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第70/170页


  只余一个随从守着营火,看押萧广福,抬头看见他们,一时惊奇,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与公子走到一处的。
  又见闻人羽衣衫不整,腿上还受了伤,立即站起:“公子!这是怎么了?”
  朱长文摆一摆手,让大家席地坐下,诸人九死一生,身上多少都受了点伤,人人都饿得肚里打鸣,朱长文随出清水软饼来大家食用。
  又出了些金创药,自行包扎伤口。
  谢玄脱掉外袍,让小小躺在上面,闻人羽不顾自己的腿伤,先将药箱取来,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银针。
  他看了谢玄一眼:“我要替桑姑娘封穴逼毒。”
  谢玄立即伸手,轻轻卷起小小的衣袖,露出半截手臂,就见已经退下的毒气又再次游走,丝丝缕缕的紫气正缓缓往上。
  他肃正脸色,拱手作揖:“有劳你了。”
  闻人羽受礼教约束甚重,本来还怕谢玄因男女大防,不肯让他治疗桑姑娘,谁知谢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答应了。
  闻人羽取出一个瓷瓶,交给谢玄:“这丹药也能解毒,但桑姑娘之前已经吃了半枚药,我怕药理不同,药性相冲,先用银针推毒,待明日再给她喂药。”
  小小眉头轻拧,小脸雪白,却忍耐着一声都不叫疼。
  闻人羽手口不停,每做些什么,便细心对谢玄解释,谢玄点火烧针,一根一根递给他,又问老道讨了半碗酒来,含了一口喷在小小伤处。
  闻人羽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办法,谢玄道:“这是我师父教的。”
  师父替乡下农人治蛇毒虫毒便先喷上一口酒,割去腐肉时便不那么疼痛。
  小小被酒香一激,玉色容颜染就一点绯色,枕在谢玄的衣袍上,微微睁开眼,目光迷蒙,颇有些醉意。
  她喝过最烈的酒也只是青竹酿,老道酒葫芦里的,俱是陈年佳酿,闻上一闻,竟然醉了,喃喃对谢玄道:“师兄,我疼。”
  谢玄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低身哄她:“等等就不疼了。”
  小小醉了也很乖巧,叫了一声疼,就不再吵闹,还想自己爬起来,依偎到谢玄怀里去,让师兄抱着她睡觉。
  谢玄对旁人是最没耐性的,对小小却有百般耐心,等到推穴逼毒的时候,小小怎么也不肯让闻人羽碰她。
  “是不是先走太阴,再走少阴,走半身四脉?”谢玄一边说一边虚点穴位。
  闻人羽没想到谢玄也通医理,心想医道不分家,他既学道术,自然懂得医理,点一点头:“不错,你照着奇经八脉替她推毒,每日一回,直到流出的鲜血转红。”
  要多指尖毒逼是不难,可小小不过擦破了皮,这会儿血已经凝住了,谢玄狠下心来,用针挑破她的伤口。
  小小在他怀中挣扎一下,抽泣起来。
  她醉中不知师兄在替她治伤,只知道疼,偎在谢玄的胳臂里,抽抽着要哭。
  二人紧紧相贴,落在外人眼中,纵是一对小鸳鸯,那也过份亲密了些,非礼勿视,闻人羽垂下眼眸,扭过头去不看。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老道,心中一疑,桑姑娘与她师兄,难道是师伯的徒弟?所以身法道术才像紫微宫正统。
  若真如此,他与桑姑娘就该以师兄妹相称了。
  谢玄指尖用力,又怕小小疼痛,又怕毒未逼尽,自手臂到指尖,逼出了几滴毒血,累得满身是汗。
  小小半梦半醒,嘟囔一声:“师兄抱我。”
  她声若嫩鹂,火堆边人的不曾听见,老道听见了也似不闻,只有闻人羽,被这一声搔在心口。
  他默默起身,走到一边,盘腿坐下,念了一遍清心咒。
  老道就在他左近,歪在大石头上,从葫芦里分酒给大胡子喝,挑眉一看,嘿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注定失恋・想听一声师兄・羽:我的道心动了


