是她曾住过的陋室。叹了口气,明叔对欧阳公子的第一印象不佳,极不赞同他的奢侈用度。再者,张信和严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欧阳公子的才华甚为敬佩,俨然对其言听计从,明叔的面色更为不豫。袁家军众人对突然而来的贵公子,皆是好奇得很。不但在晚春身穿裘衣,还被一人抱上山,一头银发,秀美的容颜,冰肌玉骨。稍微安份的只是交头接耳一番,大胆的则在院外探头探脑,赶完一群又来一伙。虽知山上苦闷,然,他们旺盛的好奇心着实让若盈头疼。可眼前这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舒服地眯起眼晒着太阳,对院外的热情视若无睹。她心下叹息一声,有礼地问道。“欧阳公子住得可习惯?”“……听说这里原是袁公子的住处?”凤目微张,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山上潮湿多雨,只有这里地势较高,阳光较为充足。”西岭山这般深重的湿气,对他的身子百害而无一利。凤眸流光一闪,“袁公子这是在关心欧阳?还是怕欧阳破败的身子无法为袁公子效力?”若盈抿唇,垂眸道。“欧阳公子又为何急急赶来?难道担心斐然卷席逃跑?”他轻轻一笑,坐直身来。薄被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滑下,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柔嫩苍白的肌肤。伸手欲拾起一边的披肩,试了两次却够不着,眉间有些恼意。若盈走近,拿起黑裘外衣,仔细地替他披好。“有劳了,”欧阳宇微微一笑,说道。若盈顺势坐在躺椅一侧的软凳上,看见他眉宇间的倦意,道。“……其实欧阳公子不必这么着急前来,三五日斐然等得了的。”转而笑道,“斐然很感激欧阳公子,帮忙找到明叔,以及提点张信和严容两人。”“三五日着实迟了……袁公子原本在取剑后有什么打算?”欧阳宇凤眸微阖,忽然问道。若盈微微思索,“原想取得‘思召’后,先寻明叔,再一起回幽军中。”“如今不但寻回了霍将军,还有近千名的袁家军旧部,要一同回去?”琥珀色的双眸盯着她,问。“我并不想他们回去,”若盈低下头,“当日袁家军受袭,死伤无数,幽王没有丝毫表示,反倒认为其拖累了那五万援军。他们一直追随父帅征战沙场,我不想他们回去却被人指手画脚。”“那袁公子呢?为何要回去?”眸色渐深,唇边的笑意不减。“我袁斐然,除了那里,又能归去何处?”惆怅在心间沉淀,她是袁斐然,也只能是袁斐然。“……袁公子可知幽军的近况?”稍稍一顿,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继续开口道。“孙利和我提起了些许,知晓幽国与慕国联手,统帅两军的是幽国的将领。斐然不解的是,传言袁家军少主被这将领所救,此人才连升几级成为将军。然,他所救之人……”“正如袁公子所想的,”欧阳宇微微颔首,“且袁少主被传重伤昏迷,不能胜任统帅之职。”“此言属实?”若盈皱起眉,“他是平安无事被软禁,还是真的伤重?”“亦真亦假。”“我想要去救他。”若盈坚定地说道。凤目微挑,仿佛知道她会下这样的决定,神情毫无惊讶之色。“救出来之后?”“这……”若盈略微迟疑。“让人说这袁少主贪生怕死,或者畏罪潜逃,投靠敌国?”明眸一沉,心下了然。“欧阳公子有何高见?”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香茶,暖和了微凉的身子,片刻才答非所问地徐徐道。“如若幽慕联军突然有了败势,主帅被围困,艰难脱身……”若盈顿悟,“那时便有机会接近他……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临国先前孤军深入,虽及时撤退,仍损失惨重。幽慕联军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士气又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败势从何而来?”他悠然地品茶,道。“幽国与慕国之间是间隙不是那么容易消除,败势是必然的……而且,不要小看对手,尤其这对手是临王!”

第三十五章 撤职
“欧阳公子似乎对临王的评价相当高,曾与他有所接触?”欧阳宇但笑不语。明眸微闪,提出另一疑惑。“……新的统帅是个怎样的人?”“谨慎多疑,善于隐藏自身,心机深沉。”竖起两根青葱手指,唇角微扬。“简单地说,两个字,虚伪!”摸摸鼻子,“要取得他的信任,看来不易。”“的确,”好整而暇地啜了口茶,他敷衍地微一颔首。“欧阳公子有何妙计?”若盈追问一句。放下茶杯,欧阳宇略为遗憾地喃喃说道。“嗯,若用上玉泉山的雪水,这茶的香气更为馥郁了。”若盈一愣,正想再问,却在听见他接下来的话后打退堂鼓。“袁公子,我乏了。离开时记得带上门,恕欧阳不送了。”优雅地脱掉披肩,迅速翻身躺下,双眸瞬间紧闭。她无奈地看着他流畅的一系列动作,替他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地提步离开。“袁公子身上,不该有‘依赖’两字……”门边的身影一震,头也未抬,默然地阖上房门……“炎,”残烛暗影下,低沉冷凝的声线响起。“……袁家村内,名为‘斐’字有几人?”青衣人垂眸立在一侧,闻言飞快地抬首,复又低下,道。“只因袁家军少主袁斐然有‘斐’一字,因此袁家村再无人取同一字。”“果然……”轻叹一声,墨眸一沉。“确定袁斐然仍在幽国?”“是,”青衣人略一迟疑,问道。“主子,是否有所不妥?”“……还没有若儿的消息?”微一沉吟,问。“谨尊主子之命,秘密查遍袁家村的户籍,并无‘若盈’此人。”“没有么,”宽大的金边龙纹衣袖轻挥,白玉般的手臂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叩,黑眸渐冷。“劫走军粮之人?”“主子恕罪,属下尚未查到贼人藏匿之处。”单跪在地上,他率先告罪。“何人所为?”“人数不多,衣着褴褛,应是幽国的贱民组成的乌合之众。”“一群乌合之众就令朕的暗卫首领束手无策?”话语刚落,炎脸色一暗,抿唇不语。“起来罢,”幽暗的眸里金光闪烁,薄唇勾起。“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是么……”“主子,还有一事……”顺从地站起,恭敬地道。“嗯?”指尖轻抚着身侧墨黑的剑身,漠不关心地低哼一声。“莫恬莫将军这半月常去拜访莲妃。”“哦?两人都谈了什么?”兴趣盎然地笑问。“莲妃并无意与之深交,莫将军则对主子封其为妃之事甚感关心。”“看来老狐狸派他来探听一二,可惜怕是袁莲自己也不清楚,却以为莫恬是朕故意试探她的人,又怎敢掉以轻心。”“属下愚钝,主子为何封这普通的幽国女子为妃?”冷眸闪过一丝笑意,“袁斐然的未婚妻,表面温顺,却暗藏报复之心……如今,她更有用处了。”“主子的意思?”炎疑惑不解。“将寻若盈的探子召回……朕有预感,她很快会再一次出现在朕的面前!”“莫恬见过莲妃。”“莫将军,”帐内一妙龄女子身穿华贵衣裙,沉静的双眸淡淡一瞥,漠然地朝他微一点头示意。莫恬半月以来早已习惯了袁莲的冷漠,也不恼,脸上堆满了笑意。“莫恬前些日子捎了些物什过来,莲妃可还满意?”莫恬暗忖。其中那颗黑珍珠可谓价值连城,爹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么一颗。女子向来喜爱如此珍品,尤其是袁莲这般乡村贱妇,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必更加欣喜若狂了吧。谁知袁莲只是微微颔首,语调平淡。“很好,多谢莫将军的美意。这些难得的珍奇,莲已让人仔细收拾好了。”言下之意,礼是收下了,却置于箱底,从此不闻不问。莫恬的脸色立时五彩纷呈,嘴角有些抽搐。这无知乡妇,真是不是抬举!不过一瞬,便平复了心底的怒意,表面依旧温和无害。“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莲妃欢喜就是莫恬的荣幸了。”眼珠一转,又笑道。“听闻皇上有半月未曾召莲妃了,可需莫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袁莲眉一皱,终是正眼瞧向他。“不劳莫将军费心了。”