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昭彰之井中月》第2/21页


  强扭的瓜不会甜的,就像他不管服下多少春药,身体有了反应,心里依然一片冰冷――事实上,他的心早在平安死时,就跟着一块儿凋零了。
  若非大哥使了手段,他现在已经跟平安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离了。
  但他无法恨大哥,因为大哥跟他一样深爱平安,爱她的温柔、爱她的善良、爱她的一切一切,这样浓烈的爱,怎么可能与别人分享?
  今天换成他是大哥,他也会那样做,与平安生不同衾、死同穴,而且只有他们俩,再无第三人干扰。
  平安,他真的好想她,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可爱的姑娘了。
  他不会再爱别的女人,不论这个女人是女皇、是乞丐,都一样。
  “唔!”突然,她俯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得像要咬掉他一块肉,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跟朕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一心二用。”她可以容许他的心里有别人,但绝不接受他们在行人伦大事时,他将她想成另一名女子,这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
  “陛下做得到吗?”他淡讽,唇角的笑邪气得令人心里发颤。
  就算她心里早已有人,仍不得不承认,要论当年京师三大美男子,长得最好的还是龙天宙。
  他的俊美像光、也像罂粟,让人情不自禁受吸引,从此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如果不是她出身皇家,见惯了美人,她必定会爱上他。
  可惜,她在深宫里见多了美丽的花,越是漂亮、越是有毒,所以她反而喜欢那宛若清泉、劲拔如风中绿竹的翰林学士文若兰。
  她深深地看着身下男子。“你差他太远了……尤其是一双眼,他是最清澈的寒潭冷泉,你却是最阴暗的黑夜,教朕如何不想他?”
  他唇边的嘲讽收起,露出是深浓郁的悲伤与无尽思念。
  “平安心善,在她眼里,这世上没有坏人,没有坏事……明明她的身子那么糟,每天都在病痛中受苦,为什么她还能如此乐观慈悲?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龙天宙,要我忘记她,至死都不可能。”
  “你――”该嫉妒吗?她是女皇,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最尊贵的人物,他却拿她来跟一个死人相比……
  愤怒像烈火,差点烧得她失去理智。
  但他眼里的思念与浓情却似一盆冷水,浇得她心凉。
  原来这个心性狠毒的男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可惜不是对她……
  不!就算他有朝一日改变了心性,爱上了她,那又如何?
  她的心里永远只会有那一汪清泉,不会有这一朵毒花。
  “你爱想谁是你的事,但朕警告你,顶多半年,朕再不能受孕,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她不信世上无人才,了不起她再开科取试,总能找到优秀之人,再延皇室血脉。
  第1章(2)
  他笑了,轻佻又狂妄。“若有这么一天,我会感激你的,我的女皇陛下。”
  从平安死亡的那一刻起,生命于他早已无半点意义,他之所以没有主动寻死,不过是因为幼年时与平安一句戏言,她说:希望哥哥、姊姊都能活得好老好老,活到头发白白、牙齿掉光光,依然每一天在一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那时他应允了她,所以他不会了结自己,但若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感激不尽。
  “我不只会杀了你,你的弟、妹一个也别想逃。”明明他们正做着最亲密的行为,但心却像隔了十万八千里那样遥远。
  “你说的若是天洪和天荒……”他又笑了,这回却是带着淡淡的温情,彷佛初春时,微风带来天地间第一抹生机。“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说过,平安生,我们生,平安死,我们也绝不独活,所以在龙家的祖坟里,不只有义父、义母的棺木,更有平安和我们四人的位置。若非大哥放下断龙石,早在数年前我们就进祖坟内,陪平安一起过黄泉、进地府,永不分离了。”
  “你不是说过你答应龙平安不会自杀,那么殉葬又算什么?”
  “我们当然不会自杀,只是以身相殉,陪平安走一趟黄泉,以免她孤身一人上路,寂寞无依、受人欺负。”
  “莫名其妙。”他的话前后矛盾,根本是疯子才说得出口的话。
  “你自幼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当然不能理解一个小乞丐突然从人见人嫌,变成龙府的少爷小姐,有衣穿、有东西吃,可以读书习武……那种天差地别的生活。如果说,遗弃我们的爹娘给了我们这副身躯已属重恩,那么平安就是给了我们另一条命,让我们可以抬头挺胸,好好生活的伟大人物,她也是唯一可以令我们为其舍命亦在所不惜的人物。”
  “若你以为深宫内苑的日子只有快乐,没有痛苦,我只能说你很愚蠢。”没有谁的日子是一帆风顺,公主跟乞丐各有不同的苦,只看彼此能不能互相了解。
  他沉默了下,想象若是自己生为先帝的子女会是怎生光景?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知道那绝不能用“快乐”二字形容。
  “你是对的。”所以他们都没有错,唯一错的是――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结合,然后造就了更多的错误。
  她瞬间怔住,没料到他会这么坦率地认错。至少,她从前遇过的男子在她面前低头,只是畏惧她的身份,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只有文若兰例外,所以她才对他特别上心。
  但龙天宙,这个不怕死也不怕她的男人,他为什么能低头低得这样干脆?
