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第55/94页


  林霜似乎带着讶异的问道:“你住在明瑟楼?”
  “嗯,孙母安排的地方,说是容之小时候住的地方,我住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出来哪一点是他小时候待过的地方,连他小时候的玩具、照片都没有。”莫绛心不在意的回道。
  至明瑟楼,莫绛心先把则林交给了孙怀瑾亲自指给她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佣人阿宝,让她帮忙看护着,就拉着林霜到了二楼。
  莫绛心指了指屋内:“喏,你看,这里哪一点像是人生活过的地方,相框、平日用的杯盏、拖鞋还是我前些日子从家里拿过来的。”
  林霜抬眼环顾了一眼四周,看每一处都要停留上许久,看得异常仔细,许久才说道:“是……不太像。”
  莫绛心回过头来看林霜,她脸色有些莫名的苍白,她赶忙拉她到紫檀木椅上坐下:“你脸色怎么有些不好,来,坐下来,我给你去泡一壶茶去。”
  说完便下了楼。
  直到莫绛心的声音完全远去,林霜这才抬起眼,整个眼睛里都是浓烈和疯狂,她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可是她却还是在缓慢的行走。
  这里每一处都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她走到书桌旁,那里还散落着临摹过的宣纸,字迹一笔一划皆是苍劲雄浑,恣意洒脱。
  是他的字。
  她的眼泪便落在了宣纸上,晕染了一片墨迹,她一惊,赶忙把宣纸卷起塞进包里,意外的看见了这张字帖下面的一张纸,上面还是他的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和她生活的印记,书桌上并立的两枚刻章,衣架上挂着的两件大小不一的外套,还有他们的合照。
  她整个人在这一刻都颤抖起来,她手指紧紧攥着这幅字,她就像一个不耻的小偷,这屋子里的每一件同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在一刻不停的嘲笑她那永不见天日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
  她突然就笑了,笑容渐渐扩大,变得有些扭曲,她对着虚空说道:“你说,明瑟楼从不会让外人踏足的,你说过的,你怎么能够骗我,怎么能。”
  ……
  那个少年坐在莲说的院子里,沉默的挖坑、放种子、埋土,每一步都做得细致,却不肯抬头看她一眼,她蹲在他旁边问他:“容之哥,为什么你不带我去明瑟楼玩?”
  年少的孙怀瑾抬起头,眉眼还是潋滟从容,但还是稚嫩的一张脸,他眼眸沉静的望着她:“明瑟楼,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别的人我不允许。”
  不允许?
  那为什么又放低身段,卑怜了骨血只求她回来,只求她在身边,放她走进你心里,把所有人一一排除在外。
  “林霜,你怎么了?”莫绛心看着背对着她的林霜,长发遮住了脸庞,样子有些奇怪。
  过了半响,林霜回过头,仍旧是恬淡羞涩的模样。
  “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好多了。”
  莫绛心赶忙把她扶着坐下,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有些恼的说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抱着则林走那样远的路!”
  林霜看着面前的女子,细致悉心的照料她,明明是温柔得让人几乎恨不起来的女人呀,她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莫姐姐,则林是怎么回事?”
  莫绛心思索了一阵,这孙家的水她初来乍到,根本摸不清,倒是林霜,林家老一辈和孙家关系极好,兴许她能帮自己也说不定。
  “则林的妈妈是盏朵,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霜似乎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莫绛心就把从见到则林起的事情告诉了林霜,略去了在花盆底下看到盏朵给她留得字条的事,她还是留了一段,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不想孙家的家事外扬,还是自从陆尔冬告诉她让她提防林霜所以她这样做。
  听完之后林霜沉默了半响,皱着眉说道:“盏朵肯定有问题。虽我不认识她,倒是小时候来园子里听起园子的佣人谈论过,她本是一屋里伺候的佣人,不知什么原因就飞上了枝头嫁入了吴家,吴家虽不及孙家,但毕竟也是孙家旁系,而她名不正言不顺却得了吴雍正妻的名分,前些年因为抑郁症从楼上摔下来,摔了个半身不遂,可奇怪的是,吴家竟只字未提,这些年吴雍在外面放浪形骸,却也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
  突而她又说道:“盏朵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莫姐姐,如无必要,最好不要靠近她。”
  莫绛心心头一暖,拍了拍林霜的手:“我知道分寸。”
  “则林身上的伤是盏朵打的?”林霜突而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似乎根本不能相信一个母亲怎么会这样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有可能,但不能盖棺定论。”她隐约觉得这件事背后还藏着什么。
  “所有矛头都指向她,怎么不能是她,一个母亲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我真不敢相信!”林霜说话都有些急促。
  莫绛心沉默了下来。的确,所有的都指向她,可是她却觉得盏朵是故意这样做,为的是告诉她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霜在明瑟楼待了半下午,就被孙母急匆匆的叫走了,她把则林送回了兰雪堂,自己一个人便回了明瑟楼。
