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君已是二十年》第2/41页


  二十四岁,我逃开他,他却找到“男士止步”的地方,把我抱在怀里。
  2007年,在云南的丽江古城,我们坐在四方街的空地上看纳西族婆婆跳舞,在束河的四方听音点歌,在白沙的壁画前学写世界上唯一使用的象形文字。去瑞丽,他买很贵的翡翠吊坠,换下我一直佩戴的那枚“乾隆通宝”的铜钱。
  2008……
  2009……
  今生今世,我们是否可以,再续前缘。
  生生世世,谁在谁的掌心,绽放如花?
  1.
  1988年对于家乡的老人来说,是天灾不断的一年。先是严重的干旱,到了麦子收割的时候却雨水涟涟。上午还是阳光普照,午后就会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晾晒在场地里的麦子来不及归拢,被水浸泡后长出了白芽;还有些被油布捂干的,蒸出的馒头有刺鼻的霉味。妈妈手擀的面条放入锅内,勺子轻轻一趟就断成几截。老人说:“这又是吃霉麦面的一年。”
  在父母叹息声中的一个傍晚,家里迎来了已经出嫁到外村的大姑。她又被打的鼻青脸肿,这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因为她在嫁过去的两年未能给对方家中添一男半女,时常遭到以各种由头的谩骂与毒打。每一次,她只会流着泪,带着伤,回娘家。住个几日,对方再来把她接走。爷爷通常是沉默的,因为在他封建的脑袋里,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没能给别人家留后,是有错在先。善良又懦弱的奶奶,只会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只有我的父母会严厉指责来人——我的姑父——让其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打人,但这也是没有用处的。大姑仍然没有生出孩子,仍然经常被打,挨打后仍然回娘家避难,隔了几日仍然再被带回去。这个循环成了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是在这个为生霉发芽的麦子而叹息的日子,大姑带着伤痕来到家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住下。傍晚时分,她向家人道别,说要回去了。她把一些零钱塞进我的口袋,我看见她眼睛里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光彩。只是,6岁的我还不明白,那种目光是绝望。家人送至门外,绝不曾想,这一送,就把她送到了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
  几天后,姑父上门接人方才知道,大姑根本没有回去。接下来,自是一番苦找,一通大闹。村里人说是被那男人家里给害了,他们怕绝后。爸爸叔叔带着二十多个男劳力到那个村子里要人,男方家说是大姑自己走的,因为连同大姑一起消失的,还有40块钱。奶奶的眼睛因为流泪过多几近失明,但大姑走得干干净净,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她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是愁云笼罩的一年。那一年的中原农家没能吃到白面馍和长长的面条。这种悲伤,伴随着那些变了颜色变了味道的麦子在囤里越来越少,才逐渐减轻减淡。当我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在大家面前背诵《锄禾》的时候,奶奶的眼角亦会浮现浅浅的笑意。那便是又一个麦子成熟的季节来到了。
  1989年的麦子大丰收,颗粒饱满,产量喜人。经过一个麦季的烈日照射,我的皮肤晒得黑红黑红。收麦的假期早就过完了,心思仍然没有收回来。何况我本就不喜上学。父母望女成凤,即使知道我对念书深恶痛绝,依然会一天一天的把我送进学校的教室里。在他们眼里,能考上大学是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他们希望自己的后辈不必靠天给的收成过日子,不必把汗珠子摔成八瓣浇灌着那一亩三分地,他们固执的认为我是块读书的材料。所以我被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强拉进学校的教室,再一次又一次的跟在他的后面溜出学校。有时候会被父亲发现,我就做出各种挤眉弄眼的怪相,每每至此,父亲总痛心的自语:“你到底想要怎样呀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