见她有了动静,莫恬狡黠地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再说莲妃一人在军营有诸多不便,也甚是想念故土,这思乡之情,想必在皇上身边才能有所宽慰……”淡淡地打断莫恬的话语,袁莲冷冷地道。“……莲还记得当晚莫恬将军带人冲入袁家村,杀尽了男丁,而后将一干女子抓了来。莲如今孤身一人在临国军营,纵使有诸多不便,难道不是莫将军一手做成的?”莫恬一脸铁青,想起爹的叮嘱,深吸了几口,一口恶气最终忍下,气愤地拂袖离去。“装什么清高,即使封了妃,也不过是个雌伏在皇上身下的低贱女奴。这冷脸在皇上那还不知怎地狐媚惑人,把皇上迷得糊涂才封了妃,竟敢在我莫恬面前摆脸色!”身侧的侍卫连忙劝阻道,“莫将军,慎言!她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妃子,辱骂她等于对皇上不敬啊!”莫恬用力退开那侍卫,冷哼道。“若不是爹一直叮嘱要我伺机接近她,那姿色我才不可能理会,总是摆出一副死人脸,都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莫将军……”侍卫正要继续劝阻,突然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叩见皇上!”莫恬身子一僵,心下惊慌不已,亦急忙跪下。“莫恬见过皇上。”“都起来罢,”手微微一抬,皇甫酃淡淡道。“刚才似乎听见莫将军提起朕?”莫恬一惊,微一思量,立刻指向一旁的侍卫。“没有!是这个不知死的家伙私底下议论皇上,末将正在喝叱他!”一脚揣在那侍卫胸前,力度之大让他痛得立时晕死过去,绝了他辩解的机会。“来人,将这奴才拿下,就地正法!”他扬声喝道,附近的士兵闻讯而来,见临王在此,更是惊慌失措地快快把人拖走。皇甫酃冷眼看着他们,神情不笑不怒,高深莫测。莫恬见状,愈加惊得一身冷汗。“莫将军倒是忠心,朕未发一言,就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末将对皇上的忠诚,如滔滔江水,天地良心,日月可鉴!”跪趴在他脚边,莫恬艰难地搜刮着腹中仅有的一点墨水,急急发誓。“呵,”皇甫酃冷笑一声,“听说最近莫将军往朕的莲妃那处跑得很勤?”“这个,”莫恬伸手偷偷地拭去额上的冷汗,道。“莲妃一个女子在军营有许多不便,末将,末将也只是对她表达关心之意。绝无非分之想,皇上明察!”“非分之想?莫将军言重了,她这般姿色还入不了你的眼,不是么?”淡然的话语听不出一丝怒意,却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越加心惊胆跳。“……皇,皇上恕罪,”莫恬认命地闭上眼,原来他一早便听见了,却任由自己让那侍卫替罪。在他眼里,这只是跳梁的小丑弄出的一场闹剧罢了……“末将,末将起誓,再也不会去打扰莲妃了。”耍这么个小手段想要脱罪?皇甫酃冷然地瞥了一眼,道。“莫将军终于想起袁莲是朕的妃子了……也罢,念在你初犯,又看在莫丞相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回,不过……”莫恬才松了口气,这“不过”两字把他吞落肚子的心一下子又给提上来了。“……得让莫将军记得更牢,暂时撤去将军之职,二十大板,如何?”能不死已是大幸,莫恬惊喜地磕头,连连说道。“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第三十六章 进攻
是夜,银月中天,霜华满地,晚香浮动。“水音,木风,朕命你们两人为左右将军,明日从两翼突袭。”见两人微一迟疑,皇甫酃又道。“莫恬已被撤去将军之位。”“皇上早知如此,却依然撤去莫恬之职,是故意的?”水音不满地说道。墨眸一闪,薄唇抿起。“是又如何?”“你,你刻意要分开在下和风师兄……”水音愕然地皱起眉。剑眉一挑,“朕要的是两个得力助手,而不是一个!”水音不禁语塞。“……水音无需深入,见好就收。至于木风,尽兴就好。”“是,皇上。”水音勉为其难地答应道,木风则只是微微颔首。“明日,小心。”淡然的眸里流露出一丝关切,望向水音。“我会的,风师兄。”水音仰起头,望着满天繁星,低问。“师兄,你说若盈姑娘和邵公子去了何处?”那日在客栈,两人相继离去,却没再回来。“他们,不普通。”他点头,“的确,能在临王眼皮之下,避开永国严密的守军,轻易离开,又怎会是凡人。我只是好奇两人的身份,又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多事,”径直越过他往前走,水音连忙几步跟上。“风师兄,我才不会多管闲事。若盈姑娘的行踪让临王烦恼去吧,我们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怕是有场恶战了。”早闻临军因莫恬指挥不当,孤军深入,险些被瓮中捉鳖,损失了不少的将士。两军原本实力相当,然,如今临军却占了下风。“师兄,临王为何不直接罢了那莫恬的官职?这般有勇无谋之人根本不能有所担当,就会制造一堆烂摊子让人善后,你说临王究竟在想什么?”水音对此甚感困惑,临王少有对人一再忍让,蹊跷得很。“无关。”水音一脸“果然如此”,摇摇头。“就知道风师兄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不过,他也就要你尽兴,怕已是谋划好了。身为棋子的我们,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明白?”调皮地眨眨眼,“知我者莫若风师兄了。世人传闻临王残暴嗜血,我还道是个只懂挥刀的莽夫。如今看来,却是个难以对付的主,幸好,我们投靠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敌人。”“属下认为不妥,”待若盈告知霍明全盘计划,其并不赞同若盈孤身回到幽国军营中。“幽军已经不是袁将军当年的部属了,加之慕军加盟,内里情况不明。若他们发现了少主,情况不堪设想。”“难道让兄弟们就这样一直隐姓埋名,沦落为流寇过日子?或是让袁斐然一直背负着通敌卖国的罪名,偷偷摸摸地藏匿在此处?”若盈反问道。“属下明白你是为了我们着想,亦想洗清罪名。但少主根本无需独自涉险,只要寻一个身影相貌神似之人便可。”霍明想起那日,若盈只身潜入临国军营,中箭受伤的情景,每每思及依然心惊。“明叔,”若盈轻叹一声,“在你眼里,我是斐然,还是若盈?”霍明一怔,“少主为何这么问?”“那你是质疑斐然的能力,还是不放心若盈?”他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是袁家军的少主,无论如何,这点毋庸置疑。”“既然如此,就照我的话去吧。”揉了揉额,轻叹道。“明叔跟去是不明智的,毕竟明叔随父帅多年在外,极容易被认出。再说,人多了反而不好行动。”“但是……”霍明张口正欲劝说,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传来。“欧阳会让孙利与袁公子同去,霍将军不必担忧。”“欧阳公子,”看向门槛外,安坐在木椅之人,若盈起身唤道。欧阳宇身后的孙利推着木椅往前,她这才发现木椅的四脚被装上了木轮,能轻易移动。“这是家师为欧阳所做,只是个小玩意,方便行动罢了。”瞥见那双明眸好奇地盯着木椅,欧阳宇微笑解释道。“方才欧阳公子提到的孙利孙公子,是这位吗?”霍明看着欧阳宇背后恭顺沉默之人,暗暗打量。“明叔,孙利擅长易容,斐然离开永国都是他的功劳。”若盈听见霍明的话,这才把注意力从木椅上转移过来。“公子缪赞了。”孙利微一躬身,答道。“易容之术?”霍明大吃一惊,“听闻已经失传百年之久,没想到孙公子有此才能。”“不敢当,只算略懂皮毛罢了。”“孙公子太谦虚了,”霍明舒心一笑,自己确是不宜与若盈回去,却又不放心她单独一人。若盈的真面孔不能随意示人,而今有了孙利的帮助……“那就有劳孙公子费心了,只是不知武艺方面……”“霍将军放心,孙利自保不成问题。”言下之意,绝不会拖他们的后腿!霍明尴尬地干笑几声,转而正色道。“少主打算何时出发?”“我已经派人到山下密切注意那王蒙的一举一动,目前只得静观其变。”若盈不急不燥地应道,霍明听罢,微笑着点头。“欧阳公子能不能为少主算一卦?”“明叔,不必了,此事我应付得来。卦术需消耗相当大的精力,欧阳公子身体虚弱,还是少卜卦的好。若往后真有难以解决之事,再请教他也不迟。”“袁公子对卦术似乎甚为了解,以往涉及过吗?”