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第97/170页


  谢玄跟进屋来,对闻人羽道:“借剑一用。”
  说着拔出闻人羽佩带的长剑,用剑尖挑开床帷,一枚五雷灵符倏地拍出去,郎声念道:“天地玄宗,役使雷霆!”
  咒语一毕,将黄符弹向床帷,那道灵符还未触到床帐便烧焦了,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来。
  闻人羽立时迈步上前,用剑尖挑起烧去一半的黄符,五雷令竟被灼烧,他脸色发白,这深宅之中,怎么会有阴物?
  “是……是什么东西?”
  谢玄咧咧嘴,没有小小的天赋,凡眼见不到阴物,他们出来也没带黄符朱砂,伸手去翻大夫人的妆台,翻出胭脂来,就在小笺上画了一张开眼符。
  “灵不灵的,试一试罢。”说着啪一记贴到闻人羽的额头上。
  闻人羽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目中流出泪来,强忍着酸意去看,果见一段阴云在床帷和母亲的身上缭绕。
  这开眼符不是正经黄符朱砂所画,片刻就没了效用,但也足够闻人羽看清屋中古怪,符效一失,他失声叫道:“娘!”
  大夫人倏地抬头,先是不信,跟着眼泪涌出,沾落衣襟,她颤声答应,一把攥住了儿子的手。
  闻人羽掌心出汗,一时情急之后又自持起来:“能不能将大夫人扶出房去。”
  这一句是在问小小,她微微点头。
  闻人羽虽不通这种些,但他也知道,日光之中,其怪自败。
  卷香咬咬唇道:“夫人受不得外间暑气,出去一遭要是受了热,又要不舒服了。”
  闻人羽充耳不闻,含碧还待要劝,他已经将大夫人背到背上,身子微微一抬便眼眶发酸,母亲竟然这样轻,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只是用锦袍罩着,又盖在被中,方才瞧不出来。
  闻人羽将大夫人背到院内树下,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这阴物从何而来,又是谁要害她?
  在屋中看不清楚,到了阳光下,就见大夫人身上缠绕的阴气之中,还有一点黯淡金光,遇到日光倏地一亮,接着又黯淡了。
  小小几步出去,虚点一点大夫人的胸口:“夫人佩着什么?”
  大夫人按一按衣领,取出一只扁扁的玉盒来,这玉盒打得极精巧,里面塞着一团纸,已经失了颜色,一拿出来便金光大振。
  “这是阿羽小时候给我的。”大夫人说起闻人羽幼时的事,口角含笑。
  紫微真人将闻人羽带离她身边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大,他离了母亲又岂会不哭闹,紫微真人看他年幼,允他回家半日。
  这半日要与祖母父亲请安,还要细说些在紫微真人身边的事,只有片刻能呆在母亲怀中,她紧紧搂着儿子,像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可这宝贝立刻又要走了。
  闻人羽被紫微真人收入门下,紫微真人待他确是极好,看他年小,特意手书一道灵符赐给他,以示师长爱护之情。
  这便是闻人羽离家之后得到的最贵重的东西,他谁也没给,攥在心手里,悄悄给了母亲,告诉她道:“这是师父给我的,师兄们都说是好东西。”
  紫微真人极少动笔,每年只替圣人画符,旁的人想要,都要看机缘。
  这张符闻人羽连祖母都没给,只给了母亲,大夫人心中虽甜便不敢声张,将这符仔细收起,日夜佩带。
  十几年过去,黄纸黯淡,朱砂失色。
  “便是这个,在守卫夫人。”
  等到咒符失效,灵光消散,那阴物便要得逞了。
  闻人羽早不记得这个,他只道母亲多病,却从未想过是有阴物魇害于她,一时心中发紧,这宅中,能害她的还会有谁?
  “将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一件一件摆在日头下。”
  闻人羽沉声吩咐,可院中无人动作,含碧卷香对望一眼,一面答应一面急匆匆派人去禀报国公爷。
  穆国公很快来,他眉头紧皱,隐含怒意:“这又是在闹什么?”
  闻人羽看他一眼:“国公爷。”
  穆国公不由一怔,这个儿子虽在道门,父母亲缘皆断,但一向对他是很恭敬的,还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先是将穆国公府明面安插在紫微宫中几人都退了回来,如今又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穆国公立时放缓了脸色,问道:“阿羽,你既回来,怎么不先去向祖母亲请安,我有要事与你相商,在这里胡闹什么?”