第55章 玉虚子【补】
  小小余毒未清,人又醉了,蜷成一团睡在火堆边。
  谢玄全付心神都放在小小身上,眼看她睡熟,一颗心终于落回心窍,这才觉得肚饿口渴,奔忙一夜,肚里那些东西早就消耗尽了。
  他年轻力壮,一夜历险也不觉得累,余下那几个早就挨不住,除了老道之外,都靠着火堆闭眼休憩。
  谢玄看闻人羽在一边打座养神,知道他受伤之后还替小小施针,费了许多精神,便自行立起来,从怀中取出符咒。
  将黄符贴在营地四周的树上,那些窄长鬼影一个不见,也不知道是随玉城埋葬了,还是逃了出来,天还未亮,他们人困马乏,不能放松警惕。
  朱长文在墓中见过了谢玄的厉害,这才知道上回在山穴里,他们师兄妹二人只是未出手罢了。
  他送了饼和肉干过来,递给谢玄:“小兄弟,吃些罢。”
  谢玄伸手接过,点一点头:“多谢。”
  两人目光相碰,都有摈弃前嫌之意。
  大胡子打乱了棋盘机关,小小掉进另一间石室,被困住的这几人,除了朱长文外,无人通晓棋道,是朱长文摆完了残局,破了棋盘上的机关。
  虽没能找到小小,也带着他们出了石室。
  谢玄托着软饼肉干,坐回小小身边,替她掖一掖袍子,伸手抚她鬓边碎发。
  皱眉忧虑,小小本就体弱,神魂又虚,还中了呼延图的毒,指尖凝在小小腮边,伸着拇指食指比量了一下,好像是比出来的时候要瘦一些了。
  谢玄哪里知道女孩儿到了年纪,身量渐长,自会瘦上一些,他还当是因为没照顾好小小的缘故。
  叹息了一声,又看她醉后面颊泛粉,倒比平日里看着气色要好,心中稍安,得给她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谢玄指尖动作,忽觉有人看过来,抬眼回望,只有闻人羽那在打座,口中嚅嚅,也不知念的什么经。
  大胡子瘫睡在一边,他死里逃生,先缠着老道要了一碗酒,哪想到这陈酿极烈,一碗下肚他就倒在石上,酣然大睡,嘴里嘟嘟囔囔说着酒话。
  谢玄啃了一口饼,老道士便挨了过来,将酒葫芦一举:“来一口?”
  这点酒可是他的宝贝,给大胡子灌了两大口中,已经喝得他肉疼,可给谢玄倒是肯的,他还想拐这个徒弟回去呢。
  谢玄摇摇头:“天还未亮,便不饮酒了。”连朱长文都昏昏欲睡,总得有人守夜才行。
  谢玄说完看了老道士一眼:“晚辈失敬,竟不知老前辈是紫微宫的道长。”
  他听见闻人羽叫老道士师伯了,对老道的亲近之意,立时淡了许多,原来听他说得热切,还以为
  他同紫微宫也是水火不容的,心里还颇有几分当他是自己人的意思,没想到竟是一家。
  虽与闻人羽一行和解,可师父还在紫微宫手里,这纸糊的脸面总有一天还是得扯下来,倒不如现在就分得清楚一些。
  老道不知这中间有许多曲折,听见紫微宫便“哧”了一声:“紫微宫有什么好?天下有本事的尽是他紫微宫的人不成?”
  这句正中谢玄的下怀,他挑起眉头,心中一下便松快了。
  闻人羽分明听见了,脸上却未作愠色,就连朱长文也不出言反驳。
  老道士瞥瞥谢玄,看出他也不服气紫微宫,心中大乐,更觉得这就该是自己的徒弟,清清喉咙:“我把你那剑弄坏了,也没什么好赔你的,就教你一套法术罢。”
  闻人羽一直不曾说话,听见这一句才睁开眼睛。
  谢玄不知老道的厉害,他却知道,老道士是他师父紫微真人的师兄玉虚真人,道号听上去飘然出尘,性子却与师父南辕北辙。
  紫微真人庄严肃穆,玉虚真人却随性散漫。
  一个登金阙,一个游江湖,二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肖似的地方。
  闻人羽还是幼时见识过玉虚真人的厉害,他的名头满京城无人不知。
  玉虚真人听说京城玉馔楼内藏着百坛陈年美酒,特意进京,每坛要尝一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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