  莫绛心倚在窗边,看着天色渐暗,偌大的明瑟楼隐在如同黑暗漩涡孙宅里,孤独矗立在这里,安静沉默。
  像极了他,又不像他。
  他即使隐在黑暗里也是天空中最耀眼璀璨的星辰。而她呢?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苏子下午时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是不介意的,只是她的骄傲不许她承认,她确实配不上他的吧,顽固的留在他身边,明明想要保护他,却又在一刻不停的伤害他。
  她蜷缩进毛毯里,闭着眼睛,思绪归于混沌,明明是温暖裹身,她却觉得自己是赤足走在漫天冰雪里……
  一个杂物间改装的小房间,堆积的货物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一大半,只有一张小小的床和书桌、柜子在夹缝里,灯光昏暗,一个短发的小女孩背对着她,那女孩穿着洗的发白的不合身的裙子坐在台灯底下,手里拿着药膏正反手帮自己的背上擦药,因为找不准位置,每摸一下自己的背部都痛得皱眉。
  她走近,这才看清她的背上没有一丝完整的肌肤,错综交横得全部都是用皮带类的物品抽出来的鞭痕,触目惊心。
  莫绛心想走近拍拍小女孩的肩膀,突而,房门有扭动的声音。
  咯吱咯吱。
  有人在门外转动门锁,小女孩惊恐地飞奔到门口,把房门上了锁。
  门外有男人愤怒的叫骂:“小野种,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不给老子开门,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叫骂声不绝于耳,小女孩颤抖着身体捂住自己的耳朵,飞快地躲进了房间里唯一的柜子里,把柜门关紧。
  她躲在柜子里,紧紧的拉着柜门拉手,堆积的旧衣服的霉味恍若未闻,她腾出一只手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几乎已经破旧得不成形状的手工缝制的娃娃,娃娃带着笑脸冲着她笑。
  她的眼泪这才流了下来,一手紧紧抱着娃娃:“妈妈,妈妈,弯弯不哭,弯弯很勇敢……可是,妈妈,就让我现在哭一会儿好不好,真的,我只是累了……”
  莫绛心站在那里,几乎立刻就知道这是小时候的自己待过的地方,也知道下一秒男人就会踹开门进来,对自己一顿毒打。
  “快跑!快点跑!”小女孩恍若未闻的哭泣。
  她急切走到小女孩身边,拼命的想要抱着她跑,可是手却轻而易举从她身体上穿过。
  巨大的踹门声在耳边响起,男人冲了进来,把她从衣柜里拉出来,手里已经扬起皮带。
  “不要!”她失声喊了出来。
  她蓦地睁开眼睛,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浑身冰凉不得动弹,一双手扶起她的肩膀。
  “弯弯,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你很安全,我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害怕。”声线如同低沉悠扬的催眠曲在她耳边回响。
  她僵硬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瞳里映照出来她的脸,沉默温柔,眼底带着一丝急切,她闻见了清冽的竹香,令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没有小房间,没有娃娃,没有叫骂,没有虐待,什么都没有……
  “容之!”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攥紧他的衣角,全身都在颤抖,冷汗浸湿了后背,情绪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要怕,弯弯,我在这里,不要怕……”
  好半天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渐渐止住了颤抖,话语都有些混乱:“我……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很害怕,容之,我想抱着她跑,可是我抱不住……怎么办,容之怎么办?”
  “我会把她救出来,相信我,乖,好好躺好,我陪着你。”
  孙怀瑾弯腰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走到了床边,把她放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伸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把她整个人都放进自己的怀里。
  她闻着他身上清冽的竹香,听见他胸口缓慢而有力的跳动,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只是攥紧他的衣角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半响,她才又开了口:“容之,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孙怀瑾此刻却有些失神,还在想他刚才回来时的情景,他在一楼便听到了她的叫唤,赶忙冲上了楼,发现她在梦里醒不过来,而这个梦……
  他再神通广大也不能篡改她的过去,不能回到从前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期望去发展,即使他后天尽心弥补,也难以消除她心底最隐秘的伤痛。
  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抬头只看得见他的下颌,腰上收紧的力度却暴露了他的担心,她埋头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真的,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他沉默的把她抱得更紧,下巴磨挲着她的发顶:“什么都已经过去了,那些在你心里凝结成疤的梦魇都不会再回来,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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