欧阳宇侧过脸,淡笑问。她急忙摇头,否认道。“没有,只是在村里曾偷偷见过神婆祈福后,满头大汗,虚软无力。她是向老天爷祈福,卦术也是问天这世间事,应该是一样的。”欧阳宇哭笑不得,“神婆?那欧阳岂不是神棍了?”不远处的孙利也抿唇笑了起来。“难道我猜错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问。“不,袁公子说得很对。无论要得到什么,都必需付出代价。”琥珀色的双眸掠过一丝黯然,“家师英年早逝,也是窥视天机之故。”“抱歉,勾起欧阳公子的伤心事了。”若盈喃喃说道,心感歉疚。“没关系,能为先师完成他未完成之事,了却他最后的心愿,欧阳亦甚感安慰。”云淡风轻地一笑,眼底却渐转深沉,在她看不见之处,甚至闪过一丝冷意。“报!”一人突兀地冲进来,见到霍明与少主外的两人一愣,眼神犹疑不定。“无妨。”霍明适时开口安抚道。那人喘了口气,说道。“半个时辰前,临国左右两翼开始进攻幽国。”若盈一惊,余光瞥见欧阳宇一脸从容,凤目波光流转,却没有一丝惊异。“领军是何人?”“奇怪的是,领军之人不是莫恬,而是临王新任的两名将军,在军中从未出现过。”“哦?”霍明略感诧异,“这重要的时刻,临王竟突然起用无名小卒?”“那幽军的动向呢?”“幽军倾巢而出,似是想一鼓作气地歼灭人数已减半的临军。据探子回报,主帅王蒙亦亲自领兵出战。”

第三十七章 易装
王蒙亲自领兵?看来他们对这次交战信心百倍,毕竟临军经过上次的败仗,损失了将近五万人,只余十万上下。然,幽国与慕国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万,是临军的一倍。先前还苦恼怎么让新主帅王蒙离开主营,找到接近他的机会,如今就是个好契机!“密切注意王蒙,要每时每刻确定他的具体位置,明白吗?”“是,属下得令。”待那名士兵匆忙跑开,若盈回首,见欧阳宇定定地望着她,唇边噙着笑意。“看来袁公子胸有成竹了?”“这亦多得欧阳公子的提点,”若盈回以一笑,说道。“袁公子打算扮演怎样的角色?”“若救王蒙于刀剑下,一身武艺反而会让他起疑;若突然挺身为其出谋划策,亦会让他怀疑我的动机;若扮作幽军的默默无名的小兵,谨慎多疑的他定会查遍军籍,身份一点就破。”若盈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他赞许地点点头。“看来袁公子考虑得相当周详。”秀眉一挑,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瞬,凤眸里的笑意更深了。若盈了然一笑,道。“明叔,派几人趁两军混战,潜入王蒙的身边。”霍明听见他们的两人的对话,看出了些端倪,毫不迟疑地就吩咐下去。“明叔,你对王蒙此人的看法如何?”明眸一闪,问道。他沉吟片刻,“属下与他很少打交道,记得偶尔碰面,他都是腼腆寡言。众将领一起讨论战术时,他呆在一角不怎么出声,从来没听过他提出什么建议。但是听闻他与同等阶级将领或者普通的士兵相处得很好,许多袁家军的士兵对他印象很不错。”“哦?”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的凤目,唇角上扬。“这与欧阳公子所说的出入颇大,看来有一方的评价有所偏差。”将欧阳宇对王蒙的评价告知霍明,他一愣,道。“少主,这么一说,属下倒觉得王蒙此人不简单。”“此话怎说?”示意明叔坐下,若盈问道。“王蒙本是个相当有才能之人,完全是靠他自身的能力成为参将的。可他身上有一半的慕国血统,因而从军几年,虽然战绩可观,仍不能得到晋升。袁将军对他很是赏识,曾几次上书提拔他,都被幽王拒绝了。”“有能者却不能居其位,着实可惜了。血统本就不能代表什么,倒是如此丧失了个人才。”若盈听罢,不由惋惜道。“这事对他的打击或许很大,后来王蒙变得越来越沉默,做事也越加低调了。”霍明亦叹息道。“再说,幽国为平息众怒,亦因为战事激烈,将袁斐然通敌卖国之事搁置。还宣称其重伤昏迷,尚不能胜任主帅之职。无论王蒙是真救了袁家军少主,还是捉拿了袁斐然,都是遂了幽王的意,也可能在私底下得到幽王的授意。”“毕竟袁将军手中的兵权,是幽王多年来的肉中刺,如今有这样的时机,又怎会不默许?”霍明思及此,不禁黯然。“明叔……”若盈轻轻唤道。“属下没事,袁将军当年心里早已明白,才会隐瞒了……”抬头飞快地瞥了若盈一眼,吞下了后面的话。“父帅的苦衷,我明白的。”若盈摆摆手,复又提起之前的话题。“王蒙是幽国与慕国联手才被推举出来的,地位如履薄冰,这怕是他如今急于出兵建立功勋的原因。”顿了顿,她站起身来。“孙利,收拾一下,我们立刻下山。”“少主?”霍明不解为何突然如此着急。“幽慕两国不和多年,如今联手间隙没那么容易消除。即使王蒙有两国的血缘,仍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力。”若盈转身笑道,“主帅没有实权,士兵之间不和,即使是再多的兵力,亦只会互相拖累。”“此次出兵,王蒙必败无疑!”“既然他们分两翼来袭,我们便指挥大军由中路直捣其后方,前后夹击必能击退临军!”七八名幽国与慕国的将领在帐内讨论着作战方案,王蒙扬声说道。“说得好听,哪边做前锋杀敌?”一位衣着华贵之人环视了在座的众人,冷哼道。“就是,中门大开,可能就是临王的陷阱等着我们来跳。”另一名慕国将领不悦地猜测到,要他们慕国士兵做探路石,门都没有!“胡说,上次还不是我们幽军在前面开路,将那莫恬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狼狈逃走。这次换你们做先锋,有何不妥?”一名幽国将领厉声反问道。“好了,大家稍安勿躁!”王蒙高声制止了每次开会都会出现的舌战,脑中急急运转,寻思着一个两全其美之法。“要不这次我们分两路抗击?临军较我军人数少了整整一倍,一对一还是有胜算的。”“这个提议不错,”慕国的将领纷纷赞同,附和道。幽国方面,也没有再提出异议。王蒙伸手揉了揉额角,舒了一口气。“那就这么办,两路军时刻联系,避免临军采取各个击破的诡计。”“知道了,知道了。”那华衣之人不耐烦地应道,“王将军还是这么罗嗦,每次都这般谨慎怕事。最近几次我军均打了胜仗,打得临军抱头鼠窜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王蒙的眸底闪过一丝鄙夷,冷然地看着众将领散去。真是群无知的执胯弟子!赢了几场小仗就自鸣得意,临国入侵幽国边境多年,又怎会如此容易打败!可是,最近临军的动向很反常,临王竟任由那莽夫莫恬恣意妄为……王蒙摸摸下巴,暗暗思忖。还道那临王或许暗地离开了军营,探子却回报,那临王依旧日日与女奴寻欢作乐,甚至亲眼见到其人在主营帐中。而今,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两人代替莫恬,临王打得是什么主意?木风无趣地瞥了眼四周围堆积成山的尸体,垂首盯着心爱的大刀,见刀身上没有染上一滴血迹,唇角微扬。二三十名幽国士兵将他重重包围,胆战心惊地握紧刀剑,却不敢冒然上前。此人不过随意一挥,阵阵惨叫声响起,数十人皆被拦腰砍断,奄奄一息。虽还是暖春,众人已是汗流浃背,不禁倒退好几步。死死地盯着木风手上的五尺大刀,生怕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拦者,死!”冷冷地吐出几字,木风不耐地把大刀一抬,士兵面如土色,却迫于军令不能掉头就逃!“……我,我跟你拼了!”一人突然发难,执剑冲向木风。王蒙有令,退者就地正法。向前是亡,退后也难逃一死,还不如留个美名,总比子孙嘲笑他是个懦夫好得多!身后的人见此,互相递了个眼神壮了胆,跟着他涌了过去。“不自量力!”话音刚落,剩下的十数人皆是瞪大双眸,同时直直地向后倒下。当王蒙来到此处时,只见数百具尸体遍布。一身穿藏青色长衫之人孤傲地立在其中,衣袂没有溅上丝毫血迹,手上的五尺大刀在日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漠然的双眼波澜不惊地环视一周,视线转向他。“在下王蒙,阁下是?”深知他不是这人的对手,悄悄朝后做了个手势,不远处的士兵缓缓靠近。沉默。木然的眼神似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让王蒙向来骄傲的自制力渐渐有了裂痕。压抑住心底不住翻滚的怒意,王蒙双眼一眯,提剑,策马。使出平生绝学,朝其凛冽地一刺!