  我不叫妮子。妮子是家乡人对女娃的统称。我叫夏翎翙,这个笔画繁多的名字是在镇里做小官的爷爷给我取的。我不喜读书,也不喜这个难写的名字,何况我根本就没学会写这两个字,何况连老师都不认得这个“翙”字。书本的封面、作业本上的名字,统统都是妈妈帮忙写上去的。
  我不爱课堂上的一切,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赶快放假。乡下的学生一年有四个假期:寒暑假、秋忙假和收麦假。教课的老师也是家里有田地的人,所以学校也乐于在农忙的日子里关闭校门,毕竟地里庄稼的收成是农家人最重要的生活保证。
  放假多好啊!不用管上课铃声的约束,可以尽情的玩。跳房子、抓石子、解下树身上人家晾衣物的绳子跳啊跳,永不知疲倦。和男孩子比赛爬树,弹玻璃珠,甚至打架。我唯一不敢的就是下河。我怕水,与生俱来的恐惧。
  当我又一次疯玩至天黑跑回家时,意外的发现爷爷奶奶坐在堂屋的床上,爸爸妈妈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四个人都垂着头,静默不语。我倚着门框站着,等待着父母的照例查问,反正我是不惧这些的。可是那天竟然没有,父母只是望了我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沉默着。我放下书包,到灶屋的案板上端起剩饭,用勺子三下两下扒进肚里。再回到堂屋的时候他们依然垂着头沉默,我虽然好奇,但睡意来得更快,等我爬到小床上准备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到妈妈说:“娘,你也别太挂念,这两天再问个准信,问着了我就和玉玲一起去安徽看看。”
  不久后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妈妈正在收拾行李。妈妈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里的大姨家,可就算去大姨家也只是带些面粉、红薯之类的土产,用不着收拾衣物呀!我背着书包跟着母亲从西屋走到东屋,再从东屋走到堂屋。母亲看了我一眼,擦去我脸上的尘土。我说妈你去哪呀?妈妈说去安徽。我说去安徽干啥?妈妈说找你大姑去。
  大姑,我记起了那个被我唤作大姑的女人。记起了那个常常被打得面目全非而寻求庇护的女人。想起她对我的好,妈妈常说,大姑是真的亲我。虽然年幼,我亦是能够感受到她对我的那种疼爱。想起一年前她走时的样子,和那抹绝望的目光。
  妈妈说现在有了准信,是丁庄的一个妇女把你大姑拐卖到了安徽。现在有地址了,你爷爷要我去把她带回来。
  安徽在哪里?
  安徽。妈妈停下来正在忙活的双手,想了一下说,安徽在河南南边,可远了,要坐火车才能到呢。
  那我也要去!
  妈妈又开始忙着打包,头也不回的说,你去干啥?你好好呆在家里!我和你二姑一起去。
  我扑通一下躺在地上,用脏脏粘粘的双手揉着眼睛,哇哇大叫着我要去要去就要去安徽!
  妈妈不理会我的哭闹,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但那天我的倔强是有生以来最固执的一次。一直躺在地上,不理会父亲挥舞过来的布鞋,不理会被妈妈揪红了的耳朵,一直哇哇的哭,哭破了嗓子,发出破锣一般的声响。
  下半夜的时候爸爸说:“不要理她了,哭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于是他们都去睡,关了灯,有明晃晃的月亮照进来,地上有点凉,但我却无比执拗地坚持着。黎明时分,妈妈走过来了,疲惫地说你想去安徽就要听话。
  我一骨碌爬起来,说嗯嗯,嗯字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歪在妈妈的怀里熟睡。
  展翔,我平生第一次的坚持,换来了与你的相遇。或许在此之前,在六道中已经有了数千年的轮回,才能在今生彼此相识。
  2.
  1989年的暑假还没来临,我就开始不再上学。学着妈妈的样子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准备去那个叫做安徽颍上的地方。在临行前的晚上,妈妈过来检查我的包袱,把我放进去的弹弓、瓷子、几枚铜钱扔了出来。我噘着嘴不敢出声,慢腾腾的挪到铜钱滚落的地方,再慢慢的蹲下,把手背到身后迅速捡起了两枚握在手心。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二姑和我就要去安徽了。父亲和叔叔各骑了一辆三轮车送我们到镇上坐汽车。临行前奶奶老泪 ,拉着三轮车的车框不肯松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着妈妈和二姑:“翙她娘、玉儿,你们一定要把玲儿给我带回来呀!”于是妈妈和二姑一遍又一遍的回答着:“你放心吧放心吧!”
