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第35/170页


  宋济才低头喃喃:“好一个志不在此。”抬头又笑,“那好那好,还烦请你交这画卷奉给李兄,我观这山水中的笔意,极有李兄的气象。”
  瑛娘送走宋济才,将卷轴带回屋中,搁到一边,李瀚海已经听见了屋外的声音:“是济才兄来了?把卷轴拿来给我瞧瞧,我倒要瞧瞧这画的气象。”
  瑛娘伸手将卷轴递进去,李瀚海解开卷上系绳,在桌上铺开画卷,屋外响起一阵马铃声,是陆子仁回来了。
  马铃声歇,可屋中铃声未绝,红绳串着的细铃猛然摇动,李瀚海刚刚还能说能笑,铃音一响,整个身子往后一倒,人已经僵直住了。
  瑛娘也顾不得阵法,钻进绳中抱住丈夫:“夫君?夫君?”
  陆子仁久等无人出来,闯进门中,一看屋内红绳线香,满脸错愕:“瑛娘,这是怎么了?我请了大夫来,让王大夫给李兄看看。”
  “住口!”瑛娘抬头怒斥一声,眼中满是恨意,“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陆子仁见瑛娘这付模样,心中焦急,想将她扶起来,手还没沾着她的胳膊,就痛叫一声,瑛娘手执银簪直直扎进他虎口,又猛得拔了出来。
  “我夫妻二人生同生,死同死,你打错了主意!”瑛娘满心凄楚,若非因为她,夫君又岂会命悬一线。
  她将簪尖对准自己的面颊,由额头生生往下一划,顷刻之间泪和血涌。
  陆子仁肝胆欲裂,脚上一软,跪在地上,看瑛娘还要下手,对着瑛娘不停磕头:“我只想过,可我……我罪该万死,你再扎我两下,别……”
  他想过什么,不言而喻。
  瑛娘冷冷看他,雪白肌肤上一道狰狞伤疤,血肉翻了出来,陆子仁连一眼都不敢看,伸手要碰瑛娘,又被她一簪挑开。
  谢玄小小被那几个道士一耽搁,终于赶回李家,梅花香阵一有异动,谢玄怀中符咒便灼烫起来,他闯门入内。
  一张灵符贴在李瀚海心口,李瀚海缓过口气,睁眼就见瑛娘满面是血,倏地发力坐起:“瑛娘,这是怎么?”
  谢玄赶紧重起梅花香,小小拿起那张山水卷轴,卷起来贴上几道破秽符扔到屋外。
  红线铃音声这才渐渐止住,再晚来一步,李瀚海就要到阎王殿里去写诗了。
  谢玄抹抹额间汗,看了眼跪在地上满面是泪的陆子仁:“不是他。”
  小小一进屋门便见卷轴上团团黑气不断往外溢出,贴符镇住,回头一望,陆子仁头顶那团黑雾与这卷轴上的同出本源。
  她扶起瑛娘给她治伤,去屋外转了一转,摘了些竹叶草药回来,把草药捣进一青汁,敷在竹味上,盖在瑛娘的伤处。
  “这卷轴的主人是谁?”
  谢玄拿起卷轴刚问出口,窗户就被轻轻啄了两下,小小一开窗,一道黄影飞落在她细软发间。
  纸鹤用喙啄一啄小小,伸起脖子往外,扑翅欲飞。
  小小伸手将纸鹤托在手里,摸着它的头:“你找到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纸鹤:我才是王者
  豆豆(委屈巴巴:没肉那就馒头吧


第27章 大师兄
  纸鹤一直停在陆子仁的马车上,进城出城绕了一圈,一无所获。
  它在车顶上百无聊赖,低头用喙嘴梳毛,陆子仁急赶着马车回李家,在村口处遇上了宋济才。
  宋济才远远就认出陆子仁的车,停马下车想同他一叙,昨日便是遇见了陆子仁,这才知道李瀚海的“病”竟然慢慢好起来了。
  都已经花了这许多功夫,他怎么会好起来呢?
  宋济才一听此事便赶到乡郊别苑,拍门质问姓金的道士:“我日日好酒好菜的供着你,你办的什么事?”