第三十八章 若然
压抑住心底不住翻滚的怒意,王蒙双眼一眯,提剑,策马。使出平生绝学,朝其凛冽地一刺!只见藏青色的身影一动,下一刻王蒙便狼狈地跌落在地上。愕然地看着刚才仍活生生的战马,瞬间变得四分五裂,久经沙场的王蒙也不由心底一颤。凌厉的刀光扑面而来,无暇顾及他主帅的尊严,连滚带爬地跃开,大声喝叱道。“你们杵在那做什么,快制住他!”幽军士兵瞅见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耳边似乎仍回响着战马的悲鸣,被这一喝,才回过神来。木风剑眉微皱,扫了一眼,凛冽的杀气一时间让几百名士兵都顿足不前,王蒙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无趣!”忽然丢下一句,藏青色的身影掉头就走。众人莫名其妙之余,亦松了一口气。临军的部众本退在数百丈之外,见木风越过他们径直离开。副将立刻摆开阵势,欲一鼓作气消灭眼前已被木风打得七零八落的幽军。两军的混战,阵阵厮杀声如雷般响起。临军士气高涨,相较之下,幽军经过木风的一番血洗,余惧还在。因而转眼间临军就占了上风,幽军只得勉力抵挡。惨况让王蒙不得不亲自加入血战,堕马扭伤了左臂,他惯使又是双刀,实力减半,应付得相当吃力。不过半个时辰,终是寡不敌众,他全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体力渐渐不支。这时,两名士兵不顾安危奋勇挨近到他身边,助王蒙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势。“这里就快撑不住了,主帅还是赶紧离开!”来人满脸血迹与泥巴,完全辨认不出原本样貌,想必是经过一轮的苦战才挤到他身边。王蒙眼眸一闪,道。“本帅又怎能弃你们而不顾,独自逃走?”“士兵可以再招募,幽军却不能没了主帅啊!”另一人也急急地劝道,推搡着王蒙,催促他快逃往后方。“好兄弟,王蒙定会记住两位的恩德!”“主帅言重了……我殿后,你带着主帅先走!”“好,一切小心。”三人杀出重围,一人留下,一人则带着王蒙往丛林深处逃去。越往前去,王蒙望着那人的背影,脚步越加迟疑。刚刚虽险象环生,但怎的轻易就听信了此人,若是一场苦肉计,引他来此……他不敢往下深想。心惊之余,紧抓佩剑,暗暗留意着四周。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王蒙暗道不好,眼前一黑,晕倒过去。昏迷前,见前面带路那人急忙朝他奔来……悠悠转醒,王蒙猛地坐起。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片刻,他抬头环顾四周。入目的是一间简陋的土屋,除了他身下的木床,和堆在角落的瓶瓶罐罐,再无其它物什。屋子的主人若不是当这里是临时的居所,就是一贫如洗了。“醒了?”平板的声音突然传来,王蒙警惕地握住佩剑,看向门边之人。一身灰布衣,虽旧却整齐干净,平凡无奇的相貌,最出色的也只有那双如水般清澈的明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其满脸的警戒之色仿佛有些不悦,微一蹙眉,道。“既然醒了,那就走吧。”王蒙一愣,那人也不理会他,径自摆弄起一角的大小瓶罐。“请问在下为何在此处?”那人回头瞪了他一眼,“问得好,你把我的药园不少草药压坏了,又用了我珍贵的伤药,快拿钱来!”王蒙这才嗅到若有若无的药香,较浅的伤口竟开始愈合,可见这伤药果真了得。低头见身上的银甲换成了普通士兵的灰甲,疑惑地问道。“在下原来的衣物呢?”那人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答道。“遇到你的时候就穿这身了。”闻此,王蒙沉默地检查了上下,随身佩带的物什一件没少。看来是那名士兵将两人的衣衫对换,许是为了引开追兵。但,刚才怎会突然晕倒?“还有,你踩到了我种得一味药,才会昏了过去。”那人皱了皱鼻子,惋惜道。“那可是很难成活的药草,却被你糟蹋了三分之二!”见那人气愤,王蒙忙扯出笑脸,歉意地道。“对不住了,在下走得急,没有注意脚下……这个,兄台是大夫吗?”“大夫不敢当,只是个乡野郎中罢了。”“兄台的伤药是自己配制的?”“不错,有什么问题吗?”那人站起身,看向王蒙。“没有,只是在下的兄弟……”他叹了口气,问道。“兄台是幽国人?”“不错。”王蒙双眼一亮,“不瞒兄台,在下乃幽军的兵士,恳求兄台能跟在下回去,救治伤重的兄弟们。”对其仍然有些戒心,他便刻意隐瞒了幽军主帅的身份。见他的面色略有为难,王蒙不禁又道。“兄台乃幽国人,应知国家有难,百姓将会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幽军的将士身赴沙场,断头颅,洒热血,兄台难道不想亦为国尽一分力?”察觉到他的动摇,王蒙赶紧趁火打铁。“再说,兄台习医理多年,不就是为了救人?”沉默片刻,那人微一颔首,道。“……你说得有理,待我收拾一下就随你去。”王蒙听罢,喜形于外。“在下还未请教兄台的姓名。”将几个瓶子收入包袱中,那人转头展颜一笑。“我姓若,单名一个然字。”“主帅!”“将军!”“王将军!”“……”一回到幽国军营,众位将士见王蒙平安归来,皆是一脸喜色,围了上来。“王蒙在此多谢各位的关心,但现下军情紧张,大家辛苦了,紧守自己的岗位去吧。”见此,士兵们这才缓缓退去。王蒙忙回首,对跟在后头之人说道,“事出有因,王某先前不得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若兄弟不会介意罢?”若然略微诧异地应道,“王公子气度不凡,早就看出不是普通人,但没想到竟会是幽军的主帅。之前的无礼之处,还请将军多包涵。”摆摆手,王蒙笑道。“若兄弟见外了,如果不是你救了在下,王某又怎能安然回来。”顿了顿,道。“在下要先回主营帐,若兄弟先到军医那处看看如何?”若然点点头,王蒙招来一个士兵,在前方领路去了。待他渐渐走远,他又唤来一人,低声交代道。“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立刻回报。”“是,将军。”眼珠一转,问。“有没见过身穿银甲之人?”“有,属下还以为是将军,后上前看出是一面生之人。”“……那人呢?”“死了。”“尸首在何处?”见王蒙一直追问,那人诧异地看向他。“将军,所有将士的尸身都埋了。”王蒙一怔,“这么快?”“将军,你已失踪两日有余了。”“什么?两日!”王蒙吃了一惊,“那战况如何?”“左翼的临军一退,右翼就跟着退兵了,只是……”那人欲言又止,叹息道。“将军,你还是快回主营帐看看吧。”

第三十九章 公孙
王蒙走近主营帐,远远便听见内里的争执声不断。掀幕而入,幽国将领皆是一脸铁青,身上包扎好的布条上血迹斑斑。另一面,慕国的几位将军面色不善,两人脸上还有一大块青紫。一瞧这架势,王蒙立刻明了那士兵为何这般为难,亦不禁头疼起来。“王将军真是福大命大,幽军死伤大半,将军却精神奕奕。莫不是在外两日,吃好睡好?”一番冷嘲暗讽,让王蒙气白了脸。这人名为公孙瓒,是阶级较高的贵族,身上甚至有一半皇族的血统,不能轻易得罪。他深吸了口气,隐忍道。“王某伤重昏迷两日,幸得一乡间郎中救起,不然又怎能平安回来,公孙将军此言差矣。”“哼!”公孙瓒侧过头,不加理会。幽军将领见王蒙平安归来,大多神色复杂,少有几人则有些欣喜,道。“王将军安然回来就好啊。”“好?”公孙瓒冷哼一声,道。“临军来袭,幽军对敌,对方伤亡不多,你们却死伤大半,主帅甚至失了踪影。反观我们这边,不过稍微调整了攻势,临军便丢盔弃甲。王将军如何解释?”王蒙眉头一皱,微微沉吟。“公孙将军,恐防临军有诈,故意现出弱势……”“有诈?”公孙瓒不屑地打断他,“那为何只在慕军面前使诈,而不是你们幽军之前!王将军此话,是暗示临军看不起我们慕军了?”听见此话,王蒙连连摆手。“公孙将军误会了,王某并没此想法。临军示弱,极有可能是为了减低慕军对其的警惕之心,之后再使出什么阴谋。”“那好,待下一次临军来袭,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临军耍什么手段,还是王将军你杞人忧天……”冷斜了王蒙一眼,轻笑道。“或是推卸责任之说。”王蒙听罢捏紧了拳头,公孙瓒则大笑着,无视幽军众将士的怒视,与慕国的将领们翩然离开。