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第40/138页


  “过来,把药喝了。”
  “噔”一声,药盏落在圆木桌上,晃出几圈小涟漪。
  他就那样不容置疑地看着她,示意她来喝药。
  四目相望,虞锦嘴角抗拒地、轻微地抽动一下。
  那药味,光是闻着便让人呕吐。
  但别说,沈却这般,倒真有点做兄长的样子,虞锦恍惚间都要以为她说不准真是南祁王府的三姑娘了。
  她吞咽了一下,磨蹭上前,嘟囔道:“不能不喝吗?府医说了,这是失忆引发的头疾,用药也是治标不治本,白白受苦……”
  她说的煞有其事。
  沈却却是异常坚定,掀袍落座道:“不能,这药里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有益无害,你不是头疼得站不稳?”
  虞锦攥着手心沉默,半响道:“那我喝,药味冲人,阿兄先回吧。”
  许是虞锦不自知,她此刻的神情很是悲壮,如赴刀山火海一般。
  沈却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嘴角,向来低沉的嗓音都沾染了些向上的语调,他道:“我看着你喝。”
  窗牖一阵风吹过,虞锦觉得头皮有些发凉。
  她艰难一笑,“好。”
  遂捧起那药盏,一口气闷了小半碗,稍停下来时唇舌间苦味蔓延,虞锦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这也太苦了……
  沈却不言,只垂目看她,别的不说,忍倒是挺能忍。
  终于,药盏见了底,姑娘也红了眼。
  虞锦立即起身漱口,眼是红的,脸是青的,那样子跟没了半条命似的,仿佛方才饮尽的是一碗毒药。
  沈却蹙了蹙眉,转而朝沉溪说:“去拿蜜饯来。”
  沈却低头,走上前看她。
  原以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多少也要有些不虞,可预料之中的怒气并未如期而至,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且对着她,容忍程度好似都提高了不少,他甚至还有耐心在这陪她演戏。
  思及此,沈却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道:“虞锦,――”
  袖口忽然被人攥住,打断了他的话。
  就在方才,虞锦心一横,上前低声道:“记不得从前之事多少有些惶恐,近来才拼命去想,可是愈是如此,愈是头疼。”
  她顿了一下,“我害怕,阿兄能不能就在这陪我,等我睡了你再走。”
  孤男寡女,这样的要求,倘若不是真失忆,哪个女子能提出?虞锦抠了抠掌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总能让他打消疑虑了吧。
  虞锦添柴,道:“我模糊中记得,从前阿兄也常常哄我入睡的。”
  闻言,沈却多看了她一眼,自是知晓她不是真心让他留下。
  剩下的那些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忽然就不想说了。
  男人薄唇轻启,道:“好。”
  虞锦神色微僵,他这时候不该甩开她的手,森森说“规矩呢”?
  “多、多谢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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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虞锦却没了睡意。
  她如躺针毡一般,双手交握于腹前,连背脊都是僵直的。幔帐虽放了下来,但隔着那薄薄一层纱,她也能感觉到男人那簇沉得似冰似雪的目光。
  明明是盛夏的天,她还是忍不住拉高了被褥。
  虞锦悄悄吐出一口郁气,一面后悔不已,一面揣摩南祁王的心思。
  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信她、可怜她?
  如此心绪纷乱,但前头那碗药到底放了安神之物,她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只余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沈却静坐半响,揭开幔帐,顺手拿过她放在枕边的帕子,一点一点,将姑娘唇下的白色脂粉擦净。
  少顷,就露出了嫩红的唇色。沈却蓦地扯了扯唇,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力道未收,疼得虞锦在梦里嘤咛出声。
  他这才起身离开。


第24章 账簿 反守为攻。
  琅苑, 书房。
  烛火燃起,小室倏然明亮。
  沈却堪堪落座,军文尚未翻开,白管家便捧着一叠宣纸来了。
  那是从槐苑, 表姑娘手中接过的。
  五十遍《女戒》, 正正好, 连半个符号都没少。
  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白管家呈上, 道:“王爷过目, 老奴方才见表姑娘,已然是知错的模样, 王爷可还拘着她?”
  沈却翻了翻那些手抄的字迹,显而易见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他睁只眼闭只眼地搁在一旁,随即又冷声道:
  “她回回都知错,回回也没见改。”
  白管家一笑,没吭声。
  沈却往后倚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食指点了点桌案, 那是思索、有话要说的意思。
  白管家看了他一眼,静候主子开口。
  就见沈却将桌角那本账簿翻开,道:“上回白叔说,府中事多, 我原想寻个靠谱的账房先生来分担。”
  白管家道:“王爷有合适的人选?”
  沈却停了一下,道:“尚未,白叔看虞锦如何?”
  白管家忽怔,大把年纪, 眉毛还生动地挑了一下。
  府里的账,让账房先生算是一回事,让一个姑娘算,那又是另一回事。若虞锦当真是王府三姑娘也便罢,啧,可她并不是。
  白管家从善如流道:“有人帮衬,老奴自是乐意,只是不知三姑娘看账的本事如何?”
  沈却犹豫了一下,道:“应当尚可。”
  虞家的女儿,不精武艺尚能说得过去,毕竟后宅女眷,又有人疼着护着,不学也就不学,但像她这样的,看账的本事就像琴棋书画一样,理应自幼习之。
  他顿了下,还是补充道:“若是不佳,烦请白叔教导,不必客气,也省得楚澜成日黏着她闯祸。”
  白管家眉梢又是一扬,笑着道:“老奴明白。”
  看着白管家那副“我什么都明白”的神情,沈却默了半响,转了转扳指,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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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几日,沉溪得了沈却的吩咐,一到入夜便端来治头疾的药,且要看着虞锦入喉才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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