  说着目光向小小谢玄扫去,看这二人一身江湖人打扮,心中先自不喜,儿子身在紫微宫多年,却不跟着紫微真人结交权贵,偏偏就爱与这些人走在一道上。
  闻人羽看他脸色,淡然道:“这二位是玉虚真人的高足。”
  穆国公自然知道玉虚真人,这京城哪个人能忘了酒香飘三日的事,那几天人人上朝都醉熏熏的,圣人还因此要赐一坛美酒给玉虚真人。
  替玉虚真人和紫微真人这对加起来将近两百岁的人说和,让紫微真人将他师兄从沙牢里放出来。
  圣人的美酒刚送到,玉虚真人便凭空不见了。
  穆国公本没将小小谢玄看在眼中,听见是玉虚真人的徒弟,和颜悦色起来:“既是你的朋友来了,怎么不设宴?也让阿已与你们一道,你难得回来,正可跟你弟弟亲近亲近。”
  “这屋子不干净,我请他们为大夫人化煞。”
  “胡说八道,你母亲的屋子怎么会不干净。”穆国公眉头紧皱,盯着儿子,“你莫要听人胡说些什么。”
  “要么今日便将这屋子清干净,要么我便接大夫人到山上居住,禀明师父,结庐奉亲。”若是原来闻人羽还会好好说明,可事关母亲,父亲还一味推脱,由不得他不起疑心。
  穆国公没想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你……”他气得脸皮紫涨,儿子虽然冷淡,可从没说过这话,他指着妻子,“你的意思呢?”
  大夫人自丈夫进院,便一眼都没瞧他,听见他问,也还不说不动。
  穆国公一拂衣袖:“好好好,依着你,叫你看看有什么东西!”
  谢玄凑到小小身边,使了个眼色给她:是不是闻人羽他爹要害他娘?
  小小一时沉吟,穆国公虽身在高位,可他的五蕴之气浑浊不堪,比之酒色财气,四毒俱全之辈也不差什么,但究竟是不是穆国公想害妻子,等找到那东西,自然就能知道主人是谁。
  有了穆国公的吩咐,下人便将屋内有家具地毯俱都搬出来,摆在院子里。
  穆国公没好看的看着儿子:“怎么样,这下你满意了罢?”
  闻人羽又道:“取黄符朱砂来。”
  下人觑着穆国公的脸色,看他一点头,赶紧将二物奉上。
  闻人羽对谢玄道:“谢师弟,烦你再画一次开眼符,我要自己看看。”
  这还不是随手就来,谢玄为了这符的效用强一些,还多念了一段金光神咒,这才将黄符交到闻人羽手里。
  闻人羽额贴黄符,就见这些东西拿出来,有的在太阳底下一照便阴气消散,有的却黑气缠绕难散。
  他取过佩剑,走到床前,一剑削掉床栏。
  这是黑雾最盛之处。
  谢玄撸起袖子帮忙:“你这么斩要斩多少次,看我的。”
  穆国公那倨傲又势利样子,叫谢玄十分瞧不顺眼,他站在院中,掌前八风凝聚,捉住风刀,猛然劈出。
  一张罗汉拔步床,从中间被劈了开来,轰然四散。
  惊得丫环婆子纷纷惊叫避让,床塌了的声音传出院门,被子褥子中的棉絮被风击起,纷纷扬扬,如六月落雪。
  穆国公破口道:“如何?闹这一出可找着什么了?”
  他话音未落,床上的玉枕滚了下来,落到地上,“啪”一声摔裂了个口子。
  符咒效力未退,闻人羽就见那玉枕之中团团黑雾喷涌而出,他举剑走去,一剑插在玉石裂缝中,从玉枕里,挑出了一个木偶娃娃。
  大夫人直到此时才抖着嘴唇,似乎不信这玉枕里会有东西,她盯着那个人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闻人羽环顾四周,问卷香道:“这玉枕是谁的?”
  卷香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半日是一个字也说出来,再看含碧也是一样。
  闻人羽又将木偶举到穆国公眼前,再次诘问:“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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