待他走后,王蒙转向众人,问道。“情势如何?”“不容乐观。”几人面面相觑,一名较为年轻的参将上前应道。“临军确是奇怪,右翼军孤军深入,气势凛冽。反之左翼军,就像与慕军周旋了几个时辰,东躲西藏了一番,便径自退军了。”“慕军只是死伤千把人,我们幽军则近万余,他们便上门嗤笑幽军无能。”那人顿了顿,抬头瞥了王蒙一眼。“再加之主帅突然失踪,他们,他们更是出言不逊……”“好了,”王蒙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该出手,毕竟他们是心高气傲的贵族,何况幽国还需要慕军的相助,暂且不能激怒他们。”“难道就让我们这般忍气吞声了?”一位年长的将军上前气愤地说道,“如今他们特意前来挑衅,我幽国大将就该沉默以对了?”“就是,竟道我们出师不利只因怯弱无能,不及他们这群黄毛小儿。王将军,这口气让人怎么能忍下!”“是啊。”“就是……”见众人立即附议,王蒙忙劝解道。“各位何必跟这些黄毛小儿较劲呢,如今幽国的确需要慕国强大的军力一同对抗临军。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只好委屈大家稍微忍一忍了,待灭了临国,再计较不迟,对么?”一番话下来,幽军的将领们深谙其中的厉害关系,也就渐渐平息了怒意。王蒙赶紧转移了话题,“而今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接下来的部署吧……”夜色氤氲,云霭掩去了霜华,一片漆黑。一条黑影趁着暗夜,避开巡逻的守卫,悄悄地接近一处营帐,闪身窜了进去。微弱的烛光下,只见床榻上一瘦削的身影。走近,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死死地盯着来人,却不发一言。那人诧异地看着他,不但脸颊深陷,面色呈青白色,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腐烂的肉臭。待要俯身仔细查看,榻上之人发出“呜呜”地呜咽声,眼底闪过一丝惊恐。担心惊动帐外的士兵,那人迅速捂着他的嘴巴,伸手拉下脸上的灰布。平凡的容貌,清澈的双眸,赫然是那乡村郎中若然!回到几日前。“钱大夫,营地后面的那个帐子是谁的?守卫森严,军医长又经常在那出入的。”若然收拾着手上的药材,轻声问一旁的军医。钱大夫作了噤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小若,这事你就甭打听了。好奇心太大,是会害死人的。”若然一惊,学着他四处瞅了一眼。“钱大夫,我不过就问问,那么可怕?那帐子里面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不成?”他叹了口气,“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不过是半死不活的一个人罢了。”若然更是大吃一惊,“连军医长都救不活?”看他一脸不可置信,钱大夫贴近他耳边低语。“不是救不活,是救不得。但是又不能让人死了,军医长的头发就快愁光了。”“不能救活又不能弄死,怎么回事?”钱大夫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偶尔听说的。”指指一地杂乱的药材,为难地说道。“小若,辛苦你了。这两日军内伤亡多,只得让你一个人收拾刚运来的药物。”若然笑道,“不碍事,钱大夫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好。”钱大夫应了一声,急急把刚调配好的伤药包好,往伤区疾步走去。独自留在药材堆中的人,哼着不成曲的小调,若无其事地挑挑捡捡,将运送途中搅得七零八落的药物一点一点地分类好。待帐外一丝异样的气息散去,他手上一顿,唇边隐约上扬。“没有异常?”王蒙低问道,眉宇间疑虑未消。“是,”一人如实答道,“他每日都留在药帐内整理药材,晚上亦在里面搭了个小床睡觉。除了偶尔跟回来配药的大夫随意聊聊,没有任何异常之举。”“有注意他跟大夫们都谈些什么吗?”摸摸下巴,王蒙接着问道。“属下不敢过分靠近,倒是依稀听过几次,不外乎是关于药理和伤员的一些状况,偶尔闲聊起大夫们的出身之类的。”“知道了,你下去吧。”迟疑了一下,那人问。“还要继续盯着他吗?”思索片刻,王蒙舒展了双眉。“稍微看着就好,多去慕军那边盯梢。”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尤其临军最近几日的举动很是奇怪。“是,主帅。”---------------------------喜欢本文的朋友,多留言,多收藏哦!~^_^

第四十章 袁杰
是夜。风拂云散,飞盘明月挂枝梢,月华满地。一双晶亮的眼睛往药帐内鼓起的床榻张望,不久便匆匆离去。如若他走近细看,便知隆起的被里,除了几个草枕,一片凉意。一条黑影早已离开药营,谨慎地移向日前与钱大夫提及的小营帐。帐内。取下面上的灰布后,在他手上飞快地写上一个“斐”字,低声说道。“袁杰,是我。”袁杰眨眨眼表示明白,没有说话。她有些奇怪,三指搭上他的手腕,把起脉来。半晌,秀眉越蹙越深,贝齿紧咬着下唇,低低喝叱道。“他们实在欺人太甚!竟用药封了你的声音,甚至是四肢的行动力。”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襟,满身的伤口,有些甚至开始流脓。难怪刚才会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一看便知受伤多日,却只是做了最简单地紧急处理。“难道就这样放任你的伤口溃烂?”袁杰看着她,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一丝担忧。“没事,”从怀里掏出一瓶,她道。“我如今是幽军的军医若然。”将一颗药丸放在他嘴边,袁杰想也不想便吞了下去,她微微笑道。“你都不问是什么药就吃下去了?如果是毒药呢?”他又眨了眨眼,眸里只有一片坦然。她无奈地叹息道,“这是止痛的药,能抵个四五天,而今为了避免他们怀疑,暂时不能救治你,只好出此下策了。”见他这般坦然,视死如归,她有些难以理解。父帅明知幽王不是明君,却仍旧对其宣誓效忠。即使幽王对他的兵权虎视眈眈,处处束缚于他,父帅还是死战直到最后一刻。父帅曾说,他效忠的是幽国,为的也是幽国,而不是现今坐在王座上之人。因而,他常年驻守边关,仍甘之如饴。人之死,若死的其所,便是他最大的宽慰。然,她并不是这样想。父帅、斐然哥哥、如儿,他们每一个死去之时,都让她伤痛欲绝。更何况袁家军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的亲人收到他们战亡的消息时,又是何等悲痛?“袁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我将你救出为止!否则,我……我不会原谅你的。”他直直地看着她,眼角微湿,睫毛轻轻颤动。若盈知道,袁杰明白她的意思。“费尽心思用不少珍贵药材吊着你的性命,究竟为了什么?”艰难地发出“呜”的一声,似是想要对她说什么。若盈安抚地朝他点点头,“别着急。我若猜测得对,你眨一次眼,不对则眨两次眼,好吗?”袁杰听罢,眨了一次眼。她微一思忖,问道。“留下你,是为了稳定军心?”“王蒙知晓你不是真正的袁斐然?”“欲引我来的陷阱?”每一问袁杰皆是眨一次眼,表示同意。“但是,无论你是真是假,只要有袁斐然这个人在军营之中便能稳定军心,为何要特地寻我回来?”若盈不解,转而蹙起眉,黯然道。“难道他们真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却见袁杰眨了两次眼,她愈加疑惑。“既不是要杀我,却设下陷阱,究竟是何意?”突然明眸一凛,“难道……”“有人!”尚未说完,警觉到陌生的气息,她快速地把面上的灰布一拉,匆忙留下一句。“我会再来的。”说完,便俯身跃出营帐,消失在黑夜中。“小若大夫,钱大夫让我来拿药?”一名士兵憨厚笑道,“他快顾不上来了,知道小若大夫擅长配制伤药,就请你帮忙多配些。”“好,你也过来帮忙,兴许会快些。”若然指点他搬来所需的药材,两人一起。