  金道士正在院中吃酒,刚买回来的烤鸭子,肉酥皮脆,小徒弟侍候着给他用鸭子肉包春饼盘吃,这一年他来他的日子过得可足够滋润了。
  金道士一听这话打了个酒嗝:“怎么?”
  “李瀚海的病好了大半,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金道士一听,酒还未醒,话已经说出:“这绝无可能,再熬几日他便灯尽油枯了,就是回光返照他也下不了地。”
  金道士回到屋中一看,法阵中刻着李瀚海生辰八字的灵牌竟然倒下了,他反手一抽徒弟的后脑勺:“你这混帐,灵牌什么时候倒的?”
  徒弟嚅嚅:“师父要吃烤鸭子,我才刚买回来,不知怎么就倒了。”
  这阵都摆了一年多了,阵中那支代表着李瀚海寿数的香,已经从长香,烧成短香,眼看就要烧到头了。
  灵牌一倒,咒术不成,从李瀚海身上夺走的气运又回归本位,这一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金道士贼眉一动,起术念咒,对徒弟道:“去,把你大师兄请出来。”
  小徒弟恭恭敬敬到后屋去,抱出来一尊瓷娃娃。
  瓷娃娃捏得肥白可爱,身上穿着红肚兜,怀中抱着金元宝,若不是脸色阴森,与年画上的娃娃也没什么不同。
  金道士供上蜜糖果子,点了三支香,把刻着李瀚海生辰八字的小木人摆在瓷娃娃面前:“好儿子,乖儿子,替爹把人找出来。”
  宋济才不是头回见这小娃,可心里还是发怵,扭过脸欲待不看,金道士又笑:“你怕什么劲儿,等我乖儿回来,你的事儿就成了。”
  宋济才双手握拳,从牙缝里挤出声来:“事成之后,你的银子一分也不会少,你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叫人发现。”
  金道士身子干瘦,两道哭丧眉一动,在外头跑江湖,哪有在这小院里舒服,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还不必被道门通缉,紫微宫那些蠢驴,一个也别想找着他。
  金道士看宋济才把他当作烫手的山芋,嘿嘿一笑:“宋状元,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要不是我,你有如今这般风光?”
  “咱们不如就做个长久生意,下回还有这事,我绝不收你二价。”
  宋济才脸皮一跳:“往后,再不会有这事了。”
  这一年来,煎熬着李瀚海也一样煎熬着他,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遇上这个道士的,又是怎么叫他算命的。
  只记得金道士一见他,便说他有金榜提名的相貌。
  他这才让这道士算了一命,可他再金榜提名也依旧不是第一,金道士喃喃道:“不该啊,这地方该出状元的。”
  鬼使神差,宋济才把李瀚海的八字递了出去。
  他到此时还记得金道士一看八字便笑起来:“是了,这个才是状元。”
  宋济才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金道士的胳膊,一字一顿:“我要当状元。”
  金道士先是一怔,低头看了看宋济才青筋暴起的手,又缓缓抬眉看他,咧嘴笑了:“这可就要看,你花多少代价了。”
  恶念一起,邪魔自来。
  先时,不过是让李瀚海生病,他越是病重,宋济才便越是文思如泉。渐渐的,宋济才不再满足于这些,他要当真状元。
  金道士两指一搓:“满口饭好吃,满口话别说,你当了状元自然要入仕途,入了仕途就没政敌了?咱们俩这生意有的做。”
  宋济才咬牙不答,请神容易送神难,事是他要办的,到底不敢说些什么,只等那瓷娃娃的灵回来。
  瓷娃娃摆在案前,三支清香燃尽,供在它面前的那个木雕小人儿一动不动,并不像往日那样,自动跳进阵法中去。
  它在外头找了一圈,无功而返。
  金道士两道丧眉皱成连环:“难道有人识破了我的法术?”
  要不然怎么会追踪不到李瀚海的三魂七魄,必是有人在保护他。
  宋济才道:“据说是他娘子将慈航真人的炉中灰抹在他的创处。”
  金道士哧一声:“谁的炉中灰都不管用,他必是有了窍门。”
  宋济才心中一慌:“那他……是不是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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