  于是我们就去了安徽。安徽颍上。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大姑的家。展翔生活的地方。
  那个地方并不好找。妈妈问了很多的人之后才找到那个镇,又问了很多人之后才找到那个村,以至到大姑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敲开院落的门,我看到了那个一年未见但容颜未改的女人——我的大姑。妈妈、二姑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着她,她也很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然后,就叫到惊天动地一声:“大嫂哎!玉儿哎!”妈妈应了一声,也惊天动地喊了一声:“我的亲妹子耶!”,等到二姑的“姐”喊出来后,真的是惊了天、动了地,院子里哗啦啦的从各个房间跑出来了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我也同样睁大眼睛看向那些人。
  打量,询问,介绍,寒暄,进屋。我的手被大姑拉着,迷迷糊糊的跟着她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叫妈妈嫂子,那是我的新姑父了,他给我抓了满满一把果子。大姑家的两个妇女张罗着做饭,有几个小孩子围在我的旁边,羡慕地看着我手里捧着的果子。姑父也给了他们每人一小把,给到一个年龄稍大的小小少年时,他没有接,把手伸到背后说:“给妹妹吃吧!我不吃。”姑父就笑说“你该叫侄女哩!她可不是妹妹!”少年的脸红了,向外站了站。
  姑父不停的对我说吃呀吃呀,我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很想吃,但因了双手都捧着果子腾不出手而窘迫着。垂下头,看着自己吊在半空中的双腿轻微的晃啊晃。妈妈、大姑、二姑流着泪说一些思念的话。那两个妇女终于做好了饭,还没端进屋里就已经闻见了香味。我悚然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些孩童的头顶望向月光下的院子。真的好香,饭香,但不是馒头面条的那种香。目光稍向下一点,我看到了那个不吃果子的男孩子满含笑意的眼睛。
  饭端来了。满满的装在碗里,一粒一粒的,煞是好看。大姑说是米饭,在咱们家吃不到的。
  妈妈站了起来,拉着做饭的那两个妇女说一些感谢的话,从带来的包袱里面取出两块上好的被面,一人给了一块。两个妇女更加欢喜,嘴里客套着,但手指已经在求证料子的质量。妈妈再拿出一大袋糖果,散发给站在门口处的孩子,孩子们各自拿着属于自己的礼物满足的回房睡觉了。那个少年这次没有拒绝,但他也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拿了东西就走,他坐在了院落里一块石头上。
  我平生第一次吃米饭,吃得很是狼狈。不会熟练使用筷子的短处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米粒落到了桌上、地面。大人们无暇顾及到我,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情要诉。吃了一会儿,我出溜下椅子,跑向院子里那个少年的旁边。
  他看到我过来,身子挪了挪。我站在他对面,不说话,贼溜溜的望着他。他又笑了,把手里的糖放进我的手里。我依着他的身体坐下。再依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那便是我和展翔的第一次见面。1989年初夏的一个深夜,有微微的凉风,有清淡的月光,有远处水田传来的蛙鸣,有草丛里昆虫啾啾的叫声,有他最动人心弦让人心安的笑容。小小的我坐着熟睡在他的旁边。那么死心塌地,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全心全意。
  后来,我听到一首歌,歌里唱: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可有生活甜如蜜……我便常常在伤感无奈的旋律中,泪流满面。
  展翔,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将会是在哪里?过着怎样的日子,有着怎样的生活状态与青春的容颜。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又会是怎样?呵!可是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哪有这诸多的如果!
  3.
  我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方才醒来。张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和家乡是那么的不同。中原人家里的青砖红瓦在这里看不到,这里的房子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一个很大的院落,并排两座二层楼房,每一座都是上下各三间房(后来才知道本来是两个院落,中间的隔断拆了,所以成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我顶着睡得乱蓬蓬的两个羊角辫走出去,妈妈看到我后立即走过来拉我回房间,擦干净我的脸,头发重新梳理,又扣上我凉鞋的带子,换上另一条干净的裙子才带我出去。
  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人,我照着妈妈的吩咐喊着姑父、大娘、大爷、表哥、表姐,最后,走到那位少年的跟前,妈妈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微笑着说:“按咱家的辈份,就叫展翔叔叔吧!”少年的脸红了又红,是害羞的样子,妈妈总说我最不害羞,不像个小妮子。看到他这样我倒有了捉弄他的想法:“叔!叔!叔!”我清晰而大声的叫着。引来众人的一阵笑声,那个少年——我的叔叔——少年展翔的脸更红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接受着我略带挑衅略带戏弄的目光。
  大姑把我拉进怀里,说:“翎翙长高了呢!”
  我说:“大姑,我都七岁了,才这么高一点儿,算矮的呢!”
  大人们又笑了,大姑问:“那你说,多高才算高呢?”
  我装作认真想了想的样子,手指旋即指向展翔说:“像他那样高!”
  姑父接口道:“小翔子都14岁了呢!小翎子7岁就想长这么高呀?!”
  我转向大姑问:“为啥叫我小翎子?”
  大人们再笑,大姑说:“疼你呀,疼你就叫你小翎子!”