那名小兵负责碾碎部分药材,若然则快手地把药材分成均等的分量。“这位兵爷,怎么称呼?”手上动作不停,若然微笑问道。“叫我虎子就好。”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小若大夫就别取笑我了,兵爷我可不敢当。”边说着,一指默然地在地上写下一个“孙”字。若然神色不变,问。“虎子是哪地方的?”微不可见地朝他颔首。“幽国北边的小村庄,不远。”一面写到“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地上迅速划出一个“伤”字。“父母仍健在,有个妹妹和弟弟。”眼神随着她的视线飘向远处的小营帐,点头。“那虎子何时从军的?”在衣袖的遮挡下,伸出四指。“这个月才来的,年纪小,如今就在帮大夫们打打下手什么的。”他轻轻点头,若然顿住了手上的忙活,惊道。“瞧我这记性,昨天配制好的伤药还没用完。虎子先拿过去,用完了再寻我要吧。”虎子感激地笑笑,“小若大夫真是个好人!可是,也要注意休息,而今营里的大夫可不多了。”知孙利在关心她,在军营多日的若盈难得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我会的,虎子,你也不要忙坏了。”“虎子晓得的。”言罢,拿起药匆匆离开。雪白的鸽子“扑哧”着翅膀飞入窗台上,歪着头,尖尖的小嘴一琢一琢,打理着有些凌乱的羽毛。苍白的掌心温柔地托起它,一手抽出颈项中细长的纸条,琥珀色的双眸一扫,扬手将纸片丢入烛火中,看着它瞬间被红焰吞噬殆尽。“哑奴,去请霍将军过来。”晶莹饱满的米粒顺着指尖散在白鸽面前,豆大的黑眸瞅了瞅他,慢慢食了起来。“……不必了。”片刻,霍明推门而入,目光迎向安坐在窗旁的银发男子。“霍将军的消息果真灵通,欧阳这才收到信,下一刻将军便来了。”噙着一抹浅笑,欧阳宇淡淡道。“欧阳公子,少主的情况如何?”不理会他揶揄的语气,霍明单刀直入地问道。“潜入很顺利,暂时无碍。袁杰伤重,四日内行动。”手一抬,哑奴默默地把木椅推至桌侧。欧阳宇修长的双臂优美纯熟地冲彻、洗杯、倒茶,顿时茶香飘逸,清新怡人。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他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霍将军不妨一同品尝。”霍明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耐,追问道。“欧阳公子,‘暂时’无碍是何意?”

第四十一章 偷袭
霍明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耐,追问道。“欧阳公子,‘暂时’无碍是何意?”欧阳宇不紧不慢地端起瓷杯,鼻尖萦绕着茶香,轻轻放在唇边啜了一口。“王蒙的戒心比你我想象中要深得多,袁公子费劲心机,怕是还不能完全清除掉他的疑心。如今王蒙寻不着袁公子的不是,暂时是无碍的。”霍明听罢,惊讶不已。与王蒙常年一起在军中,即使彼此没有多少来往,却从未发现他会是如此小心谨慎之人,甚至是机心极重。但欧阳宇这个外人,长居玉泉山上,对王蒙此人却了解颇深。思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悠闲品茶之人。“四日之内救出袁杰,欧阳公子有何见解?”琥珀色的眼眸淡淡地飘向他,问道。“霍将军原本的计划?”霍明微微颔首,应道。“在下欲在军营制造一场小火灾,以期混乱之际救出袁杰。”放下茶杯,欧阳宇粉白的唇一扬,道。“霍将军想要从何处开始点火?粮草处,药营,伤兵营,还是主营帐?”霍明一时语塞,欧阳宇一眼便看出他顾忌之处。无论哪里都是烧不得,毕竟那是他幽国之师,他怎能忍心在这关键之时让其有所损伤!“那欧阳公子有何良策?”思虑片刻,他反问道。“欧阳倒是有一计,只是有些凶险,亦需要霍将军以及弟兄们的配合。”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欧阳公子不妨直说,霍明是个粗人,一向直来直去,不懂什么曲曲直直的。”欧阳宇微一挑眉,这言下之意是说他的花花肠子很多么。“霍将军注意到临军这次的攻势了吗?”不明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霍明依旧应道。“临军左右翼很不对称,一面很强,一面却很弱。临王忽然起用两个默默无名之辈,兴许是这两人之间的差距罢了。”“原来将军的想法是如此,”无视霍明眉宇间的恼意,他慢吞吞地说道。“临王座下没有无用之人,如今他定是静观其变,坐收渔人之利,倒不如让我们早一步掌握主动权。”霍明被他牵着鼻子走,如今更是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欧阳宇。“此事欧阳已经交代严容、张信去办了,霍将军若不放心,亦可以跟着去。不过动作得快些了,他们怕是准备出发了吧。”“什么!出发!”愕然地看向窗台上吃得欢快的白鸽,霍明无暇理会他,掉头就走。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少主上次说的话猛地在霍明脑海中闪过,欧阳宇此人实在深不可测。待少主回来,他得提醒她好好小心提防……“你说什么!公孙瓒提议带兵进攻临军!”王蒙皱眉来回踱步,忿忿说道。“荒唐!真是荒唐之极!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就这么急着去送死!”“主帅,慕军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赞成此举,正商量部署,势在必行啊!”那名士兵身穿慕军的盔甲,着急地说道。“主帅一定要想办法劝阻他们。”“你以为王某不想阻止他们吗?但是,公孙瓒此人对在下有成见,我王蒙说什么都没用!”顿住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在下去看看,希望事情会有转机。”那人一脸欣喜,与王蒙快步朝慕国主营帐走去。“……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么明晚入夜后,进攻临军,将他们再打个落花流水!哈哈!”“就是,临军那群鼠辈,在下不过挥挥刀,便吓得屁滚尿流了,有什么好怕的!”一人猖狂地大笑道,众人不禁附和起来。“不可!”王蒙大步跨入帐内,凛声道。“哦?王将军特意过来,又有什么指教吗?”公孙瓒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临军近日的举动不明,不应该草率行事。”环视了一周,王蒙劝说道。“草率?王将军此话差异,众将士经过一番讨论后一致通过的,怎能说是草率行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道。“前几日王将军行踪不明,如果不是慕军击退临军,幽军而今只怕没人幸免了。若王将军担心幽军的伤亡,不愿意加入此次进攻,大可以明说。我公孙又怎会强人所难呢,让幽军的虾兵蟹将上阵?”“你!”讥讽的语气让王蒙脸色发青,勉强平息了怒意,咬牙切齿道。“上次幽军惨败,只因临军的那名新将,手执五尺大刀,一人可抵百人,难以对付。如若没办法制服他,必定伤亡惨重,所以……”“好了,不必再说,公孙心意已决。慕军较之临军,势均力敌,临军有强将,我慕军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王将军,若没其它事,就请回罢。”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王蒙心下急躁,却只得抬步离开。不能劝阻,就只能另想他法了……谁知翌日一早,收到昨夜临国军营被夜袭的消息,让王蒙震惊不已。“怎么回事?”“属下不知,探子回报,昨晚入夜,营地四处突然起火。混乱之际,各处有人呼喊慕军来袭,让临军昏头转向,慌乱无措。”一人单跪在地上,恭敬地报告道。“慕军?”摸摸下巴,眼珠一转,问道。“昨夜慕军没有什么行动?”“是的,慕军收到此消息也莫名其妙。”那人顿了顿,迟疑地道。“因此,他们打算抓紧时机,提前行动。”王蒙猛地跳起来,揪起那人的衣襟。