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第56/138页


  沈离征侧首望去,就见锦上一身藕色刺花锦裙小跑而来,她怀里的那只匣子噹噹作响,听着就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她一如既往向前一捧,道:“这个也——”
  然话未落,便被打断。
  男人嗓音清冽,没什么情绪道:“公主,够了。”
  锦上嘴角一僵,慢吞吞收回手。
  沈离征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安华门的方向走。锦上也不说话,只跟着他走。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叠在一起,男人垂目瞥了眼,喉结微滚,心头隐隐有些闷。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佩剑。
  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脚步声就不见了。
  他稍顿一瞬,迟疑地回头看她。
  就见锦上垂头盯着自己的绣鞋,细眉轻轻蹙起,很是不开心的样子,半响才抬起头,闷闷道:“沈离征,我鞋脏了。”
  她捏着绢帕,缓缓蹲下身。
  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影覆盖下来。
  男人手指修长,抽走帕子一点一点擦去绣鞋上的污泥,神色专注又认真,像是什么无比隆重的仪式。
  他只是觉得,小公主就该雍容华贵,天真烂漫,一生无虞,她不该沾上一点尘灰,更不该用那双嫩如柔荑的手去擦拭、触碰这种脏物。
  沈离征正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对面忽然落下一道很轻的声音。
  她说:“我觉得不够。”
  男人手一顿,抬眼看过去。
  锦上皱皱眉,无厘头地说了一句:“我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口吻还有些许骄傲,那是她与身具来的傲气。
  她道:“我是公主,我生来就有很多,荣华富贵、奇珍异宝、世人的爱戴敬重,我的父皇母后,还有我的皇兄,我都分给你。”
  她声调懒懒,像是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离征指尖微顿,他哑着嗓音道:“公主尊贵,本可寻个体贴的驸马,安安稳稳过一生。”
  锦上颇为嫌弃地道:“我不喜欢这样。”
  沈离征当她年幼无知,轻哂道:“那公主喜欢哪样?我身负皇命,刀剑无眼,生死不由己,公主喜欢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深思片刻,摇头:“那也不喜欢。”
  “可我好喜欢将军。”锦上垮下一张小脸,闷闷不乐道,“我这些宝贝真的不能寄存在将军府吗?”
  四目相对,沈离征怔住。
  她那张小脸过于幽怨,他蓦地低头轻笑,那素来岿然不动的嘴角都扬了起来。
  *****
  古书记,显德五十七年六月十七,沈离征与锦上公主大婚。


第34章 梳妆 新郎俊美如斯,红妆不止百里。……
  那日惠风和畅, 天色湛湛,鼓乐齐鸣,红绡轻扬。
  花轿自安华门浩浩荡荡绕了一圈,于御街一路直行, 结驷连骑, 人语马嘶。
  沈离征一身红缎锦服, 偏是将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衬得柔和十分, 垂目之间, 都似有笑意。他手握缰绳, 偶尔侧首望一眼花轿,继续绕华都而行。
  街道两端有百姓撒花欢呼, 一瓣一瓣随风而起,落在他的墨发之间, 更添昳丽。
  新郎俊美如斯,红妆不止百里,这才配得上显德年间唯一的小公主。
  后来井边巷间,无人不称此为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当夜觥筹交错,朝臣饮酒尽欢, 甚是热闹,但在这举杯言欢之间,沈离征也免不得受了好几道世家公子的冷眼,那眼底尽是毛头小子的嫉妒和羡慕。
  沈离征一笑抿之, 侧目去看灯火通明的后院。
  白公公提着阴阳酒壶凑到他身侧,乐呵呵道:“将军,老奴给您斟酒。”
  锦上出嫁后,除了那些多得数不尽的嫁妆, 皇后还从宫里择了好些宫女随府伺候,就连自己的掌事太监都一并给了锦上。
  白康盛是自幼看着小公主长大的,再是知她性子不过,借着公主的光得以出宫,亦是十分欣慰。
  沈离征看了那酒壶一眼,顿时了然,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将一桌壮汉喝倒,即便是再有不知事的上来敬酒,也被白公公打着哈哈给挡了回去。
  将至子时,宾客逐渐散去。
  锦上提着繁琐的嫁衣,轻轻揭开一道门缝,哼哼唧唧道:“流莺!他怎么还不来?老白不是给他挡着人么?”
  流莺失笑,“公主,今儿大婚呢,您快把却扇拿好,莫要失了礼才好。”
  锦上叹气,拉了拉流莺的衣袖,“好流莺,你去前厅瞧一瞧,莫要让他喝醉了。”
  流莺扛不住她这磨人的功夫,只好颔首应下。然才一踏出房门,便见廊下一道身影缓步而来,流莺忙缩回脚,“将军来了!快,公主,您快坐好。”
  “哦哦。”锦上晃噹晃噹提着裙摆小跑回去。
  临落座时她一愣,扇子、她的扇子呢?
  沈离征进门时,就见他的小公主正猫着身子,趴在床榻下翻来覆去,不知在摸什么。
  流莺对此闭了闭眼,“将——”
  “嘘。”沈离征示意她噤声。
  他慢步上前,脚步声在她身后落定,就听锦上道:“流莺,快帮我找找。”
  “找什么?”
  锦上身形一顿,回头看他,凤冠下的龙凤金钗随着她的动作狠狠一颤。
  她慢慢站起身,还不忘拍了两下嫁衣的裙摆,懊恼地蹙起眉心,小声道:“扇子不见了,你、你等我找找。”
  她正一转身,便被扣住了腰。
  沈离征俯身下来,他身上有着不浅的酒味儿,但出奇得好闻。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薄唇触及那一方肌肤,惹得怀里人轻轻颤栗起来。
  他的气息喷洒在公主耳后,压着嗓音道:“不找了。”
  见状,流莺脸一热,迅速俯首退下。
  很快,门缝里透来噹噹作响的动静,新娘的凤冠、钗环、耳珰、玉镯等一件件落地,再是“刺啦”一声,繁琐漂亮的嫁衣被扯坏,裙摆上的小珍珠也掉了好几颗。
  沈离征抱着她,喊:“阿锦,阿锦……”
  只嘤嘤啼哭作为回应。
  她见到他冷静自持之下的疯狂和霸道,那眼底是化不开的欲和诱色,让人上瘾,让人想要迎合他、都给他,就想让他一直如此疯狂下去。
  时至夜半,烛火燃尽。
  情.欲一事,当是食髓知味,沈离征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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