  在接下来的几天相处中我明白了,小X子是此地长者对小辈慈爱的昵称。
  吃过饭,昨晚的那些孩子都去了学校,院落顿时冷清了许多。大人们拉着家常,说着家里的老人,,村里又添了哪几口人,地里的收成,养的牛羊鸡鸭。说着说着,大姑和二姑的泪又流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儿劝说。做饭的两上妇女都说道:“现在好了,知道了地方,认了门儿,以后就是亲戚了,常来常往,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好事哩!”
  我不懂她们的哭泣,也不好奇她们的谈话,就在大院子到处遛达。陌生的环境带给我的巨大的新鲜感,我出入每一个房间,在门口处看墙上的画,屋里的摆设,缸里装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我有足够的精力去逐个认识它们。
  傍晚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我应该呼为叔叔的少年,他背着书包,牵着一头牛回来了。把牛拴好,书包放下,就到厨房帮着添柴烧火,洗着碗盘,再端菜端饭。我坐在昨晚坐的位置,又看到了白白的米饭,不同的是,今天碗上放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小勺。菜比昨天丰盛了很多,盘盘碟碟的摆了一桌子。孩子们都没有进来。包括展翔。我是客人,所以,是唯一一个上桌吃饭的孩子。
  他们说的话有很多我听不懂,因为和我所熟悉的语言不同,还因为那些话很深奥。但还是听了个大概,知道了对面的两个男人是姑父的大哥和二哥,做饭的妇女是姑父的大嫂和二嫂,展翔是他们的弟弟,他们的父母皆已不在。所以,我应该叫他叔叔。所以,我不是他的表妹。
  第三天是星期六,下午不用上学,大姑让孩子们陪我玩耍,可他们却不愿为了照顾我而说生硬的“普通话”。他们玩着我看不懂的游戏,我寂寞的站在远处。大人们热切的讨论着什么,连妈妈都没有注意我。偷偷的走出大门,大门外是一个水塘,水里漂着一些植物,塘边种植着树木,有一两个妇女坐在树荫下乘凉,我经过的时候她们会停止扇手中的毛巾,打量着我。
  我一直向前走,向着水中植物最多的地方。我的家乡只有一条河,河岸两边疯长的水草,被放羊的人割过一茬又长一茬,那些水草对我是没有吸引力的。可是,这个水塘里,却不是水草,它一定是一种可以吃又好玩的东西。我心里这样想着,无比坚定的趴下池边,找到一个容易站稳的地方,伸手去捞那些红茎绿叶的东西。手臂太短,够不到。张望了一下四周,无人,撩起裙子就向上一棵树上爬去。本想折一根细点的树枝,但这树的韧性超乎想象的好,无论如何就是折不断,有点泄气的爬下树。坐在池塘边看着那些鲜艳的黄色小花发呆。不忍就此放弃。再次伸长手臂,伸向那些诱惑着我也吸引着蜻蜓的小花。
  然后我就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响,连我自己都听到了。手脚并用的乱扑腾,可是,身体没有浮起来,反而被那些藤蔓缠了起来。喊不出来,一张嘴就有水涌进来,大口大口的咽着脏水,脑袋里想的全是妈妈。很短的时间,已经耗掉了我的全部力气。那时候还不知道死是何物,只想着被妈妈发现会被打。再接着,我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展翔救了我。他按着我的肚子,我吐出了很多水。脚踝和手腕处有被藤蔓纠缠的擦伤,我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撕下本子上的一页纸,擦那些伤痕与血丝。
  那一天,我直到裙子干透才被展翔拉着回去。我求他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可以,但不许我以后再下水。我说我本来就没有准备下水,只是想摘那些小花。他说那些花是要结菱角的,摘了就不结了。菱角。我在心里默念,它能吃吗?它好吃吗?
  大姑在门口迎了上来,妈妈还是发现了我的伤痕,把我叫到一边询问,我说叔叔拉我跑的太快摔倒了。妈妈说:“叫叔叔叫得挺亲,不知道还以为真是你叔哩!”
  我回屋拿出自己的包袱,翻开找到那两枚铜钱,攥在手心里。溜到展翔的房间,他正在削铅笔,我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紧握着一枚铜钱,说:“给。”
  他接过来,念上面的字:“乾隆通宝。”
  展翔,在我7岁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成为我的救命恩人。可是,你告诉我,当我坠入这犹如雨后水草般不可抑制蓬勃生长的爱情漩涡时,你是否还会救我?
  那一天,我直到裙子干透才被展翔拉着回去。我求他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可以,但不许我以后再下水。我说我本来就没有准备下水,只是想摘那些小花。他说那些花是要结菱角的,摘了就不结了。菱角。我在心里默念,它能吃吗?它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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