“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他们何时出发?”“将军,”那人冷静地开口道,“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您的话,既然阻止不了,让慕军那群将领吃点苦头,以后事情不是好办得多么。”缓缓松开手,王蒙拍拍那人的肩膀,歉意道。“在下一时心急,失礼了……既已出发,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昨夜临军经过一场混乱,怕会有些疲意,慕军此次应是无碍的。不过,究竟是何人编排这么一出戏?这分明是引公孙瓒他们上钩。”“属下曾听说边境有群盗匪,到处抢夺,连临军的军粮都敢据为己有。”王蒙冷笑一声,“盗匪?普通的盗匪又怎会有如此胆量,那些人根本就是……”见那人好奇地竖起耳朵,他立即止了话。“还有其它事情吗?”那人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军医长刚才来报,营帐里那人再这样拖下去怕是活不久了,要属下来问您意下如何。”王蒙不甚在意地蹙起眉,“那人又怎么了?”“照您的吩咐,用良药吊着他的性命。没有治愈他身上的伤,用药封了声音和麻痹了四肢。只是那伤口腐烂得厉害,所以……”他抿抿唇,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就治治他的刀口。他还有用,现今死了可就麻烦了。”

第四十二章 败退
“将军,大事不好了!”刚过午时,一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惊呼道。王蒙立刻放下手中的兵书,急忙起身,问。“可是慕军的战况有异?”“不,不是。”那人急喘着,结结巴巴地答道。“是营帐里、里面那人的情况突然恶化了,这会儿军医长正匆忙救治他!”“怎会这样,早上不是才吩咐要好好治疗他的么,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王蒙不由双眉皱起,着急地责问道。“军医长也查不出因由,身上的刀口虽有些腐烂,但还不足致命。许是那封住声音与麻痹四肢的的药长期积累在内,药效发生变化了……”“得了,甭管它是什么原因,让军医长使出浑身解数救人,人死了就找他陪葬!”连续两日的事情让他甚是烦躁,王蒙怒吼道。“是、是,属下立刻去告诉他!”来人唯唯诺诺地应着,急急跑了出去。“报!”“又发生什么事了!”王蒙才刚坐下,帐外的传令兵急忙跑入,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如牛。“主、主帅,不好了!慕军出师不利,遭到临军包围,如今传信来要求幽军增援!”接过王蒙的茶碗一口饮下,来人才开口报告道。“怎会这样!”王蒙听罢,急得直跺脚。“慕军十五万大军,临军还不到十万人,竟然这般轻易被打败了?”“慕军前进不久,遇到上回左翼的懦弱将领,便紧追不懈。谁知那人一扫先前的胆怯之势,不但剑术一流,还指挥大军将慕军引入峡谷口。公孙将军挥军直入,被埋伏的临军……”“愚蠢!”王蒙咒骂一声,托着下巴沉思起来。“主帅,要去救他们吗?”来人等了片刻,见王蒙没有回答,怯怯地问道。“……他们这是咎由自取,救?幽军不过数万人,怎么救!此刻去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既救不了慕军,我军也必定有更大的伤亡。”“但是……难道就这样弃慕军于不顾?到头来,公孙将军必然会要取消幽慕两国的协议,到时我幽军根本无力独自抵抗临军的攻势,如何是好?”来人忧心忡忡,说道。王蒙亦感矛盾,不能不救,却又救不了。沉吟半晌,只能吩咐道。“派人密切注意战况,任何异动立刻回报!”“是。”“等下,让我军将士聚合,随时准备出发!”“属下听令!”墨衣男子逗弄着手臂上的血鸢,唇边轻扬,墨色的眼瞳闪着微微的金亮。“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嘱咐,刻意放走了慕军将领公孙瓒。”青衣人恭敬地说道。慕军进入峡谷后,让前方的将领平安无事地通过,而后从中截断大军。而今,滚落的大石切断了前后两军,后方士兵已被尾随的木风等人悉数杀尽。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看怕今次王蒙会有很大的麻烦了。”没有阻截慕军求救的信鸽,就是想看看王蒙的反应如何。“他果然如朕所料,坐观其变。”“王蒙是个可取之将,可惜过于小心谨慎,做事束手束脚。”青衫男子不禁有些惋惜道。手臂一抬,血鸢振翅而飞,低鸣数声,在空中来回盘旋。“战场上瞬息万变,本就是一场赌博。他却连下注的勇气都没有,即使再有才能,也不成气候。”“主子,关于昨夜的混乱,可是慕军所为?”“你认为呢?”眉轻轻一挑,反问道。“昨晚人数并不多,四处点火造谣,最后却未能抓住一人。可见其谋划慎密,炎不认为慕军中会有这样的人才。”微微一顿,“只是不知主子为何要将计就计?”“既然有人主动为我们制造进攻慕军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再说,如此并没有偏离朕的预想,稍微顺顺他们的意,也未曾不可。”“究竟是何人要这么做?幽国如今与慕国犹如一条绳上的蚱蜢,根本不可能,难道是……安国?”安国屡次派人暗杀主子,而今离间幽慕两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墨衣男子一甩长袖,冷笑道。“难得炎这次竟然看走了眼。”青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主子,他们此举何意?”这样做,根本就是自取灭亡……“朕倒是对出此计之人甚感兴趣,”置于死地而后生,这般有趣的赌局,即使是朕也不敢轻易使出。掏出怀里干净的方帕,一抹微不可见的温柔在黑眸里闪现,视线久久停驻,不曾移开。“炎,召袁莲过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背对着婢女,袁莲双眼眯起,淡淡问道。“听闻慕军夜袭军营,叫嚣了一阵便逃走了。”婢女垂下头,轻声答道。“记得上回来袭的也是慕军吧?”“回莲妃娘娘,是的。”坐在镜前,抬臂打理着墨发,沉静的眸底一闪,又问。“莫恬将军这几日没来,可是军情紧张?”婢女犹豫了一下,“莫大人被皇上撤去了将军之职。”手上一顿,略微诧异地回头看向她。“为何撤职?”揪着衣角,婢女惶恐地道。“奴婢不敢说。”闻言,挥挥手,让其他侍从退下。“现在你可以说了。”“回莲妃娘娘,听闻莫大人连续半月来寻莲妃娘娘,又对莲妃娘娘出言不逊,凑巧让皇上听见,便撤了职。”“嗯,”淡然地应了声,却不在言语。临王又怎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她,撤去莫恬将军之位?怕是早有预谋,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罢了。如今莫恬不小心落下了口实,临王便乐得顺水推舟。见袁莲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那婢女急切说道。“莲妃娘娘,虽然皇上大半月没有宠幸您,可是这件事说明在皇上心里,是有莲妃娘娘的一席之位的。如今您又是皇上唯一的妃子,若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够了!”冷冷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一向沉静无波的双眸划过一丝寒意。婢女甚少见袁莲发怒,吓得连忙跪下,叩头求饶。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起来吧。”“谢、谢莲妃娘娘!”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婢女乖巧地立在一侧,不敢再多言了。“夜深了,你下去罢。”婢女迟疑了片刻,躬身离开,片刻后却又笑容满面地跑了回来。“莲妃娘娘,皇上今晚召你侍寝!”