  “你终于也懂得刚过易折的道理,想对朕屈服了?”
  这回换他疑惑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来屈服之说?”
  明明他生得一副妖魅邪气、俊美无瑕的面容,但为何说起这些话来,却是如此地正气凛然……她彷佛看见当年那个明如镜、清如水的文若兰。
  不!人间谪仙只会有一个,回想昔日龙天宙利用她对付白云妖道的手段,这个男人绝对称不上光明正大,所以他现在的正气一定也是装出来的。
  她被骗过一次,尝尽苦头,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迷惑朕,那你大错特错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凡事以国为重,绝不会受私情影响。”所以就算她爱惨了文若兰,至今仍对他念念难忘,但当年一发现文家势力已遍布朝堂内外,便毅然断情斩缘,派人追杀他,而后虽告失败,但好歹将文家势力铲除殆尽。
  她是绝不容许有人危害封家江山,因此如今就算文若兰再想登高一呼,也不可能再发生黄袍加身的事了。
  龙天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嘲讽的笑再度溢上唇角。
  “你比我可怜,你连自己爱的人都不相信,这世上你还能相信谁呢?”
  “为君为皇,本就不该偏听偏信,才显公允,我若放任私情控制理智,才是国之不幸。”
  “但多疑就是国之大幸了吗?”他冷哼。“你说你喜欢文若兰,你说他是世间唯一一道清泉,你说他是难得表里如一的君子……如果他真这么好,你又怎会疑他心情不轨而痛下杀手?”
  “他当然是君子,只是世间何人抗拒得了天子宝座?就算他有心秉持公正,他身边的人呢?难保不会有小人煽动他,令他铸下滔天大错。”
  “九五至尊吗?哈哈哈――”他狂笑。“孤家寡人有什么好做的?别把每个人都想作你自己,世上宁做闲云,不入庙堂的人多得是。”
  她又想起受他煽动,与白云妖道合作逼宫却害死父皇的事了。
  “当年若非你一意误导朕,说只有收买亲近先皇之人,才能令毫无根基的朕一举功成,那桩悲剧根本不会发生,你――你害得朕好苦……”话到最后,咬牙切齿。
  “你若把定心头,不贪不躁,就算我是天魔再世,又岂能鼓动你半分?”
  “你的意思是这全是朕的错?”
  “你的野心让你决定选一条最快速方便的路达成目的,现在你成功了,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欢喜做、甘愿受。就像他,他说过,只要能杀白云为平安报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白云死了,他功力尽废,几成废人,可平安的仇报了,他心里只有欢喜,绝无一丝怨恨。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是这样,她难道就能例外?
  她若以为什么都不必付出就能得到一切,那也太天真了。
  “朕当初想是稳住我封家江山,不让父皇败坏,绝非弑父,图谋皇位!”她承认自己有野心,但绝没有那么不堪。
  “稳住封家江山不是非你不可,太子亦可,你当初又为什么非跟他争那个位置?”人总喜欢用一些好听话来掩饰、美化自己,却不知妆点了外表,内心只是腐烂得更彻底。
  还是平安好,永远那么坦率、天真、可爱,难怪大哥连对兄弟们都要使手段,自己进祖坟,独占平安,让被留下的他们只能望着断龙石空叹。
  “太子体弱,长年卧床,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谁知道他是装的?朕当然不放心将天下交给他。”她面红似血,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情欲。
  “但是这个久病之人却掌握了朝堂内外大半势力,足可证明他的能力比你强,当你发现这个事实时,你想过让贤了吗?”他讥讽。
  那场逼宫,他与她都参与其中,所以他俩都知道,当她发现太子竟有此实力时,她想的不是让贤,而是如何捉住太子的把柄,迫他退让。
  说到底,她才是最有野心、最有手段的,只是目的达成后,她又要爱惜名声,将所有的失误都归罪到别人身上。
  典型在上位者的嘴脸――天子授命于天,所以不可能有错,倘使她犯错,必是旁人所害。
  像她这样的女人,哪怕生得再美丽,也休想打动他的心。
  “你――”她又羞双恼,忽然微微提起腰,再狠狠坐下,然后得意地看他皱紧的眉。“朕乃一国之君,朕的作为就代表了上天的意志,朕若有错,现在的大晋能这么强盛繁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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