第四十三章 质问
定了定神,袁莲才缓缓步入。帐内萦绕着清淡的檀香,皇甫酃侧身倚着床沿,朝她招招手,袁莲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中,袁莲一下子僵直了身子,心下有些愕然。临王何时对她这般亲密了,甚至有些温柔的意味……“皇上?”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感觉到他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袁莲稍稍扭动了一下,不甚自然地想要摆脱皇甫酃的怀抱。“别动。”俯身轻嗅,鼻尖淡淡的莲香,他微微眯起眼。越发不能忍受女奴身体上浓烈薰香,她们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多数在沐浴后,在皮肤上涂抹厚厚的一层香料,遮掩其它的气味。原本并不觉得不妥,如今……忽然一股力将袁莲推开,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疑惑地抬头,却见墨眸冷淡地盯着她,神色复杂。“可曾见过?”从袖中拿出一条方帕,问。袁莲走近,瞥见方帕角落的一字,瞳孔微缩,垂眸答道。“回皇上,不曾。”薄唇泛着冷笑,又拿出一条同色的帕子。袁莲一愣,神情瞬间闪过一丝忧虑,转眼即逝。墨眸轻易捕捉到她些微的变化,好笑地瞅着袁莲沉静的面容。“两条方帕材质相同,颜色一样,似乎是同一块布料所裁?”袁莲一颤,冷意仿佛渗入到骨髓中,让她全身犹如置于冰窖之中,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修长的两指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神色似笑非笑。“不要考验朕的耐性。”不敢直视他的双眸,袁莲的视线不禁四处游移,咬了咬唇,故作惊讶道。“莲先前弄丢了手帕,还道是谁拿走了,没想到会在皇上手里。”唇角勾起,“不问朕这第一条手帕从何处所得?”“皇上的事,莲不敢过问。”轻笑一声,道。“女子的贴身之物在朕手中,莲妃不问这人是谁?”她袖里的拳头捏得发白,脸上却扯出一抹淡笑,嗔怒道。“皇上是不喜莲这旧人的服侍,想要新人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墨眸半阖。好一个袁莲,给朕装傻么。“……退下罢。”袁莲诧异地抬首,“皇上不需要莲侍寝么?”“同样的说话不要让朕重复!”轻柔的声线,却透着丝丝寒意。袁莲踟蹰了一下,便退了出去。伸手取下床边的长剑,墨黑的剑身,点点殷红若隐若现。轻抚着它,薄唇微掀。“……画影,你我的剑鞘到底在何方?”霍明一脸怒意,疾步而来,冰刃般的目光投注在晒着太阳的银发之人,大吼道。“你故意离间幽国与慕国两军,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道,幽军没了慕军的支持,根本撑不下去!”抬手就要掐住这人的脖子,哑奴瞬间挡下,他退后一步,怒容不减。“少主这般相信你,你就如此让她陷入困境!欧阳公子,你居心何在?”淡漠地瞥了霍明一眼,琥珀色的双眸微眯,面色不变,道。“霍将军对欧阳似乎有所误会。”“误会?欧阳公子派张信、严容带人到临军捣乱,嫁祸给慕军。慕军中计,领军进犯,如今落入了临国的陷阱,失了一半军力。即使两军再合作,也只能勉强对抗临军了!”霍明气得双眼泛红,大声嚷道。“霍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怎能将事情都往坏事上考虑。”好整以暇地坐起身来,哑奴立刻在他身后放了两个软垫,让欧阳宇舒服地靠着。“……在下洗耳恭听。”霍明暗忖片刻,说道。“袁公子想要回去,需要一个理由,以及光明正大的身份。”“不错。”霍明微微颔首,堂堂正正地回到幽军,确是少主想要的,却又疑惑道。“这与离间幽慕两国有何关联?”粉白的唇一扬,道。“霍将军以为,慕军中计,幽军却按兵不动,慕国会如何?”“必定撕毁合约,不再与幽国同谋!”“将军认为,这责任该有谁来负?”霍明一愣,“欧阳公子的意思,是幽国会撤了王蒙的职位?”“这事欧阳可不敢妄断,只是这军心一变,幽国总需要一人来力挽狂澜。”“此人非少主莫属!”霍明霎时豁然开朗,朝欧阳宇一抱拳,歉意道。“先前误会了欧阳公子,请你别和在下这等粗人一般见识!”“霍将军也只是为了袁公子着想罢了,关心则乱,欧阳又怎会怪罪将军一片忠诚。”“在下一直对欧阳公子心存疑虑,如今不得不佩服欧阳公子的才华与胸襟。”微微一顿,“只是,在下心底有一个疑问,想要欧阳公子为在下解答。”“将军请说。”“欧阳公子名扬天下,幽王甚至亲自前去请公子出山,都被公子拒绝了。而今,欧阳公子为何选择了我袁家军的少主?”凤目一沉,转而自嘲一笑,道。“若果袁公子是欧阳的命定之人,霍将军相信么?”霍明诧异地看向他,“在下……不明白欧阳公子的意思。”默然地垂下眸,笑容更深了。“如若这世间没有袁公子此人,欧阳便不用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子苟且偷生;但是,正因为有袁公子,欧阳才能活到现在。”眸底一闪,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霍将军该准备下山的事宜了。”“好,”霍明虽不解欧阳宇所提及的“命定之人”是何意,然,如今少主的事更为重要。“离间的计策,欧阳公子告知少主了吗?”“此计正是袁公子所谋,欧阳只是代为传达罢了。”霍明一怔,神情有些复杂。欧阳宇瞥向他,道。“此计只得欧阳与袁公子两人清楚,连执行的张信、严容两人,以为此举不过是为临军制造混乱而已。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霍将军赞同么?”闻言,霍明脸色稍缓,笑道。“的确,知道的人越少,泄露出去的机会越低,少主与欧阳公子考虑得相当周到。”“霍将军,欧阳公子!”这时,张信惊呼着,着急地跑来。“少主出事了!”“怎么回事?”欧阳宇蹙起眉,问道。“袁杰的情况突然恶化,少主急切地想要将他救出,暴露了形迹,被王蒙抓住了。”严容亦匆忙赶来,急急说道。“少主怎地如此鲁莽!”霍明急得走来走去,眉头紧皱。“欧阳公子,可有解救之法?”严容急切地望向他。“王蒙认出袁公子的身份了吗?”欧阳宇从容地问道。“这……并没有,”严容回答后,心下了然,也就按下了焦急的情绪。张信与欧阳宇相处多日,霎时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有一丝忧虑。“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吗?”凤目横了他一眼,轻笑道。“难为你还想兴师动众,气势汹汹地杀过去,好让王蒙立刻知道袁公子的身份,捏在手里要挟?”张信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抿唇不语。霍明欲言又止,欧阳宇淡淡道。“霍将军尽可宽心,袁公子的身份王蒙一时还猜不透,幽军中大夫不足,极受重视。即使身为主帅的王蒙,亦不敢随意加害的。”一番话下来,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上扬,欧阳宇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袁公子的好消息,名正言顺地回去吧。”“说!你究竟是何人?潜入军营所为何事?”王蒙瞅着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若盈,逼问道。“我是将军带回来的郎中若然,来这军营亦是王将军盛情所邀,潜入之说何来之有?”若盈神情坦然,缓缓答道。王蒙眯起眼,冷笑一声。“那你为何出现在此处?”“偶然来到这里,发现此人,见他可怜,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听闻他病重,医者父母心,便想来瞧瞧。我手中有些偏方,兴许能救活他。”暗暗叹了口气,原本是好意让袁杰服下了止痛的药物。不想跟军医长用的一味药相克,让袁杰病情加重并陷入昏迷。思及此,她不由自责。“偶然?此处有重兵把守,若公子应知不是平常人能轻易进入,这不是别有居心么!”“将军,”抬眼看向他,“好奇之心人人有之,若然自知坏了军营的规矩,擅自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是,将军怎能只此便执意认为若然是别有居心?”若盈微微皱眉,质问道。王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瞬间平息下来,道。“军中的大夫不多,念在若公子是初犯,也不是我幽军之人,在下便原谅你这回。”“多谢王将军了,”虽是道谢,声线里却没有一丝感激。微一挑眉,他也不恼。“若公子先别谢,既然若公子如此关心此人性命,在下不妨将他交与你。如果你能够救活他,在下就免去你的罪责,若公子意下如何?”“好,”眼也不眨一下,若盈飞快地应道,丝毫不过问若果不能救活他,便要承担怎样的惩罚。“若公子果真是爽快之人!”转头吩咐军医长,“若公子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为他取来,不用向在下报告。”离开前,瞥了眼已在床榻边开始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了一番计量……------------------------------喜欢本书的朋友多留言。。。多收藏哦!~^_^
卷二:相逢何必曾相识